宋绘不怎么和顾愈白日里胡闹, 仅有的那么几次也没有荒唐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些话让宋绘软了脾性,她难得顺了顾愈的荒诞不经。
白日里, 奶白色的皮肤着了一层淡淡的光,这场闹剧强烈到宋绘无力招架, 以至于最后呜咽求饶。
夏陶红着脸等到屋内没声儿, 才大着胆子叩了叩门。
回她是顾愈,他声音暗哑,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餍足,何事?已经午时了, 不知需不需要通知小厨房摆饭。
摆吧。
屋内人声稍顿了片刻, 另外, 烧些沐浴热水。
夏陶应声, 赶紧交代下去。
夏天还没过完,中午时分已经热得不行,夏陶边给自己打扇边胡乱的替宋绘松了口气。
这要是在临安, 白日里叫水,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少事端。
宋绘沐浴完, 简单用了几口饭就倒回床榻上补眠。
顾愈披着半湿的发, 松垮插了根木钗,坐在离宋绘不远的矮塌上看东西。
她真的是累着了, 睫毛眨了几下, 挣扎不过睡意, 呼吸变得平缓。
顾愈干着事儿, 不一会儿走神, 偏头瞧她。
没什么好瞧的, 但永远都看不够, 顾愈自己都觉着自己好笑。
夏陶悄声走进屋,顾愈轻拧了下眉,不是讲了,没事儿别来打扰。
夏陶垂下脑袋福了福身,后院子里稍出了些事。
... ...顾愈眼神示意她走近,说。
夏陶余光瞧了眼睡得熟的宋绘,轻声道:是董老爷后宅里的小娘子出了事。
宋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吵醒了,她躺在床上,懒洋洋的,接了话,什么事?夏陶赶紧走到她跟前,三两句讲了事由。
早上吃过饭后,有小娘子脸上冒了红疹,她吵着是饭菜有问题...,说是董夫人害香娘子不成,转过头来害她。
只是这样,夏陶不至于在这时候报到宋绘跟前儿,她动手扶着宋绘坐起身,在她腰后垫了个软和的枕头,她现在寻死腻活,说要夫人替她做主。
宋绘才醒没一会儿,思维迟钝,缓了好一会儿,我?是。
顾愈很少有插手后宅的事,宋绘还没来得及讲话,他先开了口,给她找根绳,让她找个结实的地方上吊。
宋绘被他这句吓住,睡意消散了七七八八。
她揉了揉眉角,看着把这话正儿八经听进去的夏陶,笑了下,别听他胡说。
给我找套衣裳,我们过去瞧瞧。
顾愈把手里书笺扔回桌上,不太赞同,你才睡了没一刻钟。
宋绘:那也不能这时候睡。
夏陶跪在宋绘脚边,替她换上软底的绣鞋。
宋绘双手扒着床沿,安安静静看着他,无声等着顾愈应允。
宋绘在强势和乖巧间的切换向来自如,也在这种时候,顾愈能够感受到和亲吻同等的亲昵。
他笑了笑,随了她的意,你想去便去。
要是吵嚷太厉害,直接捅我这儿来,我给你处理了。
宋绘扑哧笑开,没理会他这些不正经的言论,起身离开屋子。
宋绘自然没法子将这些后宅的腌脏事抖到顾愈跟前,但他说的话到底被宋绘听进去了。
她喝了两盏茶,听了四五个人的哭诉,偏头看向董夫人,扯起不想干的事,听闻夫人家里原本是做丝绸生意的。
是,不过做得不大,只是父亲跟着舅父小打小闹罢了。
生意不管是大是小,都讲究和气生财,这管宅子可不能这样。
宋绘笑意浅浅,和昨天敲打董夫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董夫人微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宋绘说话语气和顾愈有些像,带着那么几分居高临下的指示意味,小妾,如若不顺意,打发了便是,何必这么前后顾忌。
这次不光是董夫人,打算扯着她这张大旗让董夫人不痛快的小妾们也一下乱了阵脚。
为首一个嫣红衣裳的娘子拉过坐在尾端的香娘,急切切的,太尉夫人,您忘了吗?昨个香娘还被害得流产,她就是个毒妇。
宋绘扫了眼人,视线依旧落回董夫人身上,昨个儿,下了您面子,您担待几分。
只是我想着这孩子写在您名下,抱在您自个儿身边养,比闹出人命好得多。
故以,使了些不该有的性子。
董夫人眼底闪过讶异,而后有露出几分恍然,似乎被宋绘正正的说中了心思。
宋绘眼底缀着光点子,语气和缓,昨个我插手本就是逾越了,今日就不做这讨人嫌的事情了。
夫人您看着处理,别闹得太尉他们烦心便是。
董夫人点头,那是当然的。
夏陶看准时机,凑到宋绘边上,大人叫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宋绘告辞,留下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发难的董夫人。
她出了香水浓重的屋子,夸了夏陶一句机灵。
夏陶替她撑着伞,边应:这可不是奴婢想出来的,离开时候,大人专程交代了,说看您发威差不多了,就找个理由把你找回去。
有什么急事?让您回去睡觉。
... ...拖顾愈的福,就算这一大家子把宅子搞得鸡犬不宁,宋绘也睡了个好觉。
宋绘睡到傍晚才醒。
她简单洗漱,近乎自然的,问起顾愈。
夏陶将拧干的帕子搭在铜盆边,应到:会议小半个时辰前便结束了,不过大人还在书房。
宋绘:还有事没商谈完?夏陶摇头:只有大人在,其余人都走了。
宋绘在床沿边坐了小一会儿,让夏陶准备些吃食,她过去瞧瞧。
夏陶应了是。
因为战事的缘故,宅子廊四下有灯笼,但都没点灯。
宅子只有模糊的月色照着,像是隐在传说故事里的神仙殿宇。
宋绘走了小半刻钟到了前院,由着耿平通报,进到房内。
顾愈穿了一身宽大的黑袍,衣襟袖口用了金丝线细细勾勒,他眉眼不羁且散漫,有着笼盖四野的气势。
宋绘脑子里冒出第一个念头是,她见着住在殿宇里的神仙了,而后又被自己的想法给笑到,不自觉眼角上翘。
顾愈点头指了指边上,过来。
宋绘提牵着裙摆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顾愈手指指腹摩了摩她脸蛋,笑什么?没什么,就是看见大人您就高兴。
这句话取悦了顾愈,他唇贴了贴宋绘眼睑,跟着无缘无故的发笑。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些没营养的话。
宋绘偏身,整理他满桌的书笺,边开口道:坐了一下午,先吃些东西再继续吧。
我没什么胃口,我看着你吃就成。
宋绘停下手里动作,掌心贴了下他额头,不舒服?没。
那怎么了?顾愈单手撑着额,慢悠悠开口,之前传出的风声确实造成了魏军几次混乱,但时间久了,我没有正儿八经表达诚意,所以他们起疑心了。
最近...,他们把守各个出入口变严了,码头也轮流有人当值,想要不引起任何注意的离开,怕是有些难。
宋绘对当前什么个情况基本都是了解的,她沉默了会儿,瞧着顾愈。
就像宋绘熟悉顾愈的秉性一样,顾愈对于宋绘一些细微末节的动作和停顿也十分了解。
有话讲便是。
顾愈扯了下唇,眼底情绪带着打趣的温柔,昨个儿,那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讲了,今天再没什么好怕的了吧。
宋绘垂下眼,姿态柔顺,但说出口的话并没半点委曲求全的意思,如若魏军觉得大人缺了投降的诚意,那大人给他们便是。
顾愈轻挑了下眉梢。
我听闻蒋奇不敌魏军,现避藏在天南山下。
宋绘语焉不详的说了半截,停下,等着顾愈消化这句话里的含义。
起风了。
顾愈深深看了眼在风里跪坐得端正的宋绘,轻声: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