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看完烟花,上了楼,游爸游妈便准备休息了,剩他们几个年轻人守岁。
本来张谦谊还缠着虞桀打游戏,结果不到一会儿,两人都在客厅睡着了。
游溯觉得好笑,先把大外甥抱去姥姥姥爷的卧室,又回来横抱起虞桀进了客房。
游鸢愣怔的看着游溯对他自然亲昵的动作,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舒服,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而木讷的小姐夫浑然不觉,自顾自的往餐桌上摆了四个酒杯,正要倒酒,抬头看到游溯抱着虞桀进了客房,还关切道:诶?小虞累啦?游溯浅笑,淡淡地嗯了一声。
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在床上,从柜子里拿了新棉被给他盖好,游溯才关了门出来。
憨厚的小姐夫对他笑笑,行,那就咱仨喝。
我也好久没和你聊聊了。
游溯在他俩对面坐下,拿起酒瓶给三人各斟了满满一杯酒,垂眸笑道:我今天…确实有挺多话想跟你们说的。
说罢,先仰头自己灌了一杯。
小姐夫搞不清情况,看他先喝了一杯,也赶紧喝了一杯。
辛辣的酒液一路灼烧着滑下喉头,麻痹着人的神经,燃烧着五脏六腑。
游溯低头,轻轻啧了一声,手里不自觉的把玩着小巧的玻璃酒盅。
他不说话,游鸢也看着他不说话。
小姐夫尴尬的笑笑,企图缓解这莫名沉重起来的气氛:怎么…怎么都不说话啊?大过年的喝什么闷酒?来来,咱们聊一聊。
游溯双手搓了下脸,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姐姐和姐夫。
我今年,有对象了。
他故作轻松地笑说。
小姐夫先是一愣,随即欣喜道:是吗!哎那这是好事儿啊!你一直没定下来,爸妈也挺急的。
游鸢也愣了,半晌才哑然道:你以前处对象也没和我们说过啊,这回意思是定下来了?游溯把自己和姐夫空了的酒杯添满,轻笑着嗯了一声。
游鸢也替他高兴,可不知怎么,心里就是隐隐觉得不对劲儿。
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清,但就是觉得有些心慌。
多大了?什么样儿的姑娘啊?神经大条的小姐夫兴冲冲地问道。
游溯又自顾自的灌了一杯酒,笑说:21,小着呢。
哟,那确实不大。
小姐夫一脸惊讶,不过很快便拍了拍游溯的肩,不过你配的上!哈哈哈…21岁,游鸢心里那压不下去的怪异感更强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小虞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年纪…姐。
游溯突然叫了她一声。
嗯?怎、怎么了?游鸢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特别喜欢他。
游溯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游鸢哑然,从小到大,她这个弟弟从来没有主动和她说过关于自己女朋友的事儿。
我想结婚了。
游溯继续道,我觉得我找到那个人了。
那个我想和他一起过一辈子的人,我找到了。
张呆子乐呵的说着恭喜,游鸢却不自觉的捏紧了手里的酒盅。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他,但咱爸妈那边儿,肯定不太接受的了。
不知不觉,游溯已经几杯白酒下肚。
…为什么呀?小姐夫疑惑道,这姑娘是做什么的?还是她家里条件不好?游溯没有回答。
终于,一直没开口的游鸢说话了,你说的这个人,是谁?游溯放下酒杯,认真的看向她。
…就是小虞,大名叫虞桀。
我想和他结婚。
刚还左一句右一句的小姐夫此刻呆呆的张着嘴没了声儿,就连游鸢都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不可能。
她不是没见过同/性/恋,更何况游溯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游溯不可能是同性恋!可虞桀呢?虞桀也不像同性恋…那他俩为什么会…她明明没喝酒,可她觉得自己有点喝多了,现在脑子乱哄哄的一片。
我没开玩笑,我认真的。
游溯说,我喜欢他,我俩在一起半年多了。
我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我也…不想瞒你们一辈子。
许久,小姐夫默默点了根烟,不知所措的挠了挠脑门儿:呃…小虞…人挺好的…游溯笑了。
小姐夫弹了弹烟灰,也认真了起来:其实你们这种情况,我们研究所挺多的。
我有俩同事,去年5月份在挪威领的证,现在也挺好的…游鸢听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她又怎么不希望自己弟弟能过的幸福?可现在国内大体形势就是这样儿!这事儿就算对她来说都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何况父母那辈人?更别提社会上的种种眼光。
各种复杂的心情掺杂在一起,让游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抄起桌上的酒瓶,直接对嘴猛灌了好几口,然后铛!的一声将酒瓶放回了桌上。
爸妈心脏都不好。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说的一句话。
游溯也默不作声的点了烟,沉默的抽了一大口。
我知道。
游溯说,但虞桀父母那边儿已经知道了,也挺生气的。
而且他家和咱家不一样,他家就他一个。
咱家好歹你已经结婚了,爸妈孙子也抱上了…大年夜,一瓶酒,一盏灯,三个人都沉默着。
姐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游溯再次开口,我确实…他嗓子干涩的发不出声,只好又灌了一口酒,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对不起爸妈,但我不能让虞桀一个人担着这些。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姐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么?…一晚上,游溯重复最多的就是这几句话。
他知道自己选择了虞桀,对父母必然是辜负,甚至是让他们受到伤害。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深知自己将要做的事罪孽深重不可原谅,却还是想从别人嘴里听一句理解,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被刀凌迟的良心好受一些。
他和虞桀不一样,虞桀这个从小没人管没人疼的破小孩儿可以没心没肺不管不顾的冲自己的父母大喊你们凭什么管我!,可他不行,他没资格。
…大年初一,清晨。
虞桀还在睡梦中,游溯已经拎着燕窝人参下了楼。
餐桌上有做好的早餐和纸条。
路上难得不堵车,空荡荡的,清晨7点的太阳的照着光秃秃的树。
天很冷,可游溯还是坚持开着窗,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能让他不那么紧张。
这条他开车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年的路,头一回走出这么壮烈的心情。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区,上楼,开门。
爸,妈,过年好。
老妈已经做好了年糕和罗汉斋,满屋子饭香。
老爸乐呵的坐在沙发上看昨天的春晚重播。
见他进来抱怨道,昨天那么晚了,你们还专门跑回去!直接住这儿不就行了?唉?小虞那孩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他不是没地方去吗?这一刻,游溯突然理解昨天虞桀为什么拼命拦着他不让他说了。
因为也许下一刻,这个家的温馨和乐就要被他亲手打破。
…再后来的事儿,虞桀不太愿意去回想了。
像是游溯在跟父母出柜的时候,虞志明的人是如何在[山海楼]的后厨里对天煤气灶做手脚;像是他那天按着游溯留给他的纸条去[山海楼]赴约,如何目击了他们正在做种种;像是他和那群人扭打作一团时游溯突然出现;像是有人摸起了厨房的菜刀时,游溯转身把他护在身下,而他伸手挡住了游溯身后的刀锋。
虞桀还记得那天游溯跟疯了似得,抱着他在医院里横冲直撞,揪着医生大吼大叫。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游溯这副模样。
那把菜刀的刀锋从虞桀右手掌心切入,伤口斜向蔓延直手腕,几乎贯穿整个手掌。
冲双氧水的时候虞桀没哭,缝针的时候虞桀也没哭,可听说游溯和父母出/柜的时候他哭了。
虞桀手部神经受损严重,需要尽快做神经吻合手术。
可虞桀不愿意,游溯才刚跟家里坦白他俩的事儿,他说什么也不能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走。
游溯自然不可能由着他胡闹,亲手把人送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他说等他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就去美国找他,他俩还能顺手在加利福尼亚扯个证回来。
虞桀信了。
出国前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有爱人有家马上还要有一个小红本。
说不定今年努力表现一下明年还可以和游溯名正言顺的回家过年。
在飞机上他甚至没怎么去想自己的手到底会怎样。
能不能恢复,以后还能不能拉琴…这些他都没想。
从前他以为自己会是一个和马头琴过一辈子的疯子,一辈子拉琴一辈子一个人潇洒的走。
但现在他有比琴更重要的东西了。
他不想承认这东西有个无比庸俗的名字叫做爱情,他更愿意把它换成心口带温度的两个字——游溯。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明明只是出了趟国却像是惊醒了梦?梦醒后的他比从前更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再不更有人就不要我了…怎么办呢…我一点都不难过不心痛也不想哭…呜呜呜呜呜呜…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