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在年二十八时被王跃民接了回去, 今年他们一家答应去王家老家过年，他爷爷奶奶身体越来越差, 眼看没有多少日子, 今年过年王跃民就答应回去一次。
小魔星走了，云小鹿终于又过上了安静闲散的日子，不过最近家里在忙活小豆入伍的事儿, 又加上过年其实也没多清闲。
小豆的入伍通知已经收到，过完这个年他就要离家入伍, 与云达去的地方不同，小豆要去的b省是在更北方, 所以显然哪里气候更冷, 赵月季前阵子就给小豆做了护膝手套，还有两双毛袜子。
再带几盒蛤蜊油吧。
云小鹿把清单加上一些, b省听说特别干冷，雪花膏小哥肯定不好意思用, 但蛤蜊油他还是不抗拒的。
小娥和小豆是双胞胎, 他们感情一向最好，这回家人头一次分开, 心下就非常舍不得, 在听到小没的话后，立即就去供销社买了好几盒蛤蜊油放进小豆的行囊。
因着小豆初二就要离家, 所以王跃民和云怡在初一下午就来了云家，康康显然和太爷爷家不太熟，这几天一直蔫蔫的，一到姥姥家才又开始活跃起来。
到了部队好好收收性子, 那里可不是你能捣蛋的地方……小豆现在正兴奋着, 家人的唠唠叨叨他看着全盘接收且答应的干脆, 但心思具体跑到哪里去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少年人向往广阔的天空，哪怕是第一次离家他也没有多少惧怕，离愁也更没有多少，脑海中全都是关于未来的幻想与壮志。
到了部队也别落下学习。
云小鹿给她小哥的临别赠言就是嘱咐他好好学习，争取早日提干，不然小哥拍马怕是都追不上大哥了，人家现在都是连长了呢。
舅舅呢？康康在姥姥家又住了一天，这才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小舅是不是在家？云怡摸摸儿子的小脸，你舅舅去当兵了。
康康大约还是听不太懂，找了小舅一会儿，然后就又被别的事情吸引过去注意力。
云怡留在娘家没走，是因为赵月季要去部队探亲，趁着生产队没开工前，她要去看云达，云怡在娘家是要帮着一起准备东西。
介绍信，火车票还有大哥部队的地址和电话都要放好。
云怡和云双一样样数好，然后又开始清点要带的东西。
火车票是过年前王跃民托人去买的，初六之前的票比后面好买一些，所以就订了初五的，原本是打算云海生和赵月季一起去的，可过年前大队里说今年公社社员要去大坝做义务工，过完年每户出一个，云海生自然就去不了了。
多出一张票，云小鹿顿时就坐不住了，她软磨硬泡想跟着赵月季一起去，但赵月季本来自己出远门就有些不安，再带个半大孩子那就更不不放心。
可是我大哥不是说了嘛，会去车站接你，那还有啥危险？云小鹿觉得她妈就是不想带她去。
没危险我就非得带你去？你三姐也在家没事儿呢，要真带一个去，那也是先轮到她呀。
赵月季感觉在火车上看行礼就够麻烦，怎么可能再加上一个孩子。
这个理由实在强大，云小鹿顿时偃旗息鼓，当最小的可真倒霉，出门都要排最后面。
但她妈说得也有道理，就算有张用不了的票，那也不能只给她把姐姐放一边。
小娥看着蔫头耷脑的小妹，笑道：你就这么想出远门啊？现在坐火车可遭罪呢。
两天两夜全程坐着，而且现在还很冷，一般人还真扛不住这么折腾。
我想出门看看，三姐你不想出去看看吗？我们活这么大连县都没出去过呢。
云小鹿现在已经知道世界的轮廓，所以她就更期盼着能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娥迟疑了一下，她其实也有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她怕给家里添麻烦，所以连提都没提。
妈，要不你带小娥和小鹿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坐火车去个厕所都没看行礼的，总归有和你作伴的更安全，票的事你不用担心，可以上车后补个票，你们路程远中间转站很多地方会有空位。
云怡觉得妹妹们也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挺好，而且赵月季自己没出过门，还不如多带俩妹妹一起去呢，出了门说不准妹妹们比她妈还顶用呢。
我大哥既然说要接你，那跃民送你们上车，下车就有人接，只要车上看住行礼那就啥事也没有。
赵月季听完这话心里有些动弹，又看了一眼满眼期盼的两个女儿，心软了软：行吧，那你们出门可不许乱走，都得听话。
好嘞！三姐咱们收拾行礼去。
云小鹿欢呼雀跃，拉着小娥就一起回房收拾行礼。
我再去开个证明。
云海生也不反对俩闺女跟着，只是那出门的证明得重新换一下。
好在咱们提前把粮票换成了全国通用的，这下也不用多折腾。
云怡前两个月就开始和人换粮票，上回她和王跃民从娘家带回县城几十斤粮食，都已经和人换成粮票，就是为了让父母出门可以多些方便。
早知道带她俩出门，今年过年就给她俩做新衣裳了。
赵月季此刻有些后悔，年前没给孩子都做新衣。
云怡也觉得俩妹妹出门只穿棉袄棉裤不好看，但现在做肯定来不及，要不从我们那里买两件现成的？你们那里的衣服贵死个人，花那钱都能做三身衣服了。
赵月季一想起云怡今年过年给她买的外套这会儿肉还疼。
妈，你给我们买衣服吧，钱我们自己出。
买成衣几乎是买布料的两倍价格，但那衣服好看啊，云小鹿听到动静就跑了过来。
对，我们可以自己出钱。
小娥也想要那种成衣，她们班有个同学有条从县城买回来的裤子，可是让所有女生都羡慕不已。
买衣服是个大花销，赵月季没一口答应，但也没全然拒绝，一直到坐上公交车往县城去，云小鹿和小娥都没得到准话。
姐，你说妈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姐妹俩在车上咬耳朵，但声音依旧能被别人听到。
小姑娘的心思很好猜，云怡抱着已经睡着的康康笑了笑，她们妈现在不说话那大概是想带妹妹们去看看衣服和价格，要是能承受就买，觉得太贵那怕是就不买了。
供销社初五上班，所以今天他们回县城其实正常来说是买不到衣服的，但谁让他们有云怡呢？咱们可以去看看样子，要是合适就买，不合适拉倒，如果打算买那我先把账记下，然后明儿和同事对账就行。
云怡把康康放回家，让王跃民自己看着，然后就带她妈和妹妹们去了单位，除了年三十和初一，供销社看大门的大爷一直都住在值班室，只要打个招呼做好登记就能进去。
云小鹿不是第一回来供销社，但她是第一回见到这么静悄悄的两层楼。
年前进了一批外套和长裤，还有新的羊绒衫，女式外套现在只剩深蓝和浅灰色的几件，羊绒衫大概没货了，那裤子倒是还有很多。
这时候衣物的颜色都大差不差，鲜亮的一上架就没了，能留给她们挑选的其实不多。
上了二楼，最先看到的就是那架子上的两件女士外套样衣，云怡没有去样子而是去仓库把剩下的衣服看了一下码数，不一会儿就拿着几件衣服和裤子出来。
来，先试一试合不合身。
小娥已经是成年人的身量，云怡第一件递过来的外套她就穿着正合适，然后又试了一下裤子，全都正正好，一看就是云怡特意按照她的尺寸挑的。
而云小鹿恰恰相反，她还是个孩童身高，这些成人衣服哪怕尺码最小的，她穿着也显得大，而且看着就有些老气。
还有个暗红色的外套，我再去拿过来看看。
那外套实在是贵，他们供销社就进了两件，上货一个多月却只卖出去一件。
云怡说得外套和前面拿出来的款式都不一样，除了颜色鲜亮一点，那外套的领口是圆的，口袋还绣着一只小鸟，一看就是给半大孩子穿的。
小鹿一上身，赵月季就相中了它，这衣服不但布料好，女儿穿上后也显得格外漂亮可爱。
这件衣服多少钱？四十九，但它不用布票。
这价格都比云怡一个月工资都高，也难怪一直卖不出去。
这太贵了，我还是要一件和三姐那样的，大了点也好，我还能穿好几年呢。
赵月季还没开口，小鹿就被这价格吓了一跳。
赵月季没说话，她反而细细看了下那在小鹿穿了面子后还稍微宽松的肩膀和袖子，像是说服自己一般：这衣服买回去也能穿几年。
妈，太贵了。
云小鹿觉得这简直就是在抢钱好不好，这要是用积分买衣服她能买三身比这还好看的。
但这衣服的确好看，小妹显得更白了。
小娥现在特别理解她妈，穿上这红色衣服后小妹压根就看不出来是乡下孩子，白白净净的小脸儿配上一双鹿眼，真是越看越漂亮。
赵月季此刻正在天人交战，她来的时候的确是怕多花钱，但看到这衣服称她女儿后就又忍不住蠢蠢欲动。
算了，就这一回，家里又不是拿不出来，她闺女这么好看又能干怎么就不能穿一回好衣服？纠结完的赵月季，转头就问小娥：你看中哪个颜色？小娥选了那件浅灰的，她语文老师有一件类似的，听说是结婚买的，班级里好多女生都暗暗观察过，没成想现在她也能有了。
那这件蓝色的就给云双，这裤子也按小娥的尺码拿一件给她。
姐妹俩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小娥穿合适那云双就也合适，云双没来但赵月季也想落下她。
然后又对着云怡道：你也选一条裤子，外套就不给你买了，妈带的布票不够，等下回回来给你补上。
云怡哪会在意这个，她都自己成家立业了，妈，我衣服多的是，这裤子你自己却是该给自己买条，你身上这条还是好几年前做的呢。
母女俩争执好久，最终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是云小鹿受不了了大声道：哎呀，都买就好了嘛，布票不够就让大姐先垫上，妈，你掏钱吧。
在推让下去天都黑了。
最终结果就是赵月季给自己买了新裤子，然后给四个女儿一人买了上下一身的衣服，云怡那身她自己掏布票，但钱是赵月季出的，一下子花出去将近两百块，果真是大手笔。
那我出钱给三个妹妹再买双鞋，她们在家看着替我康康这么久，就当是奖励给她们的。
云怡答应拿了新衣服，但她立刻就想到了补贴回去的办法，都穿这么好的衣服了，怎么能不再换双好看的鞋？成，这妈不拦着你。
孩子们姐妹几个亲热，这是好事儿。
母女四人钱花了不少，但心情却极美，只是到最后隐约她们又觉得忘了什么。
快到家时，云小鹿抱着衣服的包装袋，突然灵光一闪：咱们是不是落下个人？那啥，刚才她们好像啥也没给亲爸买哈。
赵月季顿了顿，刚才光想着打扮女儿，丈夫真就是被忘在了犄角旮旯没想起来。
家里还有布料，等回去给你爸做身单衣。
小儿子也去当兵了，家里那土布顿时宽裕不少，拿出一身给云海生做新衣服足够。
小鹿想到可怜的亲爸只能穿土布衣服，就没良心的笑了笑，那要不我出钱给爸再买双鞋，今天我花的最多，姐姐们别和我抢。
成啊，咱们小妹可是全家最富的，我们不和你抢。
云怡捏了捏小鹿的脸，她可是知道家里挖草药存下的钱，小妹可是占了大头呢。
可我没有鞋票，妈，家里是不是还有鞋票？大姐手里的票今天也花在了她们身上。
还有两张，你给你爸买鞋不用好看的，买双胶鞋他更高兴，那个穿着干活跟脚。
云小鹿想想他爸的性子，很赞同道：成，那咱们回公社买就行。
康康在家早就醒过来了，一睁眼没看到妈妈，也没看到看看和小姨他们，跑到院子里听到厨房有动静，就立刻钻进去，发现眼前的人是他爸，疑惑道：妈妈，她们呢？妈妈带姥姥小姨他们出门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吃饭，康康能去把吃饭的凳子摆摆好吗？王跃民正在家做午饭，见儿子醒了就给他安排任务支出厨房。
好！听到妈妈一回就回来，康康也不再纠结妈妈出门不等自己，爸爸让他帮忙，可见他还是个很有用的小孩儿！呀，是谁家的小孩儿这么勤快又厉害？凳子摆的这么好。
云小鹿一进屋就看到大外甥在拖凳子，然后夸奖的话立刻就蹦了出来。
康康被夸的小脸蛋红红的，彻底忘了问妈妈她们去哪的问题，骄傲的大声回道：我是爸爸妈妈家的小孩儿！哈哈哈……我外甥就是聪明。
云小鹿把东西放下，抱起康康就亲了一口。
在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赵月季带着两个女儿在王跃民的陪伴下坐上了去市里的汽车，她们的火车票是下午的，这会儿坐车也耽误不了。
小鹿还是孩子，所以就算没票，列车员也只会让你们补票，到时候别怕花钱，如果能补到卧票最好，要是没有就要坐票，实在没有再要站票。
王跃民坐过火车，知道要是站票那可是要受大罪。
列车上有餐厅，你们带的吃的，那个花钱就行不要票，这天还是冷，能吃口热乎的就别省。
王跃民帮着找到火车座位后，又把三个行礼放上去，最后又嘱咐一遍在车上需要注意的事项。
赵月季揽着小鹿坐下，行，我们都记住了，跃民，你放心回去，别耽误坐车。
王跃民走后大约半小时，火车才发车，感受着火车的颤动以及那呜呜～的声响，云小鹿母女三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新奇和激动。
让你妈和姐姐都警醒些，听说坐火车有好些人都会特意盯人，你们都是女性，就更容易被盯上。
许念云在云小鹿一上火车就开始了扫描，虽然系统有隐私权限，但她还是能看看这车上有没有其他危险，毕竟这会儿坐车也没有安检系统。
好在，目前为止火车还算安全。
咱们订的那个卧铺票真的可以拿到吗？云小鹿现在比较关心这个，她出发前就和系统兑换了一张卧铺票，花了她二十积分，但这会儿列车员员检票，她才知道不光她们需要补票，卧票还能顺利到他们手里吗？一米二以下儿童也需要票，你们这孩子明显得买票。
列车员接过两张火车票查看，然后又看了一眼赵月季腿上的小女孩，面无表情的公事公办。
同志，有没有临近的坐票或者卧票也行，我和我妈去部队看哥哥，我们都是女同志，还带着妹妹，坐的近方便照顾一些。
小娥早就把王跃民教的话，前后在心里练习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开口就很顺溜。
见到对方没有扯皮，答应痛快补交车票票，且又是军属，列车员脸色缓了缓，对小娥道：你先跟我去补票，具体还有没有位置不好说。
一般出站前面一段路能补的不多，得到后面才知道有没有空位，大多也就是站票，看看这过道的拥挤程度就可知晓。
小娥去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才回来，回来时面色看着有几分喜悦，她没有直接坐下而是低声对赵月季道：妈，我刚才去补票，顺便给咱们俩把坐票升成了卧铺，咱们把行礼拿过去。
赵月季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女儿这样说就知道这是运气不错，她没立刻问，而是立马站起来行动。
三大包行礼拿下来的确是吃力，但赵月季干农活儿惯了，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她和小娥合作把行礼拿下来后，自己拎着两包，小娥拎着一包，另一手牵着小鹿就带路往卧铺车厢走。
等到到了她们那个车厢，母女三人进去发现这是个空的，赵月季放下行礼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原本以为能有个空位置就是运气好，谁曾想竟然能给升座儿，她知道这卧铺可是不好买，不然王跃民也不会只买到坐票。
我过去补票，原本列车员只答应说给看看有没有坐票，但后面又问名字，听到我的名字后，问了一句我大哥是不是叫云达，前两天姐夫打电话给大哥说我和小鹿也跟着过来，大哥知道后昨天就特意跑去火车站找了认识的人，给咱们提前就补了票。
刚才列车员听到是军属后就留了心，等到带小娥去补票后就特意问了她名字，信息对上后就告诉小娥，她大哥已经找人给她们提前补了卧票。
原本这卧票也没有了，云达过来顶多就是补个坐票，但昨天有出差的干部刚好提前过来退票让云达碰上，这就刚好一起给升了票。
咱们这回运气也是太好。
赵月季听完原委，一颗心放下后，就开始高兴的归置行礼，包厢的私密性让她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哪怕多花些钱也觉得是值得。
云小鹿则更放松的坐在了一张下铺的床上，兑换的卧铺票顺利到手，甚至连理由都这么完美无缺，她和许念云都决定要给系统五星好评。
第一回见到火车，刚才在坐票车厢见识一番，这回又看到了卧铺车厢的模样，云小鹿此刻是看什么都稀奇。
许念云也是第一回坐这种老绿皮火车，她小时候坐的火车已经是快车，后面坐高铁和飞机后那更是天南海北当天就到，像这种慢慢悠悠的老式火车还是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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