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气温要比S省冷得快一些, 十一月几场风刮下来，校园里的枫叶和银杏叶已经将要落尽。
厚毛衣和厚外套在一场秋雨过后便被大家穿上了身, 云小鹿从系统里兑换的秋衣秋裤外加羊绒衣物早早就上了身, 她最近长了不少个子，从家里带的衣服就见着短，她自己也不会改, 所以就只能买新的。
这会儿同学之间也比较熟悉了，关于彼此家里的条件都差不多清楚, 云小鹿虽然出身农村但看平时的穿衣打扮就知道她家里经济挺宽裕。
后来见到云小鹿的哥哥时常过来送这送那，就更明白这小姑娘在家是个受宠的。
等到下第一场小雪时, 云小鹿终于吃上了她心心念念的羊肉泡馍, 同时也给云帆和许朝一人带了一件羊绒衫。
我托人从海城带回来的，够意思吧？羊绒衫看着单薄穿着却着实暖和, 云小鹿这次可是花了不少积分兑换的上乘衣服。
这价格不便宜吧？许朝把衣服一上手就知道是好东西，云帆拿就罢了, 他却不好意思拿, 然而就这么拒绝也显得不太好。
给你你就穿着呗，我们家兄弟姐妹没成家的几个, 最有钱的大概就是这小丫头。
云帆美滋滋照着自己身量比划了下, 感觉尺寸挺合适，就很美了。
就是, 一件衣服算啥，要真算这么轻之前我吃了你那多好东西可才要不好意思。
云小鹿现在已经从不好意思到无压力接收投喂。
她觉得爱学习说得对，收人家心意只要不是只进不出而是有来有往就不用太有负担。
所以最近凡是她能想到给云帆一份儿的都会给许朝也准备一份儿，哪怕是对方看哥哥情谊对她好, 她也是记情的。
那成, 东西我收下了, 谢谢小妹。
许朝原本就不是个别扭人，话到这份上他大大方方收下才好。
对了，今年元旦我大概不能跟你们看升国旗了，假期我要跟着教授和师兄师姐们一起进实验室。
顾教授的项目终于审批下来，他这会儿正兴冲冲组建团队呢，他的学生们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选范围。
这是好事啊，升旗什么时候都能看，可这种学习机会难得。
许朝率先恭喜了云小鹿。
云帆也是笑嘻嘻道：你好好表现，咱们家光宗耀祖就指望你了。
他妹妹果然是要有大出息的！八零年在中轰隆的变革中飞奔而来，元旦学校有跨年晚会，但云小鹿却在和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们忙着洗刷实验仪器。
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弄来的啊？云小鹿十分怀疑顾教授是不是被人忽悠了，这种落灰的家伙什儿当真还能做实验？听说都是从以前的一些实验室淘换来的。
经费有限，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开源节流，像这种烧杯试管之类的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暖瓶里的水没了，我再去打两壶。
大二的师兄看着见底的热水，又看了一下还有一多半擦洗完的实验室，只能认命的冒着冷风出门碰碰运气。
这个点儿，学校锅炉房热水很可能已经没有了，可这个天用冷水洗刷东西，着实有点对自己残忍。
可惜师兄最终也没把热水打回来，最终还是大家还是忍着刺骨的凉意把实验室大体给清理完。
连热水都没法供应够，我真的感觉教授这项目以后怕是会很艰难。
云小鹿回寝室的路上一边暖手，一边和许念云开始担忧起来，在见识过系统里的实验设备后，云小鹿再看顾教授这个就颇有些发愁。
这条件连当初她开实验常识课那小实验室的条件都没有，就这还想做国家级项目？我们太穷了啊。
这话顾教授时常念叨，云小鹿也是感触颇深，如果她没见过世面还不会有这么沈的感触，然而偏偏她自己就守着个大宝藏却没办法和别人分享，心里这就更难受。
许念云是富着长大的那批孩子，她知道自己的祖国现在没有的以后都会有，现在的困难都是暂时的。
大环境无法一时改变，但我们可以从小处着手，就比如咱们可以先把实验室使用热水问题给解决了。
太阳能电池需要的半导体云小鹿不能给一步到位解决，可做个电热水壶她还是可以的。
工院里最厉害的是什么？那就是工具齐全，能帮着动手人也多，在云小鹿抱着个铁皮水壶在各院系跑了五六天借找工具和零部件，Q大牌·电热水壶横空出世。
除了声音大耗电量多一点，经过检测它使用功能完全不比进口的差，当然了这时候全校的师生大约也没几个人有机会见到进口的电热水壶。
你做的？顾教授蹲在那吱——冒热气的铁皮水壶旁已经有几分钟，话虽然是对着云小鹿说的，但眼睛却一点没离开那水壶。
我提供了想法，劳动成果是咱们工院全体师生共同创造的。
云小鹿觉得要不是有老师帮着她动手给这水壶找零件和改装，凭她自己在这种要啥没啥的环境里改出这么一个壶肯定不会这么快。
耗电量怎么样？顾教授还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差别？但他更清楚想法和设计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找到的零件条件有限，所以耗电量有些大，要不是咱们实验室的线路是特意改的，大概得跳闸。
这没办法啊，云小鹿总不能从系统里兑换零件出来用。
如果零件配套，你觉得它能投入生产吗？顾教授这会儿眼睛已经放光。
生产？那倒也不是不行，可就现在国内的技术，能大批量生产出来吗？顾教授看了电水壶那个设计图许久遗憾道：如果真想做，也不是不能做，可惜这会儿生产线大概跟不上。
最主要的是现在国内电灯都没普及，造出电水壶又有谁买呢，顾教授刚才想到的是可以出口挣外汇，可如果不投入人力物力研发，他们大概也竞争不过国外产品。
你这设计图好好保管着，等哪天说不准就有用了。
他们现在是没钱，可万一以后有钱了呢，最近上边在鼓动大学和地方合作搞生产，等啥时候条件够了，他再去提一提说不准就是个好生意。
原谅顾教授这会已经深深被金钱伤害，最近申请经费申请的他感觉都有些魔怔，每天都是数着买材料的钱过，可不管他怎么数都是省不出足够的经费的。
所以在他看到学生搞出个小发明创造时，第一反应当然高兴，但第二反应就是意识到这东西也许能挣钱。
可惜啊，少妇难为无米之炊，拿不到生产里去，一切都只能停留在设想。
因着电水壶受到了实验室全体师生的一致好评，所以很快云小鹿就接到了订单，隔壁理院也有项目实验室在组建，这大冷天儿的排队打水就特别耗费时间，所以有原本就相熟的教授过来讨个人情。
当初改装水壶里面用的东西也有理院老师赞助，所以云小鹿非常痛快的就接了订单，几把电水壶纷纷在期末考试前给做了出来。
因着火车票都是学校给统一订购，云小鹿考试前就特意问了他哥啥时候回家，兄妹俩的票最好定在一个时间，路上也好有照应。
云达他们考试除了课本还有实训，所以云小鹿考完试在学校等了他和许朝好几天，这期间云小鹿也没闲着，云达和许朝准备回家要买的东西通通都托给了她去采购。
等云小鹿把大包小包都打包好时，寝室里室友已经走的差不多，云达和许朝过来借她时学校里的学生其实都没几个了。
你们放假好晚啊。
没办法，毕竟我们和你们还是不一样的。
能有个寒暑假其实对他们这种已经当兵的已经是很好的事，以前哪感想啊。
云小鹿手里只拎着一个帆布包，其余的东西都被那俩人挂在了身上，等到了火车站他们就直奔订的包厢而去。
为了订卧铺票，三个人都没用学生的优惠，离家太远订坐票当真是受罪，花钱买个舒服最要紧。
回家的路程漫长又无聊，好在这一回有同行的，路上总归不用像上一回那样全程当哑巴。
三人聊的话题一多，就难免提起各自学校的事，等到听云小鹿提起电水壶的事，许朝却是第一时间抓住了信息点：你是说，你们学校想做电器研发？云小鹿笑着道：就我们教授看我捣鼓出的水壶突然提了一嘴，我猜老顾这也是被实验室的经费给折磨得走火入魔了。
可我觉得这件事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成。
许朝大哥在电机厂工作，他上回回家就听过他哥提起来厂里计划开个新的生产线，然而苦于没有技术，所以这事儿也就是想想而已。
这个电热水壶听着云小鹿的讲述似乎用到的科技水准也不是很高，而且要是有Q大后期再研发些，这不就是现成的生产技术吗？电热水壶现在没有市场并不代表以后没有，照着现在这个发展进程，电器普及肯定是势在必行，哪怕农村用不上，可国内城市也有一块挺大的市场。
不过这些都是许朝现在的一个闪念，他决定还是先回家问问大哥这有没有可行性，再和云小鹿提，毕竟无论是生产还是研发他都算是外行人。
许念云在空间看着许朝陷入沉思的模样，她轻叹了一下，上辈子许先生转业回家，后来又下海经商，就是从做小家电开始起家的，果然换到这辈子他依旧还是能嗅到这里面的商机。
只不过这一回许先生大约是不会转业了，毕竟等他从军校毕业后那就妥妥的高材生，在部队里也能算个稀有人才，和上辈子已经全然不同。
火车到站江北市后，许朝下车前留了个家里的电话和地址给云帆，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我们家电灯都没有呢，我上哪给你打电话？这不是给你应急嘛，火车票你们不用太早订，我这边弄好了会拍电报给你。
许朝家里关系还是有的，所以订卧铺票就比较容易。
云帆呲了呲牙笑道：成，我不跟你客气。
云小鹿和云帆后面折腾到家时，已经是腊月初十，赵月季和云海生看到小儿子和小女儿回家那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连云小鹿都去读大学后，夫妻俩守着空荡荡的屋子难免就觉得寂寞，这一放了寒假孩子们乌泱泱都回了家，可不是高兴。
你们大哥大嫂今年也回家，不过得等年根底下才能回来，今年咱们家又能团圆喽。
赵月季提起这事儿就高兴得睡不着觉。
当代大学生回家过年是什么样的呢？那大概就是有点像养猪猪，云小鹿回家本来也能享受这个待遇，然而有许系统在，她必然是没法偷懒的。
每天除了学习做任务，她最常做的事就是改电水壶的设计图，许系统回家后就提醒她关于能看电水壶挣钱的事也许有机会实现。
虽然许系统没有说得很具体，但云小鹿听了这话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想把做热水壶的感温元件材料给改良了。
那你怎么跟人解释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材料学研究？化学系可没收她这学生。
云小鹿咬了咬牙，气哼哼道：赶明儿回学校我就去再加上个化学课程。
，只要她不是另投师门，凭她蹭什么课顾教授都只有支持的份儿。
你开心就好。
许系统绝对不承认她是用了激将法，这可是小亲妈自己想要发愤图强。
云达夫妇俩到家时当真是卡着年根这时间，云家一大家子赶年集刚回家就看到小两口大包小包的已经等在了门口。
大哥你咋不爬墙了？云帆欠兮兮问道。
云达白了他一眼，这新房子四周墙上全是玻璃碴子，他又不是有病，费那劲儿干嘛。
小鹿都长成大姑娘了啊。
沈甜进屋就给一众弟弟妹妹分礼物，看到小姑子和两个姐姐站在一起已经差不多高，心下感叹这孩子长得可够快的。
我都十五了，当然不是小孩子。
云小鹿对于自己现在的身高很满意，她终于不再是全家最矮的小豆丁了。
还没过年呢，你就着急给自己长了一岁。
云帆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什么大姑娘，在他眼里这还是个小家伙儿。
小哥你真讨厌！云小鹿拼命解救自己的脑袋，然后又瞪了云帆好几眼。
云达看着弟弟妹妹那股笑闹的亲热氛围，心里只觉得软了几分，这一年他总是会做噩梦，梦到那些留在战场的人。
妻子明显感觉到到了他的异样，所以今年才坚持让他休假回家过年，他知道那些痛苦和阴影哪怕是为了家人他也得学会放下或者是锁起来。
热热闹闹的新年在全家团圆的气氛中迎来，因为队里最近在讨论分地的事儿，云家的话题也难免围着这些事展开。
未婚孩子们的户口都转去了学校，所以云海生和赵月季也不知道他们家到底能分多少，不过总归只要能分点儿大约就是够吃。
要我说地多了也没用，咱们家没劳力干活儿，孩子们也不在家吃饭，摊子弄太大也张罗不过来。
按照赵月季的想法，他们两口子挣出口粮就够了，现在种粮食换钱还不如她去后山挖草药来钱快呢。
孩子们对于父母的想法也没意见，他们只要不自己过的顺心，哪怕不种地都行，但显然两口子不会答应，所以少种些反而好。
寒假结束，云小鹿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坐上了火车，等到了省城大家才各自转车去自己的目的地，云帆和云小鹿这回也是转了别的车次去和许朝汇合。
而这一回见面，许念云又被吓了一跳，许朝身边一脸严肃的中年人，怎么看都像她亲大伯！许朝大哥许克是现在电机厂的二把手，年纪刚刚三十出头，到现在也能称得上句年轻有为。
许念云对她大伯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十年后，那个严肃的小老头儿模样，这会儿看着如此年轻的大伯还挺新鲜，不过这个严肃劲儿还真是和后来的他一模一样。
大哥，这就是我战友云帆，旁边就是我跟你提起的云嘉。
许朝略微尴尬的对着云家兄妹道：这是我大哥，许克，现任江北市电机厂副厂长，这一回他和咱们一起走。
许大哥好。
云家兄妹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但该叫人时必须得热情。
你们好，早就听许朝提起过你们，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许克那张严肃脸在看到云家兄妹，不，准确来说是看到云小鹿时顿时就绽放出了堪称灿烂的笑容。
许朝看到他大哥这种笑就知道这一回哪怕天上下刀子，他大哥也是要跟着去京城把事情谈下来的。
咋回事啊？云帆给许朝使了个眼色询问。
许朝回了个生无可恋的表情，都怪他回家多嘴，就单独问了一下如果有电水壶的技术，那以后能不能投入生产，谁知他大哥在听到这话后就跟魔怔了一般，非得要跟着他去京城。
你不知道，我去南方时看到了什么变化，你知道一把电热壶进口有多贵吗？这要是能自己生产咱们厂那可就是独一份儿。
至于生产线的问题，许克觉得只要有人把技术给他，他就是砸锅卖铁也能把机器给买回来。
许大哥您是想进京考察热水壶的项目？云小鹿一听许克问的话，眼睛都亮了，这不就是财神爷到了嘛。
我在家听得不真切，但又觉得这实在是个好项目，所以就想着亲自来问问。
许克在家是严肃，但他这么年轻能升上副厂长证明他绝对也是很有能力和眼光的。
在知道那电热水壶是眼前这小姑娘捣鼓出来的，许克在和云小鹿说话时那态度温和的不得了，许朝这辈子就没见过他大哥对谁这么和颜悦色过。
云小鹿没做过生意，但她隐约是知道这种事她不能自己谈的，虽然电热壶是她设计的，可如果真要谈合作，那最好是学校或者顾教授出面，所以在听完许克说完自己的想法后，她反而谨慎了起来。
这件事您得先去和我教授说，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这是自然，但如果有云同学你的帮助，我想我们厂和贵校的合作大约能更顺利一些。
电机厂也是国营企业，和学校合作本来都是公家的买卖，但这里面的技术产权到底算公家还是个人却不好定义。
云小鹿没听明白，但许念云却听得明白，这会儿还没健全知识产权法，所以小亲妈如果不想和学校扯皮，就得先想好对策，她大伯这是提前给打招呼呢。
人家在问，如果技术赚了钱，你想不想分杯羹。
云小鹿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大了，这还有钱给她吗？但她很快就想明白这里面的问题。
我想要用这个技术赚钱是为了老师们做科研宽裕些，这个钱我是不会要的。
老师们做项目还不是为了国家发展，她怎么能分这个钱呢？那你可以把这件事专门和顾教授讨论一下。
许念云猜着这个技术学校再怎么厚脸皮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的，如果小亲妈不要，其实可以把盈利设置成基金，专门用支援来给科研项目的基金。
你是说我自己保留着分成，但钱用来做实验？云小鹿没想过还能这样子。
其实技术也可以无偿捐献，但这会儿僧多粥少，要是技术给了学校，等见到回头钱说不准顾教授的项目还申不下来经费，那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种憋屈的事又是没发生过，许念云可太清楚里面那些不可说的气人事儿了。
云小鹿听完许念云给她分析的利害关系后，她很快就有决断，而后就对许克笑道：许大哥，我现在没法给你回复，等咱们到了京城，我和教授讨论一下再说好吗？是跟自己教授而不是学校，许克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大约是听懂了他的提醒。
当然，这技术是你的，自然是得好好考虑。
只要云小鹿她回去把这事儿和那位教授说了，许克觉得事情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其实不太在意云小鹿和学校怎么进行利益分配，但厂里和个人有技术合作跟与Q大有技术合作，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后者能给他去申请资金加上重大筹码，所以他不希望这里面有太大波折，最好是云小鹿自己先和学校谈妥利益问题，然后他再去上门。
作者有话说：许念云：我大爷还是我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