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鹿理解顾教授想要自己出国留学的用意, 可她没法给顾教授解释她不想出去的原因。
我觉得自己这下要坐火架子了。
云小鹿趴在桌子上发呆，她的心情大约也只能和许念云吐一吐。
前阵子刚把基础类a级课程学完三门儿, 云小鹿正计划着再开两门a级课, 她这会儿出哪门子国哦。
其实你可以去看看。
许念云觉得有时候眼界其实也很重要，系统里的知识再全，它也只是知识无法替代现实世界的见闻阅历, 小亲妈现在看的东西还是太少。
可是如果我去了，那必定有一个人就去不了了。
云小鹿虽然不太关注这些, 但还是知道公费留学要花很多钱，如果不是花费这么多钱她去就去了, 可现在是很多人想去去不成。
这的确是个问题, 但你也不用太过有负担，我觉得相比你去, 有些人不去可能更好。
许念云读书时是拿的奖学金，其余的费用都是自费, 但她知道公费留学生其实并不是个个都回国, 有的人这辈子都留在了大洋彼岸。
个人选择她不多做评论，但与其让那些注定不回来的人花这笔钱, 为什么不能是小亲妈去花？一万个农民才养出来的一个留学生, 没道理送去给别人做贡献。
云小鹿没听明白许念云话里的意思，毕竟在她的理解里所有学生都是要回国的, 所以这好机会当然是要留给更需要的人。
顾教授在听到学生的回复后，完全不能理解问道：什么叫你不想去？他都在给她联系国外的学校，看看有什么特别好的教授和学校能接收她，可云嘉竟然说不想去？您不是说在哪里都是学习吗？我觉得我留在国内也不会比出国的同学学得差, 这机会难得, 留给更需要的同学也许更好。
云小鹿在知道今年的名额已经是历年之最, 但区区三千人，全国学校分一分，哪怕像Q大这样的顶尖大学其实也远远不够分。
顾教授显然有些着急，他不明白这样的好机会自己学生怎么会想错过，想当年他为了出国深造可是各种期盼折腾，怎么轮到年轻人就不一样了呢？可你要是去了国外能学得更好，这个道理你不明白？有些天才说一个顶十个都是谦虚，他这学生只才大二就已经把专业课修完，还另外蹭了化学系的课，顾教授不能允许这样的天才得不到最好的教学资源。
看老头儿气得要和自己拍桌子，云小鹿立马就怂了，平日里老头儿看见她就笑眯眯的，这么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还是第一回见。
哈，教授咱们不生气啊，我就是这么一说，咱们再慢慢商量，那什么今天天不早了，您忙吧，我就先走了。
逃命似的跑出办公室，云小鹿只觉得再慢一步，老头儿可能就要忍不住敲自己脑壳。
都这么大年纪咋还这么大脾气哦。
云小鹿的吐槽顾教授当然没听到，他冷静下来后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太不对劲，他扪心自问要是自己有这机会那绝对不会放弃，那云嘉又不是个傻子她怎么会真不想去。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察觉到有猫腻的顾教授立马就跑去实验室把自己另外几个得意门生全都叫在一起开了个会。
然后顾教授就炸了。
这样的事你们怎么早不跟我说？在听到有人故意诋毁自己得意门生后，老头儿气得脸色涨红，他就说这不是脑门子被驴踢了怎么会不想在学业上更进一步。
还是你们也觉得云嘉是要靠关系才能出国？看到老头儿不善的眼神，几位师兄师姐大呼冤枉，别人不清楚云嘉的本事，他们还能不清楚，实验室里最难的技术活儿向来都是靠云嘉给教授当帮手，甚至平时专业课云嘉都时不时给他们能辅导一下。
说句不客气的话全学校哪怕只有一个名额，他们觉得凭借云嘉的能力那也只能是她的。
教授，这种事情我们哪里好去传闲话，这不是让小师妹难过嘛。
他们听到后顶多是替小师妹辩解几句，可把没影儿的事往老师们那里说，这不是脑子有病嘛。
顾教授也不是真觉得自己学生会是这种人，他缓了缓脸色道：你们是知道云嘉能力的，我也不怕给你们透个底，我的确想让她出国留学，但出国的名额都是需要统一参加考试才能获得，这事儿原本是要过两天通知。
这一回除了云嘉，还有几个学业不错的大三学生，顾教授都想让他们去试一试。
教授，我们也可以报名？几个学生眼睛都亮晶晶的，但又有些迟疑毕竟他们才大三啊，瞧瞧，这才是正常反应不是？云嘉那个反应才是不对劲的。
今年留学的事宜算是正规一些，咱们系没有大四的，你们想去试试都可以，如果通过了就来找我，我给你们参谋一下申请的学校。
孩子们能有出息，也是他这个教授的光荣，能给他们争取一下当然要争取。
不过现在这些事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就是他得去把这股不正之风给压下去。
考试的事应该很快会通知，你们最近想请假复习都可以过来找我写假条。
既然已经说了那干脆就把事情给安排好了。
有关于留学考试的事果然在两天后就如同一阵风吹过，迅速传遍了Q大每一个角落，这时候那些层出不穷的小道消息已经不见痕迹，大家的关注点都在考试上。
顾教授在和老院长开了个小会后，等再次给全系上大课时他在课堂最后半小时板着一张脸在黑板上写了两道大题。
有谁愿意试一试吗？两道题目都不是很长，但在场的学生真正能看懂的可能都不到两成。
除了云小鹿已经在草稿纸上开始写计算过程，大多数学生都被顾教授这一手给弄懵了，平日里老头儿没有难为学生的爱好啊！云嘉你能做吗？顾教授故意冷着脸点了云小鹿起来。
云小鹿看了一下顾教授，然后又看了一下周围大家只是窃窃私语却无人上去解题，她认命般放下手中的笔，走上了讲台开始在黑板解题。
没有别的人吗？我听说最近不是有很多人不服气吗？那倒是上去给大家一起亮亮本事。
顾教授冷冷的一句话抛出来，让教室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就冷了几个度。
这两道题涉及的知识范围都是大四的，严格来说对于大三的来说也是挺难，但既然大家都对考研究生感兴趣，自然是应该有这份本事了。
看着继续保持安静的教室氛围，顾教授最后又问了一句：你们真的不试一试吗？时间又过去十几分钟，看着云小鹿大学已经把一道题的步骤全写完，开始写第二道，顾教授重新站上了讲台，他严肃的看了一圈底下的学生，这才缓缓开口。
说真的今天我有些失望，你们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敢上台。
关于之前那些流言蜚语我已经听到一些，各种版本都有耳闻，说实话刚听到后我挺生气，可生气过后却也能理解大家的心情，毕竟遇事有不公，任谁都会有不平。
可理解过后，我又忍不住失望，从留学的消息传出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我想请问诸位在听到这等事关前途之事，又可能有不公之事发生时，你们可有一人曾想过来找老师们询问一个真相？又或者你们可曾有一人想过光明正大问一下云嘉同学？身为同窗却在背后传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可有想过这种无凭无据的揣测本身就是一种卑劣行径？各位都是全国选拔上来的精英，每个人都是未来的栋梁之材，对于旁人有不服气这并没什么不好，可既然你们不服气了，为什么却不敢上台一试？今天这两道题其实能做出来的绝对不止云嘉，但让顾教授失望的却是竟然真没人愿意上台一试。
遇事不平敢于发声是君子，保持缄默也非小人，可畏畏缩缩藏于背后给人污名者却绝对不是个光明之人。
原本学校放出考试通知，那些流言也已经不用解释，可今日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来戳破？同学们，要做事，先立人，我顾平之自诩不是个小人，还是有肚量能承受一句自己学生的质疑。
是人皆有私心，我自然也有，但我的私心是期盼自己的学生个个都可成有骨气且有品性的国之栋梁，若你们有一飞冲天的理想我愿为踏石助诸位都能翱翔九天。
留学申请的程序学校都已经公布，若是想报名大家都可以去申请，只要考过，皆可来找我询问关于留学申请学校的事宜。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顾教授道了声下课便离去，然而在坐的学生却久久没有动，好些学生其实刚才就已经忍不住眼眶发红、心虚与愧疚让他们一个个如坐针毡。
云小鹿在顾教授离开教室后，才放下手中的粉笔，她看了一圈那些躲避自己视线的人。
原本这件事我觉得很无聊，所以也没想过要跟谁争辩，可如今教授竟然已经知道还把它提了出来，那我再当不知道似乎也是很没骨气。
所以今日我也把话放出来，有谁不服气咱们就在学业上见真章，如果觉得我这是在欺负你，那咱们就以后在各自的研究领域中比拼。
至于这个留学名额，既然有人这么惦记我的事，不去考一考还真对不住那几位有心人士，所以这回考不到第一算我输。
云小鹿拿上东西离开教室后，脸上一直都是木木的表情，说实话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刚才这些话到底该不该说，可顾教授都能做到这份上，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有什么纠结。
云小鹿，你刚才很帅气。
许念云的声音适时响起，小亲妈刚才的话虽然稚嫩了点，但做人只要堂堂正正，别的又有何惧。
云小鹿离开教室后，已经有学生站了起来。
我们应该给教授和云嘉道歉。
不管是有意无意，他们的的确确因为那则无凭无据的流言而非议了自己的师长、误解了自己的同学。
背后议论人非君子所为，做错了就得去认错，不然我是不好意思再待在教授的课堂。
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也去。
年轻人总归是容易冲动且热血的，在看清事情的真相后，能有认错的勇气其实才是这堂思想教育课真正的目的。
顾教授在听到学生们的道歉后，又听到他们自己已经郑重向云嘉道歉，总算老怀欣慰的露了一丝笑脸。
以后遇事需要理性去思考，若真有不平之事大可出声，但不要听风就是雨，更不要被一些蝇营狗苟之辈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老师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也都有自己的骨气，你们是国家的希望，以后担子都是要落在你们这一代人身上的。
学生犯错，打一棒子再给顺毛鼓励，是所有优秀的教育工作者很早就得悟透的组合拳，从今日的事态发展来看，顾教授大约是悟得很是通透。
这些学生不仅仅是同窗，以后建设国家时他们还会是战友，都是未来的栋梁，一时有斜枝溢出及时掰正就好。
不过今天也是有个意外之喜，原本以为让有心理情绪的云嘉答应参加考试的事还得费一番唇舌，可没想到这小家伙儿自己已经放出狠话去了。
考第一吗？顾教授表示自己很期待。
云小鹿被同学们给自己组团道歉的行为，弄得颇为不好意思，但这事儿能顺利解决她其实挺高兴，毕竟小姑娘也不想和自己的同学们心有芥蒂的在一起上课生活，话说开了自然是好的。
不过大约是因为她放出的狠话太嚣张，最近各院系的老师们都拿她当了激学生的调味料。
人家大二学生已经放出话来了，不想被打脸你们这些老生就自己看着办吧。
都说工院的云嘉是个天才，我就不服气，我的学生们能比谁差？同学们，以后你们老师我出门见到顾教授能不能挺直腰杆子就看你们了。
等到云小鹿发展最近大家看她的眼神又开始奇奇怪怪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那番赌气言论已经被各院系老师们拿去拱火了。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云小鹿和云帆他们一起聚餐时依旧还是愤愤不平，觉得老师们太过分，这明显是给她招仇恨呢。
云帆却觉得与有荣焉笑道：哈哈，不愧是我妹妹，有志气。
许朝看着专心戳丸子吃的小姑娘，眉宇间掠过一丝担忧，虽然她话里没有细说为什么会放出这番话来，但许朝向来心细怎么可能会听不出不对劲。
你学校里是不是有难为你的人？云嘉虽然已经大二，但年纪这才十六岁，除了学习上灵光，在这个少年人普遍早熟的时代里，她身上的孩气其实还挺明显的。
云小鹿摇摇头：我是谁，谁能为难我？这不是出国留学的竞争太激烈嘛，所以就话赶话在那说出来了。
云小鹿已经不是小朋友，她不喜欢遇到些事就和家里或者老师们告状，又或者她不想被当小朋友，就格外不愿意向别人透露出自己受委屈的事。
许朝明显是不信的，但他看到已经开始要担忧变脸的云帆，而后点点头道：你自己有数就好。
云帆狐疑的看了一眼云小鹿：你当真没受欺负？你觉得我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云小鹿挑了挑眉反问一句。
那必然不是，平时他说一句，这小东西得有十句还回来，想想能欺负成他妹妹的人得厉害成什么样？云小鹿饱餐一顿后顺利返校，但却不想第二天许朝又特意来找她了一趟。
我和你哥很快要去基层实习带部队，你平时遇到事不要自己忍着委屈，怕你哥担心，可以先和我写信说，我虽然学习上没你那么灵光，但好歹比你多吃几年米，很多事也许能给你出出主意。
许朝回去想了一夜，觉得还是不能放心要过来嘱咐一下，小姑娘太小，哪怕再聪明可年纪阅历放在那呢，放在这都是人精子的环境里，说不准就会吃暗亏。
许朝哥，你怎么看出来的啊？云小鹿其实昨天就好奇这事儿，但因当着小哥的面，她就不好问。
你平时就不是个招摇的性子，能说出那种话，自然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大约还是挺憋屈委屈的事。
其实事情真的都解决了。
云小鹿看着许朝担忧的目光，心下微暖，然后就把事情大略讲了一下。
他们都跟我道歉了，我也真的不生气了，昨天和你们说那一句真的就是觉得当个乐子提了一嘴。
许朝皱着眉听完了云小鹿的叙述，最终他神色松了松，学校里其实算比较单纯的，所以这事儿能顺利解决。
你们教授人果真对你挺好的，那你就好好努力考试，我听说这出国的名额很抢手，你可得好好把握。
云小鹿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她考试的话放出去了，但到底出不出国其实她现在都没定。
看着云小鹿神色中带有彷徨闪过，许朝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怎么你是还有什么问题没解决？不是，我都挺好的，就是我在想一件事，许朝哥，我就非得出国吗？明明不出国的大有人在，怎么老师们个个就都觉得她必须得出去呢？别人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你如果能去就去吧，云嘉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会学习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以后的具体打算，可咱们这些学生毕业后都是要分配工作的，你如果能出国那回来后去的单位会更好。
当然你不出国大约也是要被抢着要的，可这里面以后会不会有不同谁也不知道，既然有更平坦宽阔的路为什么不去走呢？许朝是个很懂得取舍的人，所以他觉得自己如果是云嘉就一定会把握这次绝好的机会，只不过小姑娘到底有什么顾虑他也不知道，这话就不能说太满。
我就是觉得我出不出国学习上其实不会有什么太大差别，那何必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云小鹿和许朝说这话时很自然，她也不担心许朝和旁人一样觉得她自大。
或许学习知识上区别不大，毕竟你的天资在这，可有很多东西不光是学识上体现，你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才能知道咱们和别人的差距在哪，也许这会让你走得更远。
其实如果有机会，许朝也想出去看看，但他是军人这事儿就不好办，所以他衷心希望云小鹿能有机会看看更大的世界，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个时候除了出国留学和探亲几乎没有别的机会再能出去，云小鹿如果不珍惜这次机会，等到下一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还有一点就是许朝隐约觉得云小鹿以后的工作很有可能会挺重要，那可能出去的时机就更不方便。
毕竟这会儿除了许念云谁也不知道未来的发展会是什么模样。
平心而论，不考虑其他，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许念云看出来小亲妈的挣扎，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不想去看看呢，云小鹿从小就爱出门，连赶个集都不想被落下，她怎么可能真的对出国看一下无动于衷，之所以犹豫不过是因为知道这花销太大而已。
如果你想去，那就去，这是你自己凭本事争取到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小亲妈不是她，如果是许念云自己她大约对现在的国外没啥兴趣，可云小鹿是土生土长的六零人，她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和云达部队的驻地。
云女士以前希望许念云在最好的年华出去好好看看世界，同样许念云也希望云嘉能够有这样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