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2025-03-22 08:21:21

祝苡苡不明白, 怎么韩子章一个京卫指挥司使同知,会跑到千里之外的江宁府城,甚至还在一艘画坊上泛舟游湖。

在记忆中, 韩子章不像是那种有闲情逸致游山玩水的人。

成日里冷着张脸, 遇见她也没有个好脸色,没有几分好脸色便算了,时常都要出言相讥,尽管韩子张明面上确实救了自己几次, 但祝苡苡仍旧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原因无他, 韩子章说话实在难听。

就比如这回他见到了韩子章,也不会想着要主动上前招呼,能避则避。

毕竟真算起来两人也就是见过几面,算不得相熟,没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 祝苡苡便自然的收回了目光,不欲再往那边看去。

回过头来,她便看见穆延正看着她, 神情专注。

也是了,穆延方才才讲完一个故事,她听着也很入迷, 要不是猝不及防看见韩子章,她哪里会心思飘散。

祝苡苡弯唇笑了笑, 随意牵起穆延的手。

故事说的真好, 若是今后不想做我的护卫了, 还可以去酒楼里做个说书人, 说不定挣的还比在我面前的多。

穆延墨眉微蹙, 我只想跟在姐姐身边, 不想去做说书人。

我与你说笑呢,意思是夸你说的好,祝苡苡抬眸打量着穆延,见他面露欢喜,也不由得随他一同笑了笑,我也想你陪在我身边啊。

穆延总能逗她开心,还能与她说话,既能帮着她,又护着她。

天下之大,却只穆延能做到这些,再无旁人了。

他唇边浮上笑意,恩了一声,又自然而然的紧了紧她攥着自己的手。

小舟轻摇,微风拂面。

温煦的光洒下来,舒服又惬意。

祝苡苡不自觉眯着眼,享受起着片刻的惬意。

突然晃了一下,祝苡苡差点从圆凳上跌落下来,幸得身边的穆延搂住了她的肩头,帮她稳住身子,才堪堪坐稳。

她不由得拧着眉心,倏地站了起来,正打算与船夫问问究竟是何情况,转头就瞧见近在咫尺的韩子章。

分明方才还在那艘画舫上,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就跳到了她的船上。

她这艘船,虽说比不上画舫大,但也要比一般的小船大上不少。

可即便如此,陡然从旁跳了个人上来,船也免不得左右轻晃,毕竟这又不是装载货物的商船,没有那般沉稳。

韩子章扰了她清静,却又像是没事人一样,信步上前。

祝苡苡被他贸然的举措气得厉害,小山眉高高挑着,面上满是压抑的怒火。

她极不情愿地朝已经站在面前的韩子章行了礼,一双眼毫不客气的瞪着他。

韩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祝苡苡这幅毫不掩饰,近乎咬牙切齿的模样,倒着实让韩子章生出些意外来。

他原本还想着,祝苡苡方才分明瞧见了他,却又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让人生气。

却不想他还未发作,她反倒先生起气来了。

这又是何道理?他又没有得罪她,相反,他还几次三番的帮了她,就两个月前,他还在京师码头那边,帮他补齐了路演,若没有他,她少不得得耽搁行程。

且就算是没有这些事,她不也该恭恭敬敬的对着他么?别说她现在与孟循和离了,只是一介普通民妇,她就算还是孟循的夫人,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员的妻室。

见了他照样对行礼恭敬有加。

韩子章这几日也烦闷得很,见祝苡苡一副不给他好脸色的模样,心下微恼。

说是别来无恙,可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脸色,我好歹也曾帮过你几次,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祝苡苡轻轻吐出一口气,那韩大人要民女如何?对您三跪九叩,把您敬若神明?不等韩子章回答,祝苡苡便轻哼一声,那委实是为难民女,恕民女无能做不到这些。

她语气虽是恭敬的,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却都是在呛他。

回想起以前见面,祝苡苡待他也不会这样。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前后差别如此之大?韩子章皱眉凝神,片刻后得出了结论。

你怪我方才吓着你了?见祝苡苡不说话,韩子章便自顾自的开口:我们好歹也算相识,既见面了招呼一声,又有何妨碍,你方才分明瞧见了我,却视若无睹,我不过想了要上前来与你打声招呼,又有何错?祝苡苡双手放在身前低垂眉目,不动声色的朝身旁的穆延靠近了些。

韩大人自然没有错,错的是民女。

见祝苡苡这般举动,韩子章心中也有所察觉,想必确实是生气,恼他方才陡然跳船。

可他真不是有意的,他实在是不想与那薛莹雪待在一处。

加上也确实想与祝苡苡说几句话,冲动之下,才跳了过来。

罢了,方才是我不对,吓着你了,我同你赔礼道歉。

尽管韩子章看上去面色仍旧不善,但他确实躬身行了一礼。

他既是广平侯府世子,又是指挥司使同知,这样身份高重的人,能在祝苡苡面前赔礼道歉,也委实是难得。

甚至这难得的让祝苡苡有些不敢相信,让她怀疑面前这个人,是否是她曾经认识的高傲不可一世的韩子章。

祝苡苡怔了会儿,直到韩子章挑眉打量着她,才缓过神来。

她扯着唇笑了笑,韩大人客气了。

哪里是客气。

他若是不说这句话,祝苡苡怕是到这刻都得恼恨着他,也不愿再搭理他。

她这句客气的话,韩子章也就听听,不会放在心里。

他话题一转,朝她身侧的人看去,这位又是何人,祝小姐怎么不说说?韩子章方才便注意到了跟在祝苡苡身边的人。

瞧这模样倒是挺年轻的,大抵还未及冠,从他登船到现在,都始终提防而又戒备的看着他。

刚才韩子章还在画坊上的时候,可是瞧见了祝苡苡主动去牵他的手,模样亲昵。

两人好似还在说着什么,言笑晏晏。

韩子章几乎没有看过祝苡苡这样真切的笑,可见两人关系,绝计非同一般。

祝苡苡扬唇轻笑,韩大人何时也这样爱管人闲事了?她原本想这样一句玩笑话,就此糊弄过去,没想到韩子章却不吃这一套。

他沉默的看着祝苡苡,等待着她的回答。

祝苡苡犹豫了会儿,只得无奈开口:我新招的护卫,穆延。

她说话时,韩子章暗暗打量起面前的人来。

方才一眼瞧着,只大致看出了年纪,如今仔细一看,才注意起他的模样。

长得斯文俊秀,颇有几分女气,但看行为举止,又像是习武之人。

韩子章越看越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听见祝苡苡的话,他直接嘁了一声,少来糊弄我,只是护卫,你还与他如此黏糊?这话一出口,祝苡苡倒是没有什么反应,韩子章在她面前说话向来是这样,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

而她身边的穆延却截然不同,原本还戒备提防的人,悄悄红了耳根。

穆延抿着唇,似有几分不安。

他担心自己牵累她的名声,却又想牵累她的名声。

祝苡苡不以为意道:那又与韩大人有何关系?韩子章皱眉,你和离才几个月,这就另觅新欢了?你就是这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女子?您也说我已经和离了,那既然和离了,我便与其他男子没有任何关系,自然想同谁亲近,就同谁亲近。

说着,她朝身侧的穆延伸了伸手,穆延会意随即将手搭上。

祝苡苡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韩子章面前,握紧了穆延的手。

穆延心底雀跃,面上却未显半分,只是悄悄松开了方才拧着的眉头,坦然自若的握紧了那柔软细腻的手。

韩子章登时瞠目结舌,凝眸望着那双交叠在一处的手,竟莫名生出几分恼恨。

当他觉察到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时,也是愣了片刻。

就如祝苡苡刚才说的一样,她与那位孟大人已经和离,现在是自由身,和谁牵扯,只随她的意,与旁人都没有半分关系,他生什么气?祝苡苡和谁有瓜葛,分明都与他无关。

诚然他不该生气,可越看着那两只手,他心底越是不舒服。

韩子章当即便收回目光,冷冷的睨着祝苡苡,你便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名声?才和离就与旁的男子有了牵扯,任谁都会觉得你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祝苡苡倒是不在意韩子章的话。

她心态好的很,随他怎么说。

可她身侧的穆延却不然。

穆延眸色一冷,当即松开了祝苡苡的手,迎面朝韩子章袭去。

韩子章虽早有察觉穆延是习武之人,但对他这下突如其来的一拳也是始料未及,只堪堪避了过去。

他的拳风擦着韩子章的鬓发过去。

若不是韩子章反应敏锐,这一拳便生生要受在脸上。

韩子章陡然变了脸色。

他何时被人这样打过?仔细想想,倒是许久未和人动手了。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祝苡苡的这护卫身手如何。

顷刻间,两人便缠斗在了一起,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他们的动作,引得这艘小舟摇摆不定,在船头的船夫都险些没站稳,就更别说完全没有预料到此刻状况的祝苡苡了。

她没有站稳,脚下一滑,便跌坐在地上。

这边陡然变幻的状况,让那边原本打算登上这艘小舟的薛莹雪犹豫极了。

她紧捏着双手,进退维谷。

她只是想和韩子章多说几句话,哪曾想韩子章才见着她,话没说上两句,便纵身一跃,跳到了两尺开外的一艘小舟上。

她便赶紧叫船家靠近那艘小舟,打算也随韩子章一同过去。

可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分外困难。

他们在的这艘可是画舫,足足有两层。

说是这湖中最大的船也不为过,而这样大的一只船,想要费尽心思,靠近那样一只小舟,确实是没有那样简单。

且那只小舟行踪轨迹不定,万一要是撞着了出了什么事,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掌舵的船工十分犹豫,可奈何薛莹雪紧紧相逼,他只得折中想了个办法。

小姐,这样可好,我们尽力靠近那艘小舟,您要是想登船,与那边的人说一句,我们搭块木板过去可好?见薛莹雪稍有犹豫,船工赶忙趁热打铁,小姐不必担心,我们就在一边看着,肯定能平稳的过去。

这样薛莹雪才答应了下来。

两尺的距离,眼看一点点缩短,却不想木板还未搭上那艘小舟,那艘小舟,便开始摇晃的厉害。

而其摇晃的原因,正是在船头缠斗的两人。

这下,别说是登船了,就算是只把木板搭过去,薛莹雪也很是害怕。

陡然摔在船板上,饶是好脾气的祝苡苡,也不由得动了怒。

她瞪着两人愤愤道:再打船都沉了,你们是都想淹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