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动静持续了很长时间, 松子等人站在门外胆战心惊,今天发生的事太过突然,又如此严重。
直到太阳西斜, 日光变成了橘黄色, 松子才听见一声嘶哑的喊声。
世子。
松子应了一声,小心地推开门,等看清里面的情景不由呆住了。
桌椅书架全都翻倒, 花瓶古董也碎了一地,房间里如同狂风过境般被摧残地一片狼藉, 他举目四望, 只见高随云靠窗坐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松子有些心疼,小心避开一地的碎片走到高随云身边轻轻喊了一声。
你来了, 把房间收拾一下吧。
声音低沉嘶哑,松子注意到他放在腿上的手染满了鲜血,脸色一变蹲下身来,世子, 您的手, 我去叫大夫!不用了。
高随云叫住欲起身的松子, 动了动胳膊,缓缓松开攥的僵硬的拳头, 掌心的鲜血已经凝固,一枚暖玉被鲜血染红,随着摊开的手掌滑落到地上发出叮地一声。
我去拿药箱给您包扎一下。
松子红着眼擦了擦眼角,起身离开。
****啊, 自由了!桑遥背着包袱坐在路边大树下, 伸了个懒腰感觉身心都舒畅了。
【主人, 您要回家吗?】小八问。
桑遥靠在大树上,揪了根狗尾草在手中把玩,闭上眼在脑海中与小八闲聊,那个家我是不想回,老头子一个酒鬼,喝多了往那一瘫看着都碍眼。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混合了草木味道的空气,伺候人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桑遥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先住了进去。
几日后。
随云,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饭桌上,王妃见高随云食之无味地模样,关心地问。
高随云抬起头道:母亲,我没事。
他夹了面前的一道葱油鸡吃了一口,立马皱起眉,母亲,府里换厨师了吗?高随云随口问。
高随风坐在他对面,闻言道:府里的厨师并没换,母亲知你要过来吃饭,特意叮嘱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葱油鸡,怎么,不合口味?高随云脸色变了一下,是吗,可能是我味觉出问题了。
高随风意味深长道:我记得,之前听小厮闲聊,说流云轩的葱油鸡味道一绝,不知大哥请的哪里的厨子做的?他有心给高随云添堵,表情有些不怀好意。
风儿!王妃喊了一声,眉头微皱地看向高随风,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兄弟俩总是矛盾不断时常相互讥讽。
高随云眼神一暗,放下筷子道:母亲,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
王妃面露担忧之色点点头,若是严重便请大夫去看看。
是。
刚随云刚离开屋子,高随风便也跟了出来。
你有事?高随云脚步不停。
高随风道:无事,只是想去大哥院里做做,难道大哥不欢迎?高随云无心跟他闲扯,淡淡道:随你。
进了院子,二人的眼神不由全都落在正屋旁边的耳房,那是之前给桑遥安排的单独房间。
高随云怔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高随风紧跟在后面。
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地声响。
房间依旧,只是此刻已经是空空荡荡。
二人环顾四周,桌椅家具等全都摆放在原处,高随云走到里间床铺整整齐齐,若不是房间里还残留着那熟悉的幽香,给人的感觉便是从未有人住过。
走到衣柜前高随云伸手打开柜门,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满柜子的衣裳,他一眼辨认出来,最上面放着的两套便是桑遥平日里穿的最多的衣裳,他们送给她的那些衣物桑遥一件都没带走。
松子。
高随云喊了一声,守在门外的松子立刻走了进来,世子。
高随云问道:桑...她走的时候带走了什么?松子恭敬道:桑姑娘穿走了她来时穿的衣裳,带走了....他犹豫了一下,高随风不耐烦道:带走了什么?夏儿说桑姑娘将所有的金银物什都带走了。
他一口气说完,迅速退到了一边,大气不敢喘地抬眸偷看二人的神情。
高随云无声冷笑,他为自己方才内心的波动感到可笑。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原来这就是她的目的。
高随云喃喃自语,表情很是可笑,我竟然还不如这些黄白之物,哈哈!他攥紧了手中的衣物,大笑起来,旁边的高随风分明瞧见他眼角的那一抹湿润。
这是什么?高随风眼尖地发现柜子的最里面放着一个红色长条木盒,走过去伸手拿了出来。
盒子很普通,像是装钗缳一类东西的,盒盖被打开,高随风身体一僵,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盒子里仅仅躺着一支镶了彩色宝石的簪子,做工精美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高随风怔怔盯着这支簪子,那是他奉母亲之命带桑遥出门置办衣物的时候,自己送给她的。
高随风拿起簪子,这支簪子自送给她的那天后,自己从未再见她戴过。
心绪有些复杂,高随风盯着簪子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连高随云离开都没有注意到。
——————申正时分。
高随云从翰林院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隐入云层之中,将周围的云染成了橘红色。
世子。
王府的马车已经等了许久,见他出来,松子立马将矮凳放在地上,方便高随云上马车。
自从高随云双腿康复后,南明王便上书皇帝请求恢复了他原来翰林院的官职。
高随云坐上马车,摘下官帽,揉了揉酸涨的太阳穴,在家待了半年多,翰林院的事已经有些陌生了,这两日忙的实在是疲累。
让我进去,我女儿在里面!王府偏门处,桑有富红着脸一身酒气扶着墙叉腰跟看门小厮吵架。
去去去,赶快走,你女儿不在我们府中。
小厮不耐烦地挥手让其离开,桑有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脚下踉跄着差点摔倒,我、我女儿是你们的世子夫人,你快去通报让她出来见我!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一把甩开桑有富,酒鬼,胡说什么,竟敢攀扯南明王府,快滚!桑有富摔在地上,他也不爬起来,就势坐在地上,指着小厮道:你们、你们竟敢这样对我!赶快滚,一会世子爷就要回来了,冲撞了世子爷有你好果子吃。
小厮正说着,只见松子赶着马车驶了过来。
吁~马车停下,松子跳下马车,见门口坐着一个人歪歪斜斜的,眉头一皱,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他走近查看,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随即捂住鼻子道:给他几个铜板打发了就是,赖在这里成何体统。
一个小厮上前,解释道:这人在这里赖了好长时间,癞皮狗似的怎么也赶不走,还说什么他女儿是世子夫人,真是喝大了。
他女儿是世子夫人?松子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这人来做什么?他说来找他女儿要钱。
他女儿叫什么名字?小厮道:他说叫桑遥。
小厮挠了挠头,他虽然没来几天但府里人的名字他都背全了,没有姓桑的主子啊。
松子面色一变,看了眼马车,从袖中掏出一个银锭子塞进桑有富的手中,快走快走!松子,怎么回事?许久没听到动静,高随云不耐烦地掀开车帘。
松子赶紧跑过去,世子爷,是一个醉汉赖在门口不走,我马上处理好。
他又跑回去,对二人道:还不快把他给我拖到一边去!是!二人应了一声,上前拉住桑有富的胳膊将他往一旁拖,桑有富见到大银锭子也不挣扎安静地被二人拖到一边去了。
夜晚。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撒了进来,点亮了昏暗的房间。
高随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想要睡觉,可不上眼纷乱的画面便涌现在脑海中,越睡越清醒。
起身打开房门,夜风吹得院子里的树枝哗哗作响,高随云提着灯笼走到廊下的石桌边坐了下来。
夜空非常明亮,一轮弯月高悬天空,四周洒满了一闪一闪的星辰,高随云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缓缓摩挲着。
那是桑遥送给他的玉佩,是最简单的样式,上面的络子上有一些污渍没有洗干净,那日染了鲜血后,松子本想把它剪下来换一条,却被高随云阻止了。
高随云怔怔瞧着玉佩,脑海里浮现与桑遥的点点滴滴,脸色却越来越阴沉,捏着玉佩的手指用力到几乎发白,突然,他注意到玉佩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手指一颤,高随云将玉佩举起借着月光细细凝视,只见玉佩里面的红色丝线样的东西似乎在缓缓流动,眨了几下眼睛,发现没有看错,里面的红色丝线确实在流转,似有生命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高随云面露疑惑,随即想起桑遥与那道士的串通,而这玉佩出现红色丝线似乎是那日被桑遥带出去后才有的。
眼神变得极为惊诧,高随云猛地站起身将玉佩丢在桌上。
世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松子揉着眼睛从茅厕出来,却见廊下亮着灯笼,一看竟是高随云。
世子,您怎么了?松子见高随云面色难看地盯着桌上的玉佩,疑惑地问。
高随云道:你知不知道这块玉佩是谁家的东西?我看看。
松子将玉佩拿起来细看,在雕刻的纹样中发现一个记号,世子爷,这似乎是‘金缘阁’的东西。
见他认出来,高随云道:明日你拿着玉佩与问问店家,这块玉佩他卖出去的时候是不是与现在的一模一样。
松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追问,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