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你下次的任务对象在德国……」站在学生家长会客室的窗边,范柏笙俯视着偌大的校园。
海神喷水池、哥德式尖塔礼拜堂……这个有福不会享的家伙!现在被派去德国,开心了吧?唉!「为什幺要派我去德国?」扬起尾音,欧阳飘风很不爽地瞪着装模作样的背影。
「那是夫人的意思,你问我也没用。
」范柏笙耸耸肩。
他只是来知会他台籍代理人的任务已告一段落,剩下的部分要看克利夫怎幺处理了。
毕竟欧洲的部分他不熟。
「可是……我……」欧阳飘风有口难言。
「你不想去?」范怕笙转过头,锐利的眼神往门边一瞟,唇边挂着淡淡的微勾。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我自己跟夫人讲。
」欧阳飘风郁闷地表示。
「夫人说了,等你把那菜鸟老师的事处理好,才有机会回亚洲。
」聪明人就知道他要说什幺。
「嗯?」欧阳飘风瞪大眼看着他。
「夫人说,训练出来的杀手是杀人的机器,不跟人谈感情的。
如果是一生的伴侣,那也要她知道你的底细,肯替你担这个心。
那个菜鸟老师知道你的事,知道她爸爸是你杀的吗?」范柏笙将询问的重点标示得一清二楚。
欧阳飘风撇过头,不讲话。
「你怕她知道后会离开你?」冷漠的男人微笑。
欧阳飘风没回答。
「还是你怕她……会恨你?」冷漠的男子再问。
「别再说了。
」欧阳飘风闭上眼。
这是他心里最深沉的隐忧,不说不想,并不表示不恐惧。
「如果把她放在你身边,她迟早都会知道的。
」范柏笙的眼底有幽暗的光。
「我知道。
」但美好的时光让他耽溺、沉沦,他并不想把丑陋的现实搬到面前,把他长久企求的美梦推远。
「她……」「我已经知道了。
」冰凉、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室内的两个男人同时转过头。
是缃儿!她在门外站多久了?她听到了多少?欧阳飘风向来慵懒的神情已转为慌乱。
「缃儿……妳……」「你出去,我要跟范先生说话。
」她冷漠地望向范柏笙。
他应该会告诉她答案吧?「缃儿……」欧阳飘风一把抓住缃儿纤细的手臂,想把她带离会客室。
「放手!」她冷冷她斥喝。
怎幺?蠢笨如她,没有权利知道一切吗?「千面,她该知道的。
」范柏笙早知道缃儿站在门口,他就是要让她知道,才会说得那幺清楚。
「对。
」缃儿凝视着面前俊秀的容颜。
她要知道自已到底爱上什幺样的男人!她要知道让她感觉不对劲、睡不安稳的原因!她都要知道!「好吧,冷面,你详细地跟她说吧。
」欧阳飘风一咬牙。
他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到,只是没想到来得道幺早……「你先去我那儿,该帮你准备的证件都准备好了。
」范柏笙指示。
「好。
」欧阳飘风转头踏出会客室。
算了!就让那些曾经狂敲心房销魂的情绪随风而去好了……是他太天真,命运太过残忍……让他作了一场很美的梦,如今,只是梦醒而已。
缃儿挺直腰,没有挽留爱人。
「宋老师,请坐。
」范柏笙冷漠而有礼地微笑,请缃儿坐下。
今天,就让他来敲醒他们的梦吧!周六夜晚,拥挤的街头。
缃儿夹紧腋下的包包,快步走在路上。
虽然夏天夜风还算凉,但在城市上空的热气笼罩下,也舒爽不到哪去。
她还是快点回家次电风扇好了。
突然,一旁的唱片行传出稚嫩而哀怨的歌声带走你的飞机刚起飞,我在闹区喝完第三杯咖啡。
午后的阳光好刺眼,没有你的台北,在心里下着雪……歌声像针般,扎进她的心。
一转头,缃儿看到橱窗上面倒映着自己的脸,上头已爬满泪水……怎幺会这样?她竟然像个被拋弃的孩子,茫茫走在街头,对着熟悉的街道掉眼泪,真是悲惨啊!在那个男人走后的第两百五十一天,她终于掉了泪……想她宋缃儿从小就一个人念书,扛着照顾母亲的担子,还不是活蹦乱跳地活下来了?没想到她的坚强与努力在碰到那个小男人后竟然全都走样,她竟在街头掉眼泪……真是可笑!怎幺会这幺悲惨?她一直以为把他赶走没关系的啊……那个杀了她爸爸的臭男人,叫他滚到天边去吧!她即使不想恨他,也不想看见他!他最好滚远一点,让她独自在这城市疗伤。
但她为什幺掉眼泪?他什幺都是假的。
假的名字。
假的身分,假的心……甚至,连脸都是假的。
妈的!她掏心掏肺地对他,结果竟然发现他足一个没有身分的假人!而且还不愿意告诉她真相,想骗她一辈子!他好可恶!他这幺可恶,为什幺她还要为他掉泪?缃儿站在街角,任行人带着怪异的表情看她,再快速从她身旁走过,就像她身上有什幺传染病一般。
可恶!可恶!可恶!这是什幺世界啊……缃儿仰着头,任泪水从脸颊滑过,任热风从身旁吹过,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她快要被那个远去的男人气炸了!为什幺不告诉她?为什幺要在她掏心掏肺后,才知道她的情人宰了她的老爸?原来世上跟她最亲密的两个男人都是恶棍,一个是贪污的医院院长,一个是职业杀手……妈妈啊,她该怎幺办?当初妈妈爱上那个没天良的老爸时,她怎幺做?即使发了疯,还是坚持生下她……她的妈妈对她到底是恨还是爱?为什幺要生下她,让她也这幺痛苦?让她恨着无情无义的父亲、心狠手辣的情人……为什幺……缃儿慢慢蹲了下来,头靠在两膝中间,呜呜哭了起来。
为什幺他要这样对她……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绝对!呜呜……如果台北下了雪,或许狠得下心忘了你的脸……带着你的誓言,就飞远一点,让我没机会追到你身边……稚嫩的歌声继续传入她耳里。
地处亚热带的台北怎幺可能下雪?歌者哀哀切切唱着不可能发生的事,那是为了什幺?即使那张脸是假的,她还是忘不掉他的脸?即使那张脸是假的,她还是不甘愿放了他,让他在没有她的地方生活?除非六月飞雪……她是恨他,但也深爱着他。
所以她才会那幺激动。
否则她管他去死──反正像爸爸那种烂男人,她也不会帮他报仇,叫那个杀人的混蛋滚远一点就是,何必那幺在乎他什幺东西是假的,什幺又是真的?真的、假的有那幺重要吗?重要的是她对他的心……那才是真的吧?如果台北下了雪,或许真的可以埋了这一切……当思念慢慢变成不听话的泪,脆弱和坚强都一起溶在心里,化成雪。
女歌手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声敲入她的心里。
原来她真的爱他,爱到为了他的错而折磨自己,不放过自己,日日夜夜跟自己计较……为什幺要骗她?他为什幺对她没有信心,认为她在知道真相后会离开他呢?这个傻子,为什幺这幺蠢?偏偏她就爱上这样的一个蠢蛋……大白痴……那个混蛋老爸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们母女,她为他伤心难过已经很够本了,怎幺可能会为他赔上喜欢的人?要她在欧阳飘风和没良心的父亲之间抉择,她一定是选欧阳飘风的。
因为她好喜欢他……而且这世上只有他对她最好,会煮饭给她吃,还会为她乱吃醋,她不爱他,爱谁呢@@\'这蠢蛋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心,好过分!他们要好了那幺些时日,情分都比生她的父亲深了,她怎幺会因为他接到任务、执行工作,就一辈子恨他、不理他呢?那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算什幺?他们的浓情蜜意都是假的吗?伸出冰凉的手,缃儿擦掉脸颊上的泪痕。
在与欧阳飘风分离两百五十一天,在她狠狠地大哭后,她终于懂了自己的心……她爱他。
并且在心底誓言要把他追回来,要他为她的难过负责!英国伦敦海德公园辽阔平坦的草皮,参天而立的橡树。
欧阳飘风躺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拿了一本书盖住整个脸,身上盖件外套,完全呈现入睡的状态。
自从完成上一季月见夫人交代的任务,他整个夏天都泡在伦敦睡觉。
他不想去找法国找克利夫,也懒得到奥地利去看蓝岚,亚洲则是夫人对他下的禁足令……所以,他还是待在伦敦晒太阳好了。
反正伦敦的阳光也不怎幺强,再怎幺晒也出不了事。
唉……不知道缃儿怎幺样了?还恨不恨他?但他毙了她老爸耶,她的心情会好吗?想到这,欧阳飘风又哀声叹气起来。
他当初怎幺会那幺倒霉,接到这个case呢?那时范柏笙也在台北,他也可以去执行这任务啊……害他现在都没胆去见缃儿!要不是铁一般的事实没法子改变,他才懒得管禁足令咧。
什幺命令可以管得住他欧阳飘风去寻找心爱的女人呢?远离台北,远离心爱的女人……他好郁卒啊!为了隐藏身分,他的脸孔可以随时变换,但下意识地,到了无关紧要的城市时,他还是会自动变成当时在台北的「脸」……他怕哪天相遇,她见了他,却认不得他,那就惨了。
虽然再相遇的机会微乎其微……唉!在经过奥地利时,蓝岚见到那张「旧脸」,还被她笑「没见过这幺没骨气的杀手」!噢,他欧阳飘风遇到宋缃儿就变得没骨气了,不行吗?虽然处在天地辽阔、风和日丽的海德公园,他还是爽不起来,哀声叹气,活像欠了一屁股的债。
这副窝囊样被哪个熟识的人见到,都会被取笑的,好吧?所以能躲着,也好;月见夫人没指派新的任务,更好。
「起来!你给我起来!」中气十足的嘶吼声在耳边响起,他还没睁开眼,耳朵就被揪住了。
「噢,妳这疯女人……」他反射性地跳起来,正准备集中炮火猛力攻击,才看到抓住他的人竟是……「你这死混蛋,是不是赚的钱拿去乱花,没钱住旅馆,就又随地乱趴、乱睡?」秀气乖巧的脸蛋有着不符气质的大嗓门,对着高佻英气的男孩又吼又叫,把不远处的西方人唬得一愣一愣。
ㄏˋㄡ!现在东方小女人跟电影里的架势不一样了喔……会骂人了耶!「妳……缃儿……」她怎幺来了?欧阳飘风原本怒气腾腾的模样紧急煞车,变成一个温驯的小乖乖。
「说!钱花到哪去了?为什幺睡公园?」听到范柏笙讲时,她还不敢相信,没想到跑来英国一看,他还真的睡公园!这个臭小子!干职业杀手赚的那幺多钱花到哪去了?是不是跑去嫖妓、玩女人?先交代清楚,再来叙旧!她死抓着欧阳飘风的耳朵不放。
「小力点……会痛……」好久没被她凶了,好怀念!欧阳飘风赖在缃儿胸前,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哦,好幸福……「会痛还不赶快说?不要以为装成这副样子,我就会可怜你!」缃儿怒气腾腾地瞪着他,十万伏特的电压遍得他成为女暴君脚底下的求饶败将。
他真的没有乱花钱啦……「我整天郁卒都不够了,哪有时间乱花钱?大人明察啊……」眼泪口水齐飙。
呜呜,大人捏得他好痛又好感动喔……相信大人一定还是爱他的……「真的吗?那为什幺睡公园?」她还是不相信。
「大人,那幺多人趴在海德公园晒太阳,我只是追随潮流而已……我晚上还是睡旅馆的,您一定要相信……」「是吗?存折拿来我看看。
」先抄了他的家私再说。
「不在我身上,都放在旅馆啊!」「真的吗?那带我去看,我要看你住哪里!」「那大人要跟我一起进房间吗?不进去,重要的东西我不敢拿出来……」小男人眼巴巴地看着神气的大女人,连怕被抢的谎话都要说出来了。
「废话!不跟着去看,我怎幺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不是你的?连印章都要让我检查……」先封了他的财产,他就不敢在外头乱来了。
哼!「那大人这边请……」「不准作怪哟!」她再次叮嘱。
「不会……」大人明察,小的只是想做别的事而已。
那不是怪事,是美好的事……海德公园的午后,有一对模样甚好的东方小情人在小径上走着。
只是两人一前一后,走路的姿态颇奇怪──女的揪着男的耳朵,男的嘻皮笑脸地讨好着女子,好象这是天大的福气……一旁看戏的老外被唬得一愣一愣。
难不成这是东方人最近流行的谈恋爱方式?顶希罕的,不是吗?呵呵……注:文中引用《台北下了雪》一曲,作词者为Hsien Ming-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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