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2025-03-22 08:21:31

这是一条长长的街,街上车水马龙。

你看那行人,行色匆匆,奔走在人海,夜晚的灯光永远迷离温暖,而有时也会让人感动,好像相逢的人很快就会分开。

街上的店里都有放着歌,声音很大,一家要盖过一家似的。

有的店门庭冷落,店主索性坐在门口乘凉,摇着扇子,偶尔喝一口水。

要是运气好,还会听见两家没有顾客的店主都坐在门口,聊着闲天:今年这夏真是热啊。

温渝就在这条街上,跟着林净宁一直走。

她小脸通红,会说:林净宁你等等我。

他也总是会放慢脚步,假意皱眉,眼角却浮起一丝笑意,百无聊赖一样,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

温渝皱皱鼻子:你今晚都抽了多少了,这个很不健康,你现在还感觉不到它的危害,等你上了年纪就知道错了,我说真的。

林净宁拿着烟放在嘴边,看她。

温渝抿嘴一笑,胆子也大起来,居然伸手去拿他的烟,林净宁忽然间嘴角一空,却见她将烟藏在身后,还说:少抽点少抽点。

林净宁:…………温渝:真的对肺很不好。

林净宁想骂人。

温渝把烟拿在面前,轻轻闻了闻,味道清香不扑鼻,甚至还有点清爽,抬脸问他:你这什么烟啊,还挺好闻的。

林净宁哼笑:尝尝不就知道了。

温渝半信半疑,林净宁这种人抽的烟一定是很贵的,居然鬼迷心窍的真放在嘴边,轻轻用牙咬了咬,吸了一小口,像撮酒一样。

林净宁目光清淡。

温渝半眯着眼睛。

林净宁看着她的脸,问:什么味道?温渝实话实说:苦。

林净宁笑。

温渝:我再尝尝。

林净宁这次没给她机会,直接将烟抽走,不咸不淡道:这玩意儿上瘾,别把您那珍贵的脾肝肾弄坏了。

温渝一愣:脾肝肾?林净宁将烟咬在嘴里,也不道明,径直往前走去。

远处有人放烟火,一束又一束腾空而起,照亮了半边黑夜。

温渝还跟着问他。

有人骑着电动车过来,他们被挤在录得一侧,林净宁顺势扶了一把温渝的胳膊,微微侧头:有个成语什么心什么肺来着?温渝想了半天:缺心少肺?!这一点倒是没变,还是这么迟钝。

林净宁笑意渐大,身后的温渝说完就反应过来了,皱巴着脸跟上他,脑筋很快转了转,说:有两只猪过桥,桥只能承受半只猪的重量。

你知道它俩怎么过的吗?一堆小孩跑过来,从他们中间穿过。

温渝侧开身子,依旧孜孜不倦的问。

林净宁叹了一口气,喉结滚了又滚,平静的看着温渝,咬着牙要笑不笑的说:你今晚是跟猪过不去了吗?温渝咧开嘴笑:猪也不知道。

林净宁这种时候,有点拿她没办法。

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会和一个女孩子这样走在街上,还听她讲了一路话。

温渝的注意力却已经落在了走马街的尽头,她下意识地扯着他的衣袖,说:你今晚应该没什么事儿了,要不我们去吃火锅吧。

说完还挺认真地看他。

那眼神太过真诚,林净宁说不出那个不字。

他人生里这些年,有一半是在酒局上的,火锅这玩意儿,从来没碰过。

温渝已经拉过他的胳膊:走吧走吧。

从下午遇见他,温渝就琢磨着怎么缓和,问了江桥他的行踪,去拢翠园门口等了半天,到这会儿肚子早饿了。

他们去的是海底捞,就在走马街最后一个门牌号。

那时已经是晚上了,店里人爆满,温渝去排队抽号。

林净宁走在后面,嘉兴来了电话。

是他大哥林之和打过来的:这段时间公司有点忙,爸的意思是,要不你今晚回来一趟,有些事要和你商量,还有姑姑这边一些情况。

林净宁看了一眼温渝,她兴致正好。

他说:今晚回不去。

林之和皱眉:我问了江桥,他说你确实忙,但总归还是得回来,这些事儿你必须在场,要不我机场接你。

江桥还真是机灵。

林净宁:那也不回。

爸的话都对你没用了是吗?林净宁淡淡道:天王老子也不行。

说完把电话挂了。

温渝已经拿着票跑过来,林净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这么多人都在排队?其实挺快的。

温渝说,两人桌特别快。

多久?温渝歪过头想:一个小时?林净宁:………………再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海底捞外面坐了很多人,都在等叫号,但一眼看过去,大多都是情侣,男男女女,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侃侃而谈。

温渝拉着林净宁坐在后面,说着:这种地方你没来过吧?想想也是,一天到晚都是饭局。

这次你吃了就会知道,吃火锅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林净宁懒洋洋的看她。

他觉得今晚有些醉了。

你放心吃,我请客。

温渝说,就当给你赔罪。

那个时候,林净宁觉得,这姑娘的话是真多,怎么以前没有看出来,至少上床之前还有些矜持,现在倒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

从前她不开心的时候话多,现在看着没那么不开心,但话还是多。

想到这个,林净宁笑了一声。

事实上没过多久,就排到他们了。

他们坐的是一个靠窗的桌子,林净宁就静静坐在那,基本上都是温渝在点菜,偶尔问他有想吃的菜吗,他淡淡一笑,说你看着办。

温渝点了不少,吃的却很慢。

林净宁在顾世真的饭局上喝了太多酒,菜没吃几口就撂下了,这会儿倒是真有些饿,但也只是偶尔吃两口,然后放下筷子看她吃。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今晚就忽然成了这样一副局面,居然走到这一步,而他似乎还乐此不疲。

隔壁桌有些吵闹,有人过生日。

海底捞最有趣的地方大概就在这,这么一堆大人不唱生日歌,唱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欢乐喜庆,好像那一个瞬间真的是和快乐在说嗨。

温渝看了一会儿,对林净宁说:今年给你也在这过生日吧。

林净宁当时在回邮件,闻声抬头。

温渝笑:这么多人给你唱歌多好啊是吧,我倒是挺想在这过,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大人了,有点不太好意思。

林净宁失笑:我好意思?温渝:………………林净宁收了手机,喝了一口柠檬水,那时的酒意也微微散去了些,他往后一靠,目光变淡了。

这些年的生日都不曾有过,少年的时候大都是和杨慎他们玩,自立门户之后,嘉兴倒是年年打电话过来,他兴致不高,客套回两句,这天就算是过了。

温渝用手掌抵着下巴,一边用吸管喝柠檬汁,一边问他:林净宁,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生日许愿很灵的,如果你特别真诚。

她的眼睛明亮温暖。

林净宁看着她的眼睛,很久都没有说话,其实温渝的侧脸很像许诗雅,但看久了又不像,只是当那双眼睛,认真看着你的时候,总会让他乱了章法。

他没有回答,问的却是:你呢?温渝停顿了一会儿,想起这么久以来的种种,有些感慨,声音平和:从前有很多想法,后来都没了,现在的话,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观察大象,去昭平玩,见识见识一些文物,再把这些经历写一本书,差不多吧。

林净宁:怎么对文物感兴趣了?温渝目光定了两秒:兴趣多嘛。

林净宁笑了一声。

温渝却没有笑,坐的端正,笔直,只看着他,忽然道:林净宁,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这么严肃,林净宁又笑了:你说。

温渝斟酌了半晌,道: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怎么做?林净宁没有说话。

他慢悠悠的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柠檬水,轻轻咽下,神色较之前多了些细微的变化,声音依旧不温不火:你会骗我什么?温渝眨眨眼:随便问问。

林净宁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楼下有一片建筑地,亮着灯,还有工人在干活,他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对温渝道:要是事态严重的话,只能看在你这么讨好我的份上,最多放你一马,大路朝天。

温渝撇嘴:谁讨好你了?林净宁轻笑,那揶揄味儿又起来了,逗趣道:这好歹追了我一路,追到手就不认了?那算了,我还是走吧。

温渝急了:哎哎你干吗?林净宁笑。

那顿火锅吃的比较慢,填了肚子醒了酒。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林净宁随口乱驺的一句话说了这故事的结局。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彼时已经夜深,从店里出来,林净宁点了一支烟。

温渝知道拦不住,看了一眼时间,正要开口问他去哪儿,林净宁已经抬脚拐了弯,从走马街的尽头拐进了中央大街。

她只好跟上去:林净宁?!他一副悠哉散步的样子,看她好笑道:刚才不是还说没讨好我吗,现在跟得这么紧,您什么想法?温渝:………………林净宁:不好意思说?温渝把脸一抬,脸颊微微鼓起,纤纤细手往前一指:我这不是给你讲宜城的历史文化吗,哎你看前面那栋楼,多雄伟壮观,就这古老的建筑设计,在宜城都很少有你知道吗?林净宁:………………还有个故事你小时候应该听过,说是森林开大会选国王,条件是必须重量一百斤,狮子老虎都不行,有一头猪9999斤,往秤上一站,奇了怪了,刚好一百,旁边的百灵鸟看见猪的耳朵里有一只跳骚,就问了,跳骚跳骚,你趴在猪的耳朵里干吗?还讲的绘声绘色,真是不容易。

林净宁闭了闭眼,用牙齿咬了一下烟。

听她继续唠叨:我在给猪讲故事呢。

林净宁:………………只是温渝刚说完,就笑不出来了。

她一路走一路说,只是跟着林净宁,全然不知道他走哪儿去,这一抬眼,像是杨慎那家夜店的后门,脚步忽然就不动了。

林净宁回头看她,笑:怎么不说了?温渝紧紧抿着唇。

林净宁笑着收回了目光,往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又回头,温渝还站在那儿,表情有些许挣扎。

他问:真不进来?温渝这才慢慢道:我还是回去吧。

怎么?温渝说:上次的事儿闹得不小,虽然处理的还不错,但总归避嫌一点比较好,要真是再出点什么事,顾院长真不会手下留情。

林净宁嗯了一声:谢谢你夸我。

谁夸你了?林净宁:你说‘处理的还不错’那句。

此刻的夜晚寂静无声,他站在台阶上,微微侧过身看她,她站在台阶下,仰着脸沉默。

隔着茫茫的黑夜,相视而立,势均力敌。

僵持半晌,还是林净宁先开口:温渝。

她脸上有了些细微的表情。

林净宁问:你信我吗?他这句话一说,温渝好像瞬间冲破了所有的防线,什么都不愿意思考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伤感,但还是鬼使神差一般的跟上他的脚步。

夜场的后门进去,有两扇门,从左边进是夜场,很多人都以为右边的门是装饰,因为表面拂了一层绣,古老质朴,像多少年都没拉开过。

但林净宁打开门的时候,温渝还是愣住了。

林净宁说:这地方知道的人不多。

像是一个茶园,与夜场天差地别。

温渝往里走了一会儿,看到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亮着灯,种满了茶,再往里边是一个阁楼,幽深僻静,有庭院和梧桐,还种着三百多年的皂荚树,阁楼精致简朴,像一个端庄典雅的女人。

哪怕隔壁是夜场,但这边寂静的害怕。

林净宁好像偏爱这种地方,他喜欢去山里玩,去百岁斋的湖心亭上,去马场,去广阔的英格兰风格的农场。

但打进了门,他的话变少了。

那天后来发生的事都是顺其自然。

温渝去洗了澡,回来的时候,林净宁已经用凉水冲过,裹着浴巾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抽烟,像那天晚上一样。

她走在床边,本来有些紧张,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他肩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好奇道:林净宁,你这有块胎记。

说着就凑上去看。

兴许是距离太近,身上的清香传过来。

林净宁没再犹豫,一只手掐了烟沉在杯里,拉着她的手就仰脖亲了上去,将手扶在她腰侧,吻的细碎而缠绵。

哪怕是欲擒故纵,他也甘之如饴。

温渝头向后仰去:你轻点。

林净宁低低笑了。

你笑什么?林净宁握着她的下巴,说:这种事儿轻点没意思。

温渝羞红了脸。

庭院深深寂静,像极了李清照的诗。

那晚林净宁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多了些狠劲,好几次弄得温渝疼的皱眉,不知道是不是空调罢工,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宜城的雨说来就来,半夜雨势渐大。

温渝被雨声吵醒了,身上的被子拉到胸前,那里覆着他的手,干燥温暖。

她侧着身子看向窗外的雨,模模糊糊,如梦似幻,但又那样真实。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为这片刻的满足。

身后林净宁轻嗯了一声醒了。

她转过脸看他,他迷蒙着眼垂眸:还不睡?温渝盯着他瞧了半晌,又回过脸,去看雨。

林净宁从她身上抽回了手,抹了把脸,随意的撩了一下她的耳边碎发,呼吸平稳,一下又一下。

想什么呢?他问。

温渝摇头,又沉默了一会儿,听着房间静悄悄的只有呼吸声,才缓缓开口:想想从前,还有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大象,去昭平玩。

林净宁笑了。

他的目光垂落在她的耳尖,凑上去轻咬了一小口,惊得温渝轻叫,笑意更大:你念过那么多书,知道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吗?温渝转过身看他。

床尾的小灯暧昧柔和,地毯上的衣服杂乱无章,给这夜添了几分柔情,林净宁情不自禁低了头,吻上她的脖颈,声音近乎平静坦然: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说罢,将她拉近进被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