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乌云飘过,遮掩了光线黯淡的上弦月。
昏黄的路灯照着没有人行走的马路,远处的树丛偶尔传出虫鸣声,突然间,一辆白色的BMW缓缓开进没有行人的道路,在挂着欧宅这块牌子的门前停下来。
大门被电动遥控器打开了。
当!当!在欧家大厅内的古老时钟准时敲了两下时,欧伟生的车子开进了车库。
他拎着西装外套,一边拉松须带,脚步凌乱地走出车库。
一进大厅,不料却看到老父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
爸,您这么晚还没睡?欧伟生规规矩矩打了招呼,就想上楼。
你也知道现在晚了?扬起眉毛,欧智群询问。
嗯!明天要早起,爸晚安。
欧伟生马上道晚安开溜,快步通过父亲的管辖范围。
只要一想到老爸这么晚还坐在客厅里等人,他就头皮发麻。
是谁发明每个月的第一个礼拜天要回家吃饭?这种绑手绑脚的规定要改一改,省得他每个月回来都觉得很烦,老是有被监视的感受……明天是星期日,需要什么早起?欧智群话声甫落,又瞄了儿子一眼,再说,你哪次赶得及吃早餐?不是睡过头,就是过午才到家……不过无妨,儿子是他的种,他会好好修正儿子生活的方式,直到他可以规律过日子为止。
也是。
欧伟生频频点头。
听得出父亲平淡口气里夹带的怨气,他暗自心惊,决定快速结束话题,离开战场。
我说伟生啊,你年纪都不小了,还窝在学校教书,又没有结婚,这样亲戚会笑你没用……人家说:‘成家、立业’,你两样都不及格。
快速切人话题,欧智群可不让儿子半途溜掉,我看你还是早点回来公司上班,不要再接学校的聘书了。
我喜欢教书。
欧伟生推推金边眼镜,故意漠视婚姻话题。
他已过惯安逸的教学生活,一不想面对商场的尔虞我诈,更何况有姐姐在公司帮忙,家族企业并不需要他回来。
不行!我不准你再教书!欧家老爷忍了肚子气,终于爆发了。
子孙不肖啊!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甘愿做平凡的教书匠?明明就是有一个聪明的脑袋,可以有一番作为的,为什么要自甘堕落?明明是有领导能力的,能扩张家族企业的版图的,为什么要窝在校园?欧智群不能谅解。
伟生是他的儿子,只要他有一口气息,就不会让儿子如此糟蹋自己的才能。
爸,我们的想法没有交集,说多久也不会有共识,你还是让我上楼睡觉吧!欧伟生头痛欲裂,高挂免战牌。
等一下!欧智群仍有抑郁之气,大声叫住独子,你告诉我,跟那个男学生谈恋爱的事是不是真的?什么男学生?今天是什么日子?黑色星期五?听到儿子不确定的语气,欧智群气到差点喷火。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不说实话?那是打算什么时候才承认?非要到他百年以后,连个孙子都没有,他才要说?当要人家把相片刊登杂志,他才肯承认吗?你还不说实话?我要你姐姐派人去调查作的交往情形,结果就是这一叠照片。
你怎么交代?八卦杂志社都寄相片到家里要钱封嘴了!欧智群摔下一叠亲密相片,冒火地叫吼。
保守又重面子的他已受不了这个不肖子,为免他在那群老是带着孙子出场的老友面前丢脸,再加上不肖子又传出这种惊天动地的绯闻,连带影响家族企业形象,他下定决心,非我个好媳妇来管教这个放荡子不可。
更何况,他还想要退休。
不找个理由让不肖子接手公司,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当然,那个敢来要封嘴费的杂志社也要一并处理就是了。
那就意思意思给他一点吧?欧伟生算是承认了。
呵呵,这样也好!有相片为证,他就不用理会那些烦人的相亲饭了,因为他喜欢男人啊,哪家亲戚的女儿敢跟他相亲?看照相技术不错,给个几千块打发吧!这些亲密相片他可以拿回去跟楚评炫耀,说有人好心替他们留下很好的纪念……欧伟生捧着相片细细欣赏。
听你在放屁!忍气多时的欧智群终于口出恶言。
小心您的高血压啊,爸。
俊脸上仍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微笑,欧伟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啜饮,被老父一连串炮轰后,他已经清醒很多了。
这不用你担心,管好你自己的行为,我就会长命百岁。
欧智群克制不住狂暴的怒吼声。
知道了。
欧伟生凉凉回应。
看到神色自若的独生子,欧智群放弃说服他。
他觉得自己老了,因为他完全不能理解被拍了这种相片后,还笑得出来的心情。
该是他出面解决问题的时候了!他再也受不了败坏门风的事继续在他面前上演。
起身回房前,欧智群出声提醒:下礼拜记得回家一趟,我跟你徐伯伯约了要吃饭,他会带他的小女儿过来……到时再看看有没有事。
欧伟生没听完也知道老头子要安排他吃相亲饭了,连忙打了一个特大的哈欠,转身就跑。
他跟姐姐可不一样。
千万别想叫他去参加这种饭局,他的人生一向掌握在自己手里,涵盖了事业、婚姻,没有人可以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即使是他的父亲。
@@@呕!呕!午夜时分,身穿黑色丝绒衬衫。
同色休闲裤的楚评靠在电线杆旁,用力地呕吐着,看他痛苦的模样应该是不少黄汤下肚。
阿评,振作一点。
梅天凉拍拍好友的背脊。
真不知道他喝这么多干嘛?喝这么多再来吐,会比较好看吗?偏偏他又说不动他……我……没事……楚评俊脸刷白,勉强回应。
他吐得头昏脑胀,根本没力气回到住处,其实他不想找梅天凉来接他,但不找他来,回家就要多花一笔计程车钱……目前他能省则省,别想叫他花额外的消费,所以他还是不得不找梅天凉。
你去那种地方打工好吗?梅天凉蹲在好友身旁,边拍他的背边说。
他不是瞎子,从什么地方把楚评接回来他看得很清楚——贩卖男色的牛郎店?这件事要被欧伟生知道,被剥一层皮也是正常……基于好友的立场,他必须提醒楚评事情的严重性。
我只是去代别人的班。
楚评死不承认去那种店上班。
可是,我有一阵子去便利超商买东西没看到你了……梅天凉的口气有点迟疑。
因为,根据他对这个死要钱楚评的认识,这是有可能的。
最近在赶报告,没排班而已。
这样啊……倒在死党身旁,楚评的脑袋已经容不下任何问题。
拜托,不要再问了,他的头快裂开了!好啦,你抱紧一点。
凝视狼狈万分的死党,梅天凉叹口气,要他抓紧自己。
醉成这样……不要从摩托车上掉下来就属万幸了,能载得回去吗?其实他也不确定。
我知道。
楚评虚弱地回应。
应该吐得差不多了吧?梅天凉拿出面纸要楚评自己擦干嘴边的唾液。
擦了唇边的唾液,楚评慢慢爬上死党的车子。
我真像个老妈子。
梅天凉边哀怨边帮好友戴上安全帽,再三叮咛他楚抓紧自己,才发动车子载他回家。
紧抓着死党的腰、聆听熟悉的声音,楚评仿佛回到最安全的地方……靠在梅天凉的背脊上,楚评睡着了。
睡得真安心……在清凉的夜风里,梅天凉放慢骑车的速度,终于把好友送回欢喜公寓前。
他停好车,在楚评身上东获西摸,想找出钥匙开门。
你在干嘛?低沉的嗓音充分传达出来者不快的情绪。
梅天凉抬起头,就看到欧伟生守在公寓外的榕树下。
楚评睡着了。
糟!被这个醋桶看到了……看到了。
把戴在情人头上的安全帽摘下,浓重的酒味马上扑鼻而来,你带他去喝酒?不干我的事。
梅天凉马上撤清关系。
这学期他有选修欧伟生的课,可不想被当的莫名其妙。
看着楚评奇特的等着,欧伟生的眉头皱起,把昏睡中的情人抱人自己的房车内,开走。
看着逐渐远离的车影,梅天凉耸耸肩,喃喃自语,算你倒霉,可不是我不帮你慢……@@@天哪……楚评翻了个身,额角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疼痛难当,让他逸出痛苦的呻吟声。
活该!淡淡的嘲讽声从旁传来。
在还搞不清状况下,楚评被身旁的男人抓起,灌了不知名的液体和药丸。
低沉的声音在他耳旁嘱咐,再睡一下,晚点再审你。
唔……是伟生在照顾他吗?楚评想睁开眼看清楚抱住自己的人,但浓浓的睡意渐渐袭来,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你给我吃什么……毒药。
欧伟生随便应答,凝视被他灌了解酒液跟安眠药的家伙,他知道他需要休息。
为什么被他发现时醉得搞不清东南西北?欧伟生一肚子火,但即使一身狼狈,情人还是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这让他非常庆幸自己去等门,否则不会发现情人背着他去奇怪的地方打工……为什么楚评这么需要钱?这点让他感到迷惑,或许该趁他昏睡的时查个一清二楚……欧伟生默默走进书房,开始拨电话。
@@@水……水……楚评微弱的呻吟声从床头传来。
坐在沙发看书的欧伟生从容起身,迅速倒了杯水,再走到床边为情人喝水。
喝了水,楚评才勉强睁开双眼,现在几点?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欧伟生边说边拉开厚重的廉幕,让橘红色的夕照射入室内。
温热的光线照到楚评脸上,他抬起手,遮盖住刺眼的光线。
没想到他居然醉得昏睡了一天……真是没用啊!楚评懊恼地趴在床上,自怨自文。
你还赖床?不想起床了?欧伟生噙着一丝笑意,大手往情人的臀部用力拍了一下。
我起来了啦……闷声吃痛,楚评推开欧伟生的手,顺势想起床离开。
你要去哪?欧伟生拦腰一抱,将楚评压回床铺,先问清楚再说。
我……打工要迟到了……要打晚上八点的卡,他还得梳洗一下,再不起身就来不及了。
你要去哪里打工?我送你去。
欧伟生说话从不打折扣,不过得吃过晚饭之后。
不用了……低下头,向来口若悬河的楚评竟然结结巴巴。
为什么不用?欧伟生抬起情人的下颚,仔细凝视他的双眼,还是你在什么奇怪的地方打工,不能让我知道?我你如果对我说谎,我会很难过。
欧伟生蓄意强调。
听见这样的告白,向来很会找理由的楚评突然非常心虚,辩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怎么不说话?楚评还是低头不肯作答。
面对强势的情人,在这种时刻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沉默以对。
欧伟生并没生气,只是更加确定得来消息的正确性。
毫无预警,他低头吻住楚评的双唇,向情人索取应有的甜蜜。
不要……才刚醒酒,楚评全身乏力地反抗。
没你说‘不’的分。
欧伟生坚定的微笑散发出笃走,他的唇用力蹂躏情人的耳廓,你是不是有事瞒我?你不相信我会保护你?你不想跟我商量?一连串的问号随着绵密的吻相继落下。
我有事……楚评的抗议在两人唇舌交缠之际,显得毫无说服力,他的声音被男人的热吻吞没。
不说实话,今天不让你下床……邪魅的笑意在欧伟生脸上继续扩散,他抓住爱人的手腕,固定在枕头上,不让他挣脱,而滚烫的双唇也顺道从他的唇向下滑……啊……一阵轻颤,楚评的身体马上有反应。
还不肯说吗?邪佞的笑意挥之不去。
别这样……楚评喘气斥喝。
他不用任何人的保护!你……猛抽一口气,楚评的呼吸开始凌乱。
向来擅长以霸道姿态掠夺的男人,今天竟然出奇的温柔,让他的心防完全溃败。
楚评向来灵活的脑袋像缺了氧,无法运转。
在恋人步步逼进的亲热中,意识化成一摊烂泥,屈服在男人温柔与霸道并用的攻势下。
给我?温柔的询问里有绝对的坚持。
放手……楚评的眼角含着雾气。
怎么这样子就哭了?我可没欺负你……淡淡的调笑着,欧伟生的唇移至情人胸口,开始吸舔。
屁啦!你是故意的……搞不清男人的企图,但这回的温柔……难得。
楚评不认为自己有做什么事令人开心,但变相的温存让他坚持自己必须坚强的心防慢慢溃散,他是在为自己的软弱感到难堪,因为他不能忍受自己真的跟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甚至索取男人的怜爱。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但为什么情人的体贴会让他落泪?楚评理不清所有混乱的思绪……他感到难堪。
原本他的心里是做好准备的,这个男人不会永远属于他。
他也不求他的永远。
但情人这样的温柔会让他忘记置身何地,会让他以为他们有机会天长地久,这是妄想!在这场禁忌的爱恋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痴心妄想,他们有强健的身躯可以燃烧彼此的热情,有爽朗的性格可以驱走没有明日的不安……所以完全不需要对彼此无止境的爱恋、依赖--他不用,也不以为需要。
亲爱的,我认为我故意的事情太多了,你不仔细说清楚,我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罪状是什么。
诡橘的笑容里透露一丝捉摸不清的意图。
越来越激烈的动作带走了楚评的意识……快乐吗?欧伟生唇边扬起恶质的笑意。
你这王八蛋……把我搞成这样……楚评快疯了。
被欧伟生逗得腰际虚软无力,泪眼汪汪,这样子他怎么去上班?怎么出去见人?眼看上班的时间一分一秒逼近,可他被压倒在床上,而目前的态势,这场临时起意的性爱可能还没完……不喜欢吗?欧伟生偏着头,询问的声音里完全没有悔意。
我要迟到了!楚评最后一次挣扎。
不行!你怎么可以只顾自己快乐,却把我晾到一边?那我……打电话请假……楚评混沌的脑海只浮现这句话。
晚点再说。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不让情人下床,不过,欧伟生也不直接拒绝。
亟欲燃烧的热情在两人中释放,在纵情的片刻,楚评无法思索开于真爱的永恒,只能依附在男人狂浪的索求中。
最后,体力不济地昏厥在欧伟生怀里。
这次,他是真的想不起来打工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