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贵妃生日宴的众嫔妃, 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令人震惊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德妃坐在那,感觉自己天灵盖好像要裂开, 大脑像是要开出花似的,晕乎乎的。
与许清如私通的是皇上?德妃揉了揉额头, 不对, 既是与皇上在一起,那就不能叫私通了。
皇上见妃子,想在哪见在哪见, 想见谁见谁, 都是寻常。
此事不止是德妃没料到。
王昭仪,燕贵人和张美人,也都有一种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子的感觉。
宸婕妤最近得宠,皇上对她的喜爱人皆可见,但大家都只以为, 皇上和宸婕妤的姻缘是从皇上生日那天开始的。
却没曾想, 在那之前,皇上和宸婕妤就见过。
李琛的话让张美人慌了神。
张美人看了眼王昭仪, 见她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
她现在说的话都是王昭仪一字一句教给自己的, 王昭仪要她照本宣科,只说这样定能让宸婕妤认罪伏法,但是却没想到中途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王昭仪也是没想到, 宸婕妤与人私通一事, 是燕贵人告诉她的, 却没成想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王昭仪捏着手绢, 心里有些忐忑, 若宸婕妤没有私通, 那她就不存在诬陷张美人,就说明宸婕妤说得话也是可信的。
场面从原来张美人对宸婕妤单方面的控告,变成了二人互相指责,但都无法自证清白的情况。
王昭仪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下面跪着的小宫女,安慰自己,幸好提前买通了关系,宸婕妤空口无凭没有证据,眼下起码有一个人指责她,那就还是张美人占了上风。
张美人咬咬牙,心一横道:皇上……臣妾亲眼所见,会不会是您记错……李琛还没开口,他怀中的许清如到是直起了身子。
皇上没记错,我也没记错,那日与我在御花园中的就是皇上,就是你胡言乱语,我和皇上好好的在堆秀山中说话,根本没有什么衣衫不整。
许清如说这话时还有几分心虚。
那日她虽没有衣衫不整,但脖子确实被李琛亲出几个印字。
但要她大庭广众承认这些,她还是做不到的。
李琛看着她,因为眼泪妆都花了,在他怀中颤抖着说话的模样,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可怜小猫,见了人还要亮一亮并不锋利的小爪牙。
李琛轻拍了拍她的背,拂了拂她有些散乱的头发,伸手叫来了江启年。
带宸婕妤去配殿。
随后又对许清如说道:你妆发都乱了,去配殿让静雾帮你理一理。
许清如还想为自己脱罪,并不想离开,拽着他的衣袖喃喃道:皇上……但李琛却看的出眼下的状况今日是不会有结果的,拍拍她的手背:一切有朕在。
许清如咬唇想了想,下巴上还挂着泪珠,抬起头时眼神却很坚定,摇了摇头:我不走,我没做错事情,也不心虚,皇上就让我在这吧。
李琛知道她性子虽柔,但也有这犯犟的时候,也不逼迫她,只是二人一直这样搂搂抱抱的也不成样子,就叫江启年添了个圆凳放在他龙椅下方的位置。
许清如和李琛这样并排坐着看着下方诸人,一点都不像是需要脱罪之人,反倒像是二人合起伙来要审张美人了。
皇上这样做,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德妃擦了擦留下的冷汗,没想到宸婕妤在皇上心中有如此分量,想着自己方才还言语讥讽宸婕妤,甚至让殿内众人一起笑她来着。
她现在只祈祷一会再发生点更大的事情,更热闹的场面,让皇上把这件事给忘了。
李琛看着跪在下方的春喜和小厨房宫女开口道:张美人说宸婕妤趁着离席的功夫去了小厨房给贵妃下毒,朕说得没错吧。
张美人面色有些惨白,仔细分辨着皇上的话,随后点了点头。
李琛扭头冲着许清如道:宸婕妤为何离席?许清如认真道:因为布菜的的宫女碰到了桌上的酒杯,脏了臣妾的衣裳,所以臣妾去配殿等着宫女取一件新的来。
李琛点点头:传布菜宫女。
随后又盯着王昭仪看了一会,又说道:把谢太医也叫过来。
一说叫谢太医,王昭仪就有些坐不住了,方才皇上过来只说许贵妃无性命之忧,却没说孩子情况如何。
王昭仪知道这药性多猛烈,但是许贵妃孩子掉了这件事,还是从太医口中说出来她才放心。
布菜宫女跪在地上,李琛问她情况,她虽怕的不行,但也只说自己是无心之失才弄洒了酒杯。
李琛点点头直视小厨房宫女,眼神冷峻:你且抬头,朕问你,你在小厨房看见宸婕妤时,她穿的是哪件颜色的衣裳。
听到这个问题,王昭仪瞬间回了神,心道不好,自己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层。
小宫女颤颤抬起头,不知皇上为何要问这些,她眼神有些闪躲,只稍作思考,边说见到宸婕妤时她穿着的就是身上这一套衣裳。
李琛继续问道:你煎药时,可知这药是贵妃的药?小宫女点了点头,宫里没人不认识春喜公公,且在用小厨房的时候,他就说了这是贵妃的药,让人不许靠近。
你既知道是贵妃的药,那宸婕妤进了小厨房,她要看药罐,你便让她看,你就不怕出事吗?李琛冷声发问,字字沉着,让小宫女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王昭仪知道这话中有陷阱,只希望小宫女机灵些能反应过来。
小宫女低声道:宸婕妤是趁奴婢不注意……李琛一拍桌子,让小宫女身体一阵,厉声道:此时事关人命,小厨房里发生的事情,你需得一件一件掰开了揉碎了说出来,给朕细细的说!小宫女身体颤抖,眼泪簌簌落下,想着王昭仪之前的教导,便颤抖着说:宸婕妤到了小厨房,说看看没有没有醒酒的吃食,奴婢说没有,她便说要看看药罐,奴婢说这是贵妃的药,不方便给婕妤看,宸婕妤执意上前,还叫了宫女上来拦着奴婢,这才让她打开了。
你亲眼见她打开了药罐?小宫女点点头。
打开药罐后呢?后来……后来宸婕妤放了包东西进去,又和奴婢说若是敢说出去就让奴婢死无葬身之地……李琛冷笑:你方才不是说只见宸婕妤打开药罐看了看,怎么此时又说她下了药了,既然你亲眼看她下了药这么重要的事,春喜回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告诉他。
小宫女抖如筛糠:奴婢怕宸婕妤加害奴婢,这才不敢告诉。
李琛脸上阴翳的笑容越发明显:你怕宸婕妤害你,却不怕许贵妃被毒杀之后自己被牵连吗?这是死局,小宫女的话自相矛盾,毒药被贵妃吃了,小宫女碰过药,她必定会被牵连而死。
她若一开始就告诉了春喜,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贵妃没喝下毒药,而根据她的指控,宸婕妤下毒一事不可开脱,她也不会被宸婕妤暗害。
她后知后觉想到这,此时支支吾吾的确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李琛看着众人朗声道:朕记着宸婕妤离开宴席到回宴的时间,刚好是一首歌舞所用时长,你说见到宸婕妤穿的就是现在身上这身衣裳,可见宸婕妤是换了衣裳之后才去的小厨房,短短一刻钟,宫女取衣换衣的时间就要占满了,居然还有时间去小厨房和你闹上一阵子。
王昭仪也是想到了这一层,许清如换衣裳的速度太快,深究起来,她根本没有去小厨房的时间。
想到这,王昭仪背后也是冷汗直流,她心里发虚,在脑海中一遍遍想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一定不会牵扯到自己,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且她的目的是许贵妃的胎,只要这胎没了,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谢太医此时也到了宴席,手中拿着的正是毒害贵妃的药方。
他冲着皇上解释,也是在说给众人听,这药性子猛烈,药材也珍贵,宫内开不出这种药来,若想得到这药,只能是从宫外获得。
幸而太医院的医术高超,解了药性,也保住了贵妃的胎。
李琛点点头道:宸婕妤是许贵妃的远亲,在京中并无亲眷,若想和宫外联系,还得通过许贵妃才行,张美人帮朕想想,宸婕妤这药是如何弄到的?张美人完全失了神,只能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此时也只顺着皇上的话说道:许是宸婕妤拖许贵妃弄的药……闻听此言叶婕妤拍桌而起: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许贵妃自己毒害自己吗?张美人被她一刺激,终于是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谢太医赶紧上前查看,好在人并无大碍,一时的晕倒马上就回了神。
张美人这边人仰马翻,坐在张美人旁边的王昭仪确是一动也不动……许贵妃的胎无碍,这是怎么回事?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记着这一句话。
这药性猛烈,断断是不可能失手的,且她亲眼看见贵妃离席的时候,裙摆上已经沾了血污……王昭仪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抬头,却迎面对上了李琛冰冷的视线。
她赶紧忐忑的低下头去,想不通这视线是什么意思,她将此事算的明明白白,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皇上为什么要那种眼神看着自己?李琛深吸一口气:此时事件疑点重重,但宸婕妤清白可证,她一来没有能力弄来毒药,二来没有时间去小厨房下药。
李琛指着下方跪着的布菜宫女和小厨房宫女:将这二人带下去,严刑拷打,势必要撬开她们的嘴,问出幕后主使。
说完就起身准备带着许清如离开。
正在这时,下方跪着的布菜宫女说话了。
她原本是在这场事件中风险最小的一个,本以为是拿了银子就能了的小事,结果却要落得这般下场,现在只想着赶紧说出实话,好让皇上留自己一条命。
皇上,是……是王,张美人给了奴婢的钱,让奴婢去故意弄倒酒杯的!奴婢冤枉,奴婢不知后续会引发这么大的事,奴婢冤枉啊!见她反水,小厨房宫女也喊道:对,是张美人,皇上,也是张美人让奴婢这么说得!殿中一片哗然,没想到是看着最孱弱的张美人做出了这种事情。
李琛一副意料之内的样子,带着许清如一边朝殿外走去,一边吩咐江启年道:眼下实话也说了,带下去乱棍打死吧。
江启年低声道:那张美人呢?李琛闻言,却回头看了眼王昭仪,她只低头坐着,不敢去看皇上,生怕皇上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张美人到是淡然的多,为了家族父兄,她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毒害贵妃,陷害宸婕妤,赐自尽。
江启年点点头,刚要下去,却见李琛继续说道:张家在朝为官者,一律革职,传朕圣旨,张家之人永不录用。
李琛话音不大,落到嫔妃们心里确实如石头一般重。
张美人眼看就是被人利用了,估计就是以家族前途为要挟。
却没成想人没了,家族也没了。
众妃见皇上离开,也起身欲离席。
张美人缓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站起身,眼睛瞪的老大,却渐渐没了光彩。
宸婕妤那样天真纯净,她被胁迫去诬陷宸婕妤本就于心不忍,为了父兄前途才答应下来。
可若父兄被革职,那她的这些隐忍,这些无可奈何岂不是全都白费!哥哥从小苦读,自幼疼爱她,怎么受她牵连!她看着皇上远去的身影,想要开口说出真相,好保住父兄的前途。
却喉咙发紧,眼前发白,什么都说不出。
忽然嗓间涌上一股腥甜。
众目睽睽之下,张美人一口鲜血喷在王昭仪半边的身子。
张美人直愣愣的倒下去,手指还指着王昭仪,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你欠我!随后双手一软,彻底撒手人寰。
王昭仪愣坐在原地,看着张美人死不瞑目的惨状,麻木的拿起本就沾了血污的手绢擦了擦脸。
幸好皇上没怀疑自己,亦或是皇上怀疑了自己,却念着王太傅和皇后的身份没做什么。
耳边嫔妃们惊呼的声音不绝与耳,她却像听不见一般,只庆幸自己生在王家,这样惨痛的下场,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自己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