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婕妤被许清如怼的无话可说, 头扭到一边去不再理她。
许清如见她不说话,便也坐下了。
她们一行人是早上来到西五所避难的,一直到快用午膳的时候皇城都安静的很,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小桃怕许清如饿着,就提议说出去看看, 去就近宫里的小厨房找点吃的拿过来。
静雾劝了也没用, 但是许清如死活不让她出门。
西五所离东华门远得很,真有什么声音咱们也听不见。
许清如死死拽着小桃的袖子,生怕她下一刻就悄悄跑出去了。
小桃还想出去, 许清如便接着说道:若今日你出了什么事, 我怕是一辈子都悔恨无比,你要真想出去,那我就和你一起出去。
静雾知道许清如也是个莽撞性子,怕二人一起跑出去,静雾恨不得去把门堵上。
好在小桃也不是个不听劝的, 见许清如态度如此坚决, 她也就作罢了。
过了午膳时间,外面刀剑相碰的声音就渐渐传到了西五所。
漱芳斋离西五所宫门最近, 若是有叛军过来, 进的第一个院子便是漱芳斋。
屋内的嫔妃们听着外面叮叮哐哐的声音,说不害怕是假的。
一合计,大家都跑到戏台子下面藏着去了。
戏台子下面空间不大, 顶多能让大家坐着, 屋里妃嫔带丫鬟一共十来个人, 也顾不得互相只之间有没有什么新仇旧恨, 床单子往地上一铺都挤在一起。
许清如听着也害怕, 这样令人恐惧的场面, 谁都是第一次经历。
她手无缚鸡之力,不说上阵杀敌,去了李琛身边也只能给他添乱,此时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
-许嫣假孕争宠的消息,是三日前传到许大将军府中的。
两个儿子先后下了狱,许邦并没有多担心,儿子护国有功,他觉得自己总有办法保下来。
不来上朝,一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不满,二来也是给皇上一些威慑,让他想想自己为这江山付出了多少。
不料皇上不仅没有退让,还将自己的女儿贬为庶人。
这其中的细节,许邦不得而知,女儿到底有没有怀过孕,是不是真的假孕,他都无法验证。
唯一清楚的就是,孩子没了,许邦被逼到一个尴尬的境地。
若他什么都不做,两个儿子先后要被流放,女儿已经成为庶人,他上不上朝,对李琛来说已经不在重要。
自己徒有护国大将军的威名,却成为一个外强中干的壳子。
若要保下儿子和女儿,许邦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当他手下的大军在东华门外集结的时候,将士们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还以为是外敌入侵,他们要保卫皇城。
许邦站在东华门城楼上,发表了一番振奋人心的演讲。
他有大将之风,用兵遣将之前这样的讲话可让将士们热血激昂。
他声称皇帝李琛,昏庸无能,杀功臣,宠佞臣,儿郎们该随他一起杀入皇宫,取下狗皇帝项上人头。
若是抵御外敌,许邦说出这话,将士们定会举刀向天,奋力高呼。
但此时,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消化许将军的话。
许邦一声令下,东华城门大开,将士们迈着犹豫的步伐鱼贯而入。
许邦许是给手下的将领许了诺,等他夺了皇位之后,或许会给将领们好处。
但手下的士兵,却没有得到什么许诺。
手持兵器进了皇宫,他们猜得到即将发生什么。
李琛的禁卫军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上集结,他本人身穿盔甲,手持宝剑,就站在皇极殿门口,看着他的将士们互相厮杀。
不管是许邦的手下,还是皇城禁卫,追根溯源,都是李琛的子民,都是他的将士。
眼下因为许邦的狼子野心,将士们互相厮杀,百姓人人自危,原本应该是安居乐业的徽京,却变成兵戎相见的战场。
李琛握紧手中剑刃,面容沉静,眼神却有些悲戚,心想这一切本可以避免。
许邦士兵们战意消沉,几乎是被动迎战。
禁卫军保护天子,守护皇权,上阵杀敌喊声震天。
不过半天的功夫,天边泛起艳红的晚霞,皇极门前的金水河中泛着粼粼红光,不知是辉映出晚霞,还是已经被鲜血浸染。
许邦被人绑着,送到李琛面前。
皇极殿中,李琛高坐宝座,拥护他的将士们站在两旁,看着原来风光不可一世的胡国大将军许邦,此时被人卸去盔甲,五花大绑的扔在殿中。
周映南手持圣旨,上书许邦大罪二十条,小罪三十三条,一条条一件件,每一个单拎出来,论罪都该当问斩。
但若说其中最严重的,便是带兵入宫,企图谋权篡位。
周映南说完许邦的罪状,将圣旨合起,沉声道:罪臣许邦,你可知罪?呸!许邦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在皇极殿华贵的地毯上。
罪?先皇何等的器重我,我拼出老命,为你们李家打江山退外敌,我有什么罪?若是我真有罪,那我的罪就是不该拥护你这个无能的毛头小子登基!不该让我的女儿入宫为妃!也不该让我的儿子继续为你卖命!你说的罪我都不认!你若想让我认罪,罪状上就要写下这些!周映南见他口出狂言,便皱眉上前想要制止。
李琛举手制止周映南,朗声道:许将军的意思,是当年先皇薨逝,朕登基之前,你就该起兵造反是吗?许邦没说话,冷哼一声,显然是默认了。
李琛知道此时许邦被权利蒙蔽,就算和他说再多的道理,他也听不进去。
许邦,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朕不在乎,朕登基之时,不看好朕的,何止你一人。
李琛站起身,一步步朝着许邦走去。
但你这话,若先皇在天之灵听见,该有多寒心,先皇在世时,与邻国战事紧张,曾多少次御驾亲征,你和先皇说是马背上的兄弟也不为过,先皇病重之时,朕和二皇子跪在先皇床头,当时先皇叮嘱二皇子,若他登基,定要善待许家,若不是犯下大错,训诫即可。
许邦听着这话,眼圈也有些泛红,他和先皇在战场上是背靠背的关系,谁知竟会走到今天。
李琛来到许邦面前,继续朗声说道。
谁知二皇子暴毙,是朕,做了这个皇帝,但先皇教诲犹在耳边!许邦!你自己算一算!你有多少的罪过!都是朕!装作不知!李琛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愤怒的点着地。
他甚少这样失态,但今日实在是忍无可忍。
先皇说,敬功臣江山才得以永固,朕听了!你听了吗?朕,厚待你的女儿,但她在后宫为非作歹,屡教不改!朕给你的两个儿子赐爵,但他们俩敢当街打死朝臣之子!朕敬重你,但你今日竟带兵入宫,想要夺朕的皇位!许邦死到临头,想起先皇与他的点点滴滴,又被李琛的话说得羞愧不已。
许邦低垂着头,再无方才的傲气,眼圈也泛红。
李琛叹了口气:许邦,你不尊敬朕就罢了,你这么做,对得起先皇吗?若没有这江山,哪有你的功绩?许邦再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是这江山的主人,这两任的皇帝给予的。
但皇帝的敬重,被他理解成了纵容,而皇帝的一再隐忍,在他眼中也成了对他功绩的忌惮。
若他没有对皇权的非分只想,可能自己的女儿早已经诞下皇子,作为皇贵妃享受着无上的荣宠。
两个儿子也早已成家过着和睦的生活,世袭的勋爵,又是何等的尊贵。
今日之前,许邦都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但自己的一念之差,让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背负上自己的罪过,这一刻,许邦是真真切切的后悔了。
看着他痛哭流涕,李琛摇摇头。
现在的悔改,又有什么用呢?因为他的荒唐心思,皇极殿前飘着多少的亡魂。
罪臣许邦,谋权篡位,明日午时三刻,午门问斩,诛九族。
李琛说完,扭头走了,许邦也被人带了下去。
周映南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圣旨,最后的判罚确实是诛九族,但他一拍脑门,想起一件事,提着文官厚重的衣摆,跑着追上李琛问道:我听说你宠爱那位许家的宸婕妤,这诛九族她也有份啊,你想好了吗?李琛皱眉看着他,有点不耐烦道:找个由头,给她家这一脉豁免了。
哦哦……周映南连连点头,随后从袖子中掏出一直有些干了的烂头毛笔,在舌尖上润了润,用手托着圣旨,就改了起来。
李琛则是马不蹄停的回了御书房。
平了乱臣,折子也得看啊,徽京的事虽然解决了,但全国的折子都在他桌上呢,做皇帝可是不能因为有人要篡位,就请假的啊。
许清如她们一直在戏台子下面躲着,听着外面打斗声音渐歇,却不知是那边占了上风。
吱呀一声,门扉打开,她们听见有人迈步进来,却猜不到来的人是谁。
大家紧张的挤在一起,用手紧紧的捂着嘴,怕发出惊呼。
忽然,戏台子下面的帘子被拉开,江启年堆着笑脸朝着里面道:宸婕妤真让奴才好找,快出来吧,前面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