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
伴随着他的笑声, 殿中众人纷纷起身恭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谁敢在这时候驳了皇上的兴致。
王昭仪此时打碎了牙也只能混着血沫子往肚子里咽。
皇后给支了招, 是她自己不想用。
宸婕妤一直未有孕这件事,对她来说稍稍是个安慰。
就算李琛能把宸婕妤宠上天, 只要宸婕妤还没怀孕, 王昭仪都可以安慰自己说,宠爱只是暂时的,子嗣才长远。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王昭仪面容沉静, 连笑都笑不出来。
皇后说,若登上后位,就该包容大度。
但她觉得,如果一件东西,她有很多, 那赏给别人一些也是无妨。
但就像李琛的爱意, 她自己都从未得到过,让她如何能做到心平气和的包容。
李琛大肆赏了阖宫上下, 家宴上他不好离开, 让江启年亲自去钟粹宫报信,等家宴结束之后他再去看宸婕妤,让太医也在钟粹宫偏殿候着, 他不过去, 太医不许走, 他有好多话要问。
王昭仪看着他这样事无巨细的吩咐, 心里的酸涩简直要冲破天际, 若是自己有孕, 皇上会这样高兴吗?之前皇后,淑妃,或者别的娘娘有孕的时候,皇上有这样高兴过吗?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点点杯沿示意身边侍女梦竹添酒,梦竹看的出主子心里酸涩,想着家宴之后左右就是回去睡觉了,便也没拦着,直到王昭仪喝的脸上泛起红晕,梦竹才没再添了。
李琛心情大好,也吃了不少酒,宴席欲散,李琛率先起身离开。
走出主殿,江启年在一旁取来斗篷想要给他披上。
李琛摆摆手:不必,朕不冷。
江启年知道他心情好,笑道:皇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是宸婕妤有孕,皇上若一路吹着冷风过去染了风寒,过了病气给宸婕妤,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琛真是被高兴的冲昏了头,冷静下来想想是这么回事,于是又披上了斗篷。
去钟粹宫的轿撵上,他低头问着江启年:朕叫你过来传话的时候,你可有好好说嘛?家宴上实在离不开身,别平白让如儿觉得自己不重视她了。
江启年躬身回答:奴才说得仔细,静雾也知道皇上实在走不开,奴才是看宸婕妤脸上没有不快的神色,这才回了宴上了。
嗯。
李琛点点头,如儿性子谦和,不会因为这种事生他的气。
到了钟粹宫门口,里外都静悄悄的,江启年刚张口欲通报,就被李琛拦住了。
他下了轿撵,大步而入,正赶上小桃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出来。
你们婕妤呢,没守岁吗?小桃一躬身,答道:婕妤从宴上回来就一直不舒服,早早歇着了。
李琛心中坦然,进了主殿没去许清如床榻所在的东暖阁,而去先去了西暖阁榻上坐着。
静雾和小桃伺候他都习惯了,这钟粹宫就像是有两个主子似的。
静雾端来水,李琛净了手,擦了面,又漱了嘴,闻着自己身上酒气淡不可闻之后,又去炭盆前面烤了好一阵子,手和脸烤的都发干了,他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了寒气,才掀开两道门帘去了东暖阁。
东暖阁没有那么亮堂,许清如想要睡觉,便就点了几根蜡烛。
李琛看着床帐中被子里隆起的身形,莫名想笑。
他的小人儿肚子里坏了他的小人儿。
他掀开床帐,许清如好像睡得及不踏实,眉头皱着,连小嘴也是撅着的,长长的睫毛濡湿着,眼尾也有些发红,不知是吐得出了眼泪,还是难受的哭了。
不管是哪样,李琛都心疼的不行。
床榻前面就放着痰盂,估计许清如睡前也没少折腾。
李琛想摸摸她,但是床上这小人儿的形象在他脑海里一下就金贵娇弱起来,叫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纠结万分,最后用手背轻轻抚了抚她的脸蛋。
结果许清如一下就醒了。
她本就睡得不踏实,只是在迷瞪着,屋子里有人进出的声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脸上有异样的触感,她马上就睁开眼,看见是李琛,她不知为何,忽然就委屈起来。
还没等李琛反映过来,许清如就已经红着眼圈,往他身上挂了,小手圈着他的脖子,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李琛轻拍她的背:怎么了,如儿不想怀朕的孩子?自然不是,许清如小幅度的摇摇头,低声撒娇道:难受……这声音像一匹世间最柔软无害的丝带,但却能把李琛的心捆起来,一寸寸的绞紧。
李琛抱她起身,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靠在自己身前,问起她在宴上怎么不舒服了。
许清如想起那鱼的样子,都有些难受,强忍住恶心,说自己远远闻见鱼味都恶心的不得了。
李琛心想,这还不简单:回头朕去下旨,从此宫里在不许见鱼了。
许清如在他胸前磨蹭着小脸,疑惑道:那千鲤池里的鲤鱼呢?回头朕赏给大臣们,让他们带回家自行处置。
李琛大手揽着她,许清如捉了他一只手回来,放在自己腿上把玩着。
若是皇上为我下旨说宫里不许在吃鱼,那定会有爱吃鱼的嫔妃记恨我,万一她要来害我和孩子,就不好了,皇上不如就只说钟粹宫附近不能见鱼吧。
李琛有些诧异:如儿何时变得这般聪慧了?许清如不满意的噘嘴:皇上明明想到了却不说,像是故意替我树敌。
李琛笑了笑,安抚道:朕这是担心则乱,今日饮了酒,想事情反倒没有如儿周全了。
许清如轻哼一声,这个解释她很不喜欢。
李琛看着她在烛光下的小脸,前几日开始他就发现许清如容貌有些变化,比起之前更妩媚了些,做那事的时候更加勾人。
李琛虽不知缘由,却很受用,有几日着实是所求无度了,不知会不会伤到孩子。
想到这,他便想把配殿的太医叫过来问问,但是美人在怀,他有点心猿意马。
抽出那只被许清如把玩着的手,李琛抬起她的下巴重重的吻了上去。
许清如气喘吁吁的推据着:皇上,这对孩子不好。
李琛笑了笑,嘴角还泛着水光:朕又没干嘛,怎么就不好了。
反正不好。
李琛笑着将她放在床上,说去问问太医到底好不好,然后就让江启年传唤庄太医去西暖阁。
许清如心道皇上不正经,但也乖乖躺下等着了。
庄太医大过年的被宣进宫,只等着办完差事回家过年呢,谁知被李琛给扣在钟粹宫了。
眼下见江启年来叫他,高兴的不得了,只等着面圣之后就回家呢。
李琛坐在西暖阁的榻上,给庄太医赐了座。
庄太医说许清如胎像正常,才两个月还看不出什么,但是现在看着并无大碍。
李琛问起许清如孕吐的事情,庄太医就说孕吐是常事,但是吐了也要吃,否则母体孱弱,对孩子和大人都不好。
随后庄太医又嘱咐些孕中需要注意的事情,李琛听得认真,听到庄太医说怀孕前三月和后三月都不能做那事的时候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庄太医起身欲走,李琛叫住他问道:你说前三月不可……但是朕前几日……会不会……李琛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犹豫的说过话。
庄太医躬身道:皇上放心,微臣今日诊脉一切无碍,就是没有影响,只是日后不可……朕知道了。
江启年送庄太医出去吧。
庄太医前脚出了钟粹宫,后脚许清如又干呕了起来。
李琛着急忙慌的过去,见她正趴在床上止不住的呕着,小桃在一旁端着一碗清粥,眼泪急的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回事?李琛问道。
小桃擦擦眼泪:婕妤从今天中午开始就什么都没吃,方才饿的紧,和奴婢说了之后,奴婢想着一碗清粥应该没事,谁知吃了也呕。
小桃是好心,李琛不会责怪她。
静雾在一旁拽了拽她,低声道:这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快出去擦擦你那眼泪去。
小桃端着粥走了,临走的时候看着许清如的眼神还担心的紧。
许清如吐了一阵子,闻见李琛身上的清冽香气,一下就缓回来不少,便拽着他的衣襟,不让他走。
李琛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敢动,许清如缓了一会终于能说话了。
不许责罚小桃……呕……李琛拍着她的背,心疼道:我责罚她做什么,她也是心疼你。
许清如点点头,靠在李琛怀里,终于是不吐了。
但是想起庄太医的话,李琛试探道:清粥不行,要不要吃点别的?许清如摇了摇头,但是想起在袁州的时候,她也听说过,孕妇就算吐也得吃,否则孩子就跟母亲一起饿着。
许清如叹了口气道:想吃点酸味的东西。
这屋子不好闻,咱们去西暖阁守岁吧。
毕竟是年节,许清如不想这么糊涂的过去了。
加上李琛的味道包围着她,她已经好受多了。
到了西暖阁,许清如小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小桃端了一碟酸味梅干过来,这梅干是小桃能找到的最酸的了,小桃试着吃了一个,酸的都疼,但是许清如一连吃了好几个。
许清如胃口好了些,吃了小半碗清粥配着小菜,没吐出来。
子夜时分,徽京中炮竹声渐起,李琛抱着她,许清如有一搭没一搭的瞌睡着,小手放在小腹上,爱护的紧。
李琛看着窗外升起的烟花,觉得这是他前半生最幸福的时刻。
作者有话说:李琛你小子是是个有福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