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 坤宁宫中,王昭仪低头坐在圆凳上,听着皇后的教导。
皇后斜睨她一眼:东西我都给了你, 本宫以为会听到你有孕的消息,怎么宸婕妤的消息先来了。
臣妾, 没有福气。
皇后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你对皇上的心思, 本宫早就和你说过,若你有了孩子,皇上为了孩子也会多看你几眼, 你何必钻进牛角金, 只想着和皇上两情相悦呢?王昭仪抿着嘴,没说话。
皇后知道王昭仪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于是说话也缓和了些。
太傅对你有些失望,当年许嫣家世大,所以生不得孩子, 但太傅也说了, 这宸婕妤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孰是孰非你都清楚,本宫就不多赘述了, 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
王昭仪点点头, 起身走了。
王昭仪走后不就,书言端着药过来,一勺勺喂给皇后, 轻声道:王昭仪到底是年岁小, 刚入宫时又机灵, 又能言善辩的, 现在瞧着, 跟个闷葫芦似的。
皇后冷哼一声, 心想这都是王太傅造的孽。
王太傅猜测李琛对王玉瑶还有旧情,才找了王昭仪进宫,谁知押错了宝,皇上是逢场作戏演给皇后和太傅看,结果王昭仪却当了真。
宸婕妤动动手指头,就把皇上的魂儿勾走了。
结果王昭仪还从戏里走不出来。
书言见皇后不说话,想起王太傅对她的嘱托,便观察着皇后的神情小心道:王昭仪陷入困境,皇后不如出手相帮……皇后人憔悴的只剩骨架,但这时也撑着力气,瞪了书言一眼,待她再将盛着药的勺子递到嘴边的时候,皇后没有张嘴去接。
书言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放下药碗便跪在了床边。
太傅虽说让她说服皇后帮忙,但书言看着皇后的样子,心知她也做不了什么了,眼看着是个将死之人,王太傅能在现在说出想让皇后帮忙的话,真是有点物尽其用的意思了。
皇后盯着书言的头顶看了一会,随后无奈道:不过是一个没有家世的婕妤的孩子,王昭仪若是真有那想当皇后的心,她自己会有办法的。
书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拿起药碗接着给皇后喂药了。
王昭仪确实有当皇后的心,所以出了坤宁宫便去了德妃的住所。
她初入宫的时候自恃清高,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当初趋炎附势的嫔妃,见在她身边捞不着什么好处,也都渐渐不联系了,这就导致她现在六神无主的时候,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
王昭仪思来想去,记起曾经德妃曾借她的手,诬陷过还是才人的许清如。
在浮碧亭,许清如被德妃绊倒朝着自己倒过来的刹那,王昭仪就懂了德妃的意思,随后便顺水推舟,将画轴扔入水中。
最后害的三人一起被责罚。
想起画轴,王昭仪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她当初觉得自己在皇上心里是独一份的位置,谁知在那之后,皇上对她渐渐就淡了。
她正想着,便到了德妃的住所。
梦竹上前对着门口的太监道:麻烦公公进去通传一声,就说王昭仪来拜见德妃娘娘。
德妃听到消息,有些诧异,王昭仪,她来找自己做什么?许嫣死后,宫里短暂的平静过一阵子,直到宸婕妤有孕才打破这个宁静,王昭仪来找她,估计就是为的这事。
光是当初许嫣生辰宴上那一件事,德妃就能看出许清如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对于许清如这一胎,她可是避之不及。
德妃本想随口编个理由,让小太监把人给打发走,但是转念一想,王昭仪那个皇后姐姐虽然快熬不住了,但起码也占着皇后的位置,她总得给皇后几分薄面,便让小太监把人迎进来了。
王昭仪进了主殿,屈膝给德妃请安,德妃赶紧上前几步把人扶住了:妹妹可真是稀客,入宫这么久了,咱们俩到现在也是才是第二次说话。
王昭仪含羞点点头:正是呢,妹妹觉得不该和姐姐生分了,所以刚从皇后娘娘那出来,就来姐姐这了。
德妃关切的问道:皇后娘娘身体如何了?去年年底开始皇上就免了各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们这些做妹妹的光担心也见不着,真是着急啊。
王昭仪叹了口气道:还是老样子,药还是照常吃着呢。
德妃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往榻上走:怪冷的,咱们去暖榻上说。
二人分坐暖榻两侧,宫女上前奉上热茶,德妃也是个精明的,从冬日天气,聊到衣裳布料,总之她心知肚明王昭仪要说什么事,但只要王昭仪不说,她就当不知道。
王昭仪坐了半晌,茶都添了两次,最后才艰难开口道:宸婕妤……真是好福气啊。
德妃见她终于开口,便顺着话茬说道:那可不,皇上对她这般宠爱,有孩子是迟早的事情,也算是咱们意料之中吧。
随后扭头对着自己身边的宫女道:这茶水添的都淡了,你下去重新泡一壶。
王昭仪,我殿里有一种姜枣茶,冬天喝对女子躯体最好,我叫宫女给你拿上点。
说完就让宫女添茶顺便拿茶叶去了。
王昭仪赶紧拦住:这哪好麻烦娘娘身边的人,梦竹,你跟着去取吧。
说完给梦竹使了个眼色,梦竹便心领神会的下去了。
宫女一走,西暖阁便只剩她们二人。
德妃盯着茶杯上的花纹,还是不说话,只等着王昭仪开口。
王昭仪自然知道德妃的意思,便说道:宸婕妤的孩子已经两月有余,许家一家被诛九族时,估计这孩子已经在宸婕妤腹中了,若此时许邦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是啊,不管是许嫣的孩子,还是许清如的孩子,归根结底都是许家的孩子。
德妃装糊涂道:妹妹可不好胡说,皇上亲自保下宸婕妤一家,现在她家虽姓许,但与罪臣许邦可无半点关系。
王昭仪笑道:妹妹自然知道,不过是感叹罢了,妹妹听说,当初许嫣身居高位时,与姐姐之间有诸多嫌隙,只是不知这宸婕妤会不会走上许嫣的老路,若她真仗着皇嗣,和皇上的宠爱在后宫横行霸道,姐姐与我的日子,可能都要艰难了。
嫌隙这词用的巧妙,德妃与许嫣之间,一个嫌隙哪能解释的清楚。
当初德妃带进宫的陪嫁丫鬟,被许嫣不清不楚的打死,往后这许多年里,她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不过是因为许家势大所以都忍了下来,不过最后看她落得那样的下场,德妃真是解气。
我瞧着宸婕妤不像是许嫣的性子,妹妹不要多想了。
德妃虽对许嫣有怨气,这怨气也转嫁在许清如身上过,但是现在许嫣已死,许清如这般受宠,德妃是一点报复的心思都没了。
德妃的话说得无懈可击毫无漏洞,让王昭仪无处下手。
王昭仪知道德妃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是她不信德妃真能眼睁睁看着许清如生下孩子,便直接了当道:姐姐真是好脾气,许嫣那样的性子都能忍,想必到时候宸婕妤诞下皇子成了新的贵妃,就算再刁难姐姐,姐姐也能忍受吧。
德妃被这话激道,语气不善道:妹妹这话,我到听不懂了。
王昭仪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她这糊涂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夏天在浮碧亭,姐姐与我是何等默契啊。
德妃盯着她看了一阵,忽然笑了,她嘴角上翘,眼睛里也带着笑意。
浮碧亭的事情已经过去,三人都受了罚,所以王昭仪不是在威胁她,且就凭这种小事,想威胁自己残害皇嗣,她未免有些滑稽。
德妃思来想去,王昭仪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自己与她联手。
一想到联手,德妃便想到了当初张美人的下场,德妃笑着看着王昭仪,心想自己莫不是被王昭仪当成傻子了吧,既如此,那她也没必要装糊涂了。
见德妃笑了,王昭仪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也笑了:姐姐不会把那件事也忘了吧,我提这件事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姐姐,咱俩的缘分可是从那时就开始了。
德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妹妹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想当初妹妹进宫时,是何等风光,未侍寝就封昭仪,皇上对妹妹也是青睐有加,但妹妹是何时开始与皇上关系淡了的呢,我都记不得了,不知妹妹是否还记得,是浮碧亭风波之后?亦或是许嫣生日宴之后?王昭仪听出德妃话中的讥讽,脸色有些铁青。
德妃笑笑,继续说道:当初张美人好大一口血喷在妹妹身上,不知妹妹回去之后换了几桶水,才洗的干净。
妹妹,我仗着在宫里年岁长,劝你几句,想借他人之手,达自己之事,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几斤几两的分量。
若我今日犯了糊涂,答应了妹妹什么,那下次往妹妹身上吐血的人,会不会是我啊?王昭仪端起茶杯,手都有些发抖:姐姐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
听不懂最好,这宫里女人多,凡是有本事的,都是自己单打独斗杀出来的路,妹妹只学了一招借刀杀人,遇事的时候便只用这一招,在姐姐看来,未免有些寒碜了。
来人啊,送客!作者有话说:德妃:我真的生气辣!别人不说话你就当别人是傻子是吧!你刚才是怎么说我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