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走之前, 特意把江启年给许清如留在别苑了。
按照李琛的说法,江启年挨了一刀的身子不便出远门,另外江启年做了多年的首领太监, 要是万一别苑出了什么事,江启年也能往前顶一顶。
此外除了常驻别苑的侍卫之外, 李琛还派了些禁卫在别苑附近看守着, 生怕有些人猪油蒙了心要强闯别苑。
许清如随他安排,她也知道李琛这一走有诸多担心,他临走前安排的细致些, 在西北也能放心不少。
且住在别苑也有好处, 别苑确实景致好,另外许老爹也可以来看她。
这是李琛临走之前默许的,但是许老爹生怕被许清如落下个恃宠生娇的坏名声,只在许清如搬过来没两天的时候来了一次,看了看她, 带了点吃的, 随后就再没来过了。
李琛走后,皇后把惠嫔叫到坤宁宫, 说了太傅的吩咐, 左右皇后之位已经到手了,宸昭仪要生就生吧。
生下来未必是皇子,就算是皇子, 也未必能平安长大。
王太傅和皇后都让惠嫔放心, 说等她当上皇后, 有孩子简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惠嫔点点头, 面上不惊不喜。
皇后看她现在的样子, 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便摆摆手让她走了。
书言还疑惑:这么大的信,惠嫔娘娘怎么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皇后不想说话,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不想管了。
皇后对王家算是鞠躬尽瘁了,任谁都挑不出毛病,谁能像她一样,如此自然地说出你放心,待我死后,这位置定是你的。
这种话。
李琛把信递给她的时候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对于自己一直在吃王家送来的慢性毒药这件事,皇后不知李琛是否之情。
她不会说,也不想去问。
但是当时皇后看着信上的内容,就知道,自己最多只能活到李琛重返徽京的时候了。
皇后盯着床帐,觉得自己好累,像是整个人被抽干了一样累,她恨不得自己现在闭上眼睛,再就不会醒来。
但是她在心里轻笑两声,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到时候,太傅不让她死。
书言。
奴婢在。
皇后顿了顿:大公主若是求见,就让她来吧,本宫怕是再见不了她几面了。
-惠嫔出坤宁宫的时候有些安静,梦竹不知皇后娘娘和她说了什么,但最近惠嫔最近确实不爱说话了。
娘娘,天气转暖了,要不咱们去御花园看看吧。
惠嫔点点头,脚步便朝着御花园去了。
徽京今年比往常还要热些,御花园中的荷花已经含苞待放了,惠嫔坐在浮碧亭,望着池中铺天遍地的碧绿,脑子里都是当年她和皇上游湖的场面。
惠嫔觉得自己快要疯魔了。
皇后之位在她眼中,都不如李琛的宠爱重要。
且王家多年的筹备,就算没有皇上的这句保证,太傅也不可能将这皇后之位拱手他人。
惠嫔在乎的事情不多,唯李琛而已。
她觉得自己怕是做不成一个母仪天下的好皇后了,怎么会有女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宠爱别人。
那日微风和煦,皇上亲自摇着船,惠嫔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握着桨,手臂和肩膀看起来也是宽厚可靠。
皇上侧头盯着湖面,只留给她一个有棱角的下颌线。
怎么一直盯着朕,是怕朕撑不好桨,让你落水吗?李琛说着话,看着她笑了一下,惠嫔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她瞬间就沦陷了。
惠嫔从小在王家长大,一举一动都是学着王玉瑶的样子。
她年纪不大,被那样的管束着,也曾经迷茫困惑过。
但是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哪个微风和煦的上午都随着船桨敲打水面而荡起的层层波纹消散了。
她好庆幸自己是现在这个样子,是皇上喜欢的样子。
皇上封她高位,最先宠幸她,这件事都让她无比骄傲自豪,但是这一切消散的太快。
宸昭仪一出现,皇上再没看过她一眼。
宸昭仪孕中,惠嫔两次动手失败,这期间确实是她心急以至于草率了。
但她知道,皇上一定知道是她在背后主使。
有时候在难眠的夜里,惠嫔绞尽脑汁,想找出些皇上还爱着自己的蛛丝马迹。
在她脑子里,甚至李琛对于她这几次下手的不追查,可能都是爱她的表现。
但现在,皇上不过是要离宫数月,临走之前却能为宸昭仪做足了打算,送宸昭仪出宫,防的不就是自己吗?当年一起入宫,她是皎月之姿,能将许清如衬成路边野花一样低,但是皇上的宠爱无常,把这一切都颠倒过来。
她像是乘着云朵,飘飘然飞到空中,却又骤然坠地,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皇上对宸昭仪的宠爱程度,远超过她。
初入宫时的种种美好,就像是黄粱一梦,她都记不得,这些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了。
有时候她会想,若是王太傅能未卜先知,那就该把她照着宸昭仪的样子培养才是。
这种念头一出现,惠嫔自己都觉得可笑,自己可是名门贵女,竟然会羡慕那样的一个人。
她眼底灰暗一片,正想着,一只猫儿跳进浮碧亭中,舔着自己的爪子。
惠嫔被吸引了注意,扭头看了一眼。
梦竹想起这些猫儿是宸昭仪最爱的,生怕惠嫔看见猫就想起宸昭仪,心里更不痛快,便上前想着把猫儿赶走。
但御花园的猫都是皇上亲赐的官职,比她这个宫女可高贵多了。
梦竹在猫面前,手都不敢伸,只能轻声呵斥道:走开,快去别处去!惠嫔见这样子,只觉得可笑,宸昭仪爱猫,所以这猫比人都高贵了。
突然,惠嫔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皇上是什么时候给这猫封的官职?梦竹有些疑惑,站起身挠挠头道:这奴婢也记不清了。
是在皇上生辰之前吗?梦竹这才点点头:嗯,是在生辰之前。
惠嫔皱起眉头,盯着舔毛的猫,拧了拧手绢。
宸昭仪是在皇上生辰那日才侍寝的,得宠也是在那之后,皇上为什么会在那之前就把她的爱猫封了官职呢,这会是巧合吗?梦竹观察着惠嫔的神色,小心道:娘娘别多心,听说是当年刘贵人在御花园欺负了这些猫,皇上才给这些猫封了官职的。
刘贵人现在何处?惠嫔斜睨了梦竹一眼,如是问道。
听说是天象上说她不详,送出宫做尼姑去了。
惠嫔站起身,小猫受了惊,一下调走了。
惠嫔走出浮碧亭脸上挂着阴森的笑。
早在那一位的生日宴上,大家就都知道皇上和宸昭仪,在侍寝之前便接触过。
但那时候皇上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是自己与宸昭仪在堆秀山中,以证明宸昭仪并没有与人私通。
现在看来,皇上与宸昭仪的缘分,要更早呢。
惠嫔脸上的表情,看的令梦竹害怕,所以连惠嫔走错方向了,她都没敢提醒。
出了御花园的琼苑西门,再往前走几步,便是钟粹宫和景仁宫了。
平时没觉得,但现在在惠嫔眼中,这两座宫殿简直近的吓人。
我记着咱们初入宫的时候,皇上一直在养心殿处理政务是吧。
惠嫔盯着景仁宫的飞檐,冷声发问。
梦竹小心回答:是,娘娘,咱们入宫没多久,皇上才搬来景仁宫的。
惠嫔眯起眼睛看了一会,随后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初入宫时她当自己和许清如之间是云泥之别!她是洁白无瑕,而许清如低若尘埃。
现在看来,竟是倒过来了!皇上躲着宫中众人,小心宠爱她那么久,甚至连许家倒台都没能动摇她分毫!惠嫔双手握拳,指甲狠狠的陷进肉里。
许清如,宸昭仪,你凭什么,凭什么!惠嫔急冲冲的往前走,梦竹在后面都不知该怎么做。
许清如在别苑,到是一番岁月静好。
袁州离海远,许清如在别苑几乎把前十几年没看过的海景全看便了。
从观景台回她所住懿祥苑的路上,她见有一个院子,里面的宫女太监正忙着用纸糊窗框。
她反正也闲来无事,就站着看了一会才发问:这是做什么呢?院里为首的小太监见了她过来,赶紧放下自己卷起来的衣袖,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躬身道:回昭仪娘娘,海边有风,太医吩咐说您产后不能吹风,便叫奴才们用这透气的纸封一下窗框。
许清如点点头,就扶着肚子往回走了。
小桃笑笑:庄太医看着不靠谱,心还是挺细的。
许清如撇了她一眼:人家可是太医,心能不细吗。
小桃捂着嘴笑了笑道:娘娘现在说话可厉害了,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怪不得皇上说娘娘是借了肚里孩子的聪慧。
静雾在一旁开口道:不许拿皇嗣开玩笑小桃捂住嘴,不再言语了。
许清如倒有些不高兴的撅起嘴:叫你们说得,好像我之前多傻似的。
小桃柔声安抚道:娘娘才不傻呢,是奴婢傻说错话惹了娘娘生气了,娘娘打我两下解解气吧。
许清如在她递过来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随后起身去了叶婕妤处看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