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最大的事就是皇上的生辰, 但是九月的时候皇后殁了,李琛便说自己心情难过,没心情过生日, 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不过当晚许清如还是做了一桌子菜给李琛, 明面上大的生辰不过, 私底下热热闹闹吃顿饭也没什么的。
李琛看着许清如忙前忙后,又看着一旁啃着手的熠儿,愈发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小娃, 日后定要狠狠的补偿他。
补偿的第一步, 就是给他再添一个妹妹,于是李琛的生日,就成了许清如受累的日子,第二天李琛神清气爽的去上朝,许清如躺到午膳时分才起来。
再说王太傅, 他一边给皇上写了信, 另一边也叫人递了信给皇贵妃。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叫她别光盯着别人的孩子, 想办法自己有一个孩子, 才是正经事。
皇贵妃看着信纸,愁眉不展,孩子哪能说有就有, 再说她不想有吗?皇上都多久没来过翊坤宫了, 凭她自己也生不出孩子啊。
她把信放进痰盂里烧了, 连想要回信的欲望都没有。
有时候她坐在翊坤宫, 好像都能听见别人对她的嘲笑声, 嘲笑她高位却无宠, 一个小小的昭仪都能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嘲笑她顶着皇上旧爱的脸入了宫,却得不到圣心,至今生不下一个孩子。
她手中虽有催人动情的药,但她实在不屑于去用,好像用了这药,她就真的是一个得不到丈夫的爱的可悲女人。
今天看着王太傅从宫外递进来的信纸,皇贵妃觉得,怕是宫外也是这么嘲笑她的,只不过要多加一项善妒。
梦竹看出她心情不好,便提议说出去走走吧,皇贵妃本不想出门,她总觉得一出门,旁人都盯着她看,好像都是在笑她。
但是总在屋子里闷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啊,梦竹好说歹说才把她拽到御花园。
已经十月底了,御花园破败的很,除了那几只越发圆润得大肥猫,御花园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皇贵妃只低着头走路,什么也不看,梦竹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最后指着猫说:娘娘你看,那两只猫长得一模一样的。
皇贵妃觉得两只长得一样的猫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但还是无奈顺着梦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确实是一模一样,饶是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任何分别,梦竹瞧她目光投了过去,以为是来了兴致,便趁热打铁道:奴婢还没进宫的时候养过两只小狗,母狗死了,奴婢就给两只小狗喂米汤,结果那两只小狗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奴婢有时便会挑着一只喂了两次,自己都不知道。
梦竹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皇贵妃到是愣住了,梦竹见皇贵妃面色凝重,当她是听见自己说‘长相相似’之类的话,又想起了王家早亡的王玉瑶,梦竹以为自己说错话,赶紧就住嘴并且小心观察着皇贵妃的神色。
皇贵妃的注意点,确实在‘一模一样’这四个字上,但是却不是自己和王玉珞,皇贵妃想的是,宸昭仪如此得宠,自己何不学一学宸昭仪的穿着打扮,模仿她的语气谈吐一举一动?眼看着学王玉瑶是不好使了,若学了宸昭仪,说不定会得到皇上青睐呢。
皇贵妃盯着那两只猫,忽然就笑了,若是靠着学宸昭仪,能怀上皇嗣,也不失为是个好办法,想到这皇贵妃觉得天都亮了,走路时她身板都挺直了。
回翊坤宫的路上,她吩咐梦竹去盯着景仁宫,看皇上什么时候宿在御书房,一定要回来告诉她,另外再去尚衣局,做几身淡雅质朴的衣裳,皇贵妃说得明白,三令五申说就按照宸昭仪爱穿的样子做,首饰也照着样子去找。
梦竹能猜透三五分皇贵妃的用意,但是到了这时候,也没法去说她这么做对是不对,眼下看着皇贵妃一想到这些,眼里就放着光,梦竹也乐于去配合她。
梦竹不负所托,时常打探着御书房的动静,总算是让她抓到一段时间李琛比较忙的时候,皇上一忙起来,晚上都是直接宿在景仁宫的,皇贵妃趁着这个时候过去就行了。
皇贵妃穿了一身月白色绣竹叶的褙子,这件衣裳是皇贵妃照着许清如初次面圣时的那件衣裳一模一样仿制的,她略卓粉黛,头上也只带了几件翠玉头饰。
此时刚过晚膳十分,天虽然黑了,但是甬道上宫女太监们都还不少,皇贵妃穿着这身出门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在衣裳外面加了一件明黄色的斗篷。
她坐在轿撵上,思量着一会就能见到皇上,不知皇上会对她这身装扮作何反应,一想到这些,她的脸就发烫。
到了景仁宫,梦竹下去传话,和江启年说皇贵妃有要事禀报皇上。
江启年不敢耽搁,眼下皇贵妃虽然没有实权,但起码有统管六宫的名号在,大晚上的过来,说不定是什么大事。
李琛听江启年说皇贵妃过来,他还微微皱眉疑惑,不知她能有什么事,但还是让江启年把人给迎进来了。
李琛从书桌旁起身,坐到榻上,吩咐小太监上茶。
皇贵妃进来,先把斗篷交给江启年,随后才红着脸坐到榻上。
她刚脱斗篷,李琛就注意到她的衣裳了,但是宫里的女人衣裳多,换来换去的,李琛多看她几眼,也不过是因为衣衫看着眼熟,也没多想,就收回视线专心喝茶了。
皇贵妃来找朕有什么事吗?皇贵妃坐在榻上,犹豫开口道:前阵子臣妾给三皇子的礼物……她刚说到这眼圈就红着泫然欲泣:臣妾并不知道那是大皇子的遗物,臣妾刚接手六宫事务,打理库房的时候只觉得那个项圈做工精致,在库房里放着积灰实在是可惜了,于是这才想着转送给三皇子,没想到会激起这么大的风波,还望皇上替我向宸婕妤表达歉意。
李琛没接话,只喝了一口茶。
她若是真心来道歉的,只说前面那几句话,李琛可能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几句缓和的话,算是面子上过得去,但是皇贵妃越往后说,李琛眉头便皱的更深。
当他不懂六宫事务吗?宫里小库房的每一件东西,都清清楚楚的标着来处,用处,曾是谁用的,皇贵妃说不知是大皇子用过的,这岂不是睁着眼说瞎话?而且当年大皇子是李琛的第一个儿子,刚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他的东西,李琛是特意命人封存好,单独放着的。
李琛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这王玉珞,不仅心思坏,竟连谎都圆不回来,她今晚若是故意来说这件事的,那等她说完哭完,李琛要送客了。
皇贵妃那边虽然哭着,但心思却还活络着,她脱了斗篷的时候,皇上多看了她几眼,让她觉得皇上说不定真就喜欢这种清纯的扮相,但是后续皇上就没说什么了,但是今天晚上她既然来了,就算皇上不做什么,她也要主动一些。
李琛待她哭声渐歇,正准备开口送客,却听皇贵妃开口道:皇上看臣妾今日装扮的如何?李琛疑惑,见皇贵妃歪头眼中含泪,却笑着看他,李琛这才仔细看了看皇贵妃,才发觉她的装扮确实比起之前大有不同,今日装扮虽然素雅,却不太适合她,这身衣裳若是给许清如穿,应该最为合适。
他这么一想,便觉得皇贵妃今日的一举一动像极了许清如的样子,想起原来她入宫时,可以模仿着王玉瑶的样子,眼下见她模仿许清如,让李琛没来由的觉得恶心。
打扮的素雅,却不符合你的身份,你现在是皇贵妃,打扮的要端庄些。
李琛这话一出口,皇贵妃的心凉了大半截,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站起身,走到李琛面前道:皇上,这身衣裳是臣妾命人寻了上好的料子做的,丝滑无比,皇上摸摸?说着便要去拽李琛的手,往自己身上放,李琛虽是男人,但是这后宫中的女人也少有这样狂放的做派,他被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了回来,随后站起身,和皇贵妃之间隔了段距离。
皇贵妃这是何意?李琛看着皇贵妃,不可置信的开口道。
皇贵妃见他躲开,心里已经是十分难受,但是今日既然已经来了,她必定是不达目标不罢休,她踉跄的追过去,言辞恳切道:皇上,您不喜欢臣妾这样打扮吗,可是宸昭仪平时也是这样的,您不是很喜欢吗?臣妾学了她说话的声音,也学了她平时的举动,皇上您不喜欢吗?皇贵妃的话只让李琛觉得周身恶寒,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贵为皇贵妃,给自己留几分体面吧。
李琛说完,就转身去了外间,只留皇贵妃一人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她这样努力,皇上都不能多看她一眼,她是一个多么失败的妻子啊。
她自认样貌不差,但饶是这般主动,都不能让男人动心,皇贵妃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自己丢尽了。
她站起身,踉跄的走出景仁宫,江启年这时候追出来,说她的斗篷刚在放在炭盆上暖着,结果被火燎了,梦竹刚要发作,门口的小太监又来说,皇贵妃下了步辇之后,奴才们怕挡门,便抬着步辇往旁边走,结果脚下一滑,步辇给摔坏了,皇贵妃只能走着回去了。
此时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也顾不得别的了,便把手搭在梦竹胳膊上往翊坤宫走着,路上看见的小宫女和太监们远远看见她都误以为是宸昭仪,离近了才发现是皇贵妃。
不到三日,皇贵妃学着宸昭仪的样子去皇上面前争宠的事情,就传遍徽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