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2025-03-22 08:22:27

林奇慌忙叩首, 动作间将全部衣袍收拢好。

奴才失仪,这些污损脏了您的眼睛。

那不经意间被翻出来的缝补痕迹又被匆匆忙忙地遮掩进去,再看不真切。

他情急之下忘却了身份, 只托称奴才。

美人轻轻笑了笑:你不要害怕, 我就是随口一问。

她自然地挽过闻声而来的男人,笑呵呵地靠在他怀中。

怎么了?清早晨起时便没有看见她, 听见后院有声响才下楼的帝王却看见了这幅场景。

他挑眉看向怀中人,不知她和自己身边的将军起了什么争执。

林奇一向谨小慎微, 可以称得上是沉默寡言。

他们何时单独说过什么话?楚凭岚没有多想,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林奇抬眼看到陛下,缩着的身子更僵硬了几分,可还是撑着挤出一个笑来:无事,只是……只是我瞧见他袖口破了,又有缝补的痕迹。

想着这驿站也没有旁的女子,想问问林奇是不是在哪留情了……美人轻描淡写地压过了他本想说的话。

挽禾抬起衣袖遮住朱颜,眼角眉梢带着娇俏的笑意。

她转过身来朝着楚凭岚, 漫不经心地用手替他折好了没有整理妥帖的衣领, 好像是随口的抱怨:你们君臣二人真是有缘, 前儿个是你弄破了衣裳,今天又让我撞见林奇的衣服也坏了。

美人拍着手笑的开心:两个人跟小孩子似的,这么废东西。

她这么一说, 帝王也觉得巧合。

他低头去看林奇的衣领,那内衫已经起了毛边,看出的确穿了许久。

他有些哑然,林奇跟在他身边多年, 一向不讲究什么吃穿用度。

登基后连年征战, 他免了三年的地税。

后宫前朝确实讲究节俭之风。

可是一件衣服穿的如此陈旧也不更换着实太不像话。

回邺都后便让内务府多赶制些朝服。

这衣服下次不要再穿, 省的传出去他们说朕苛待近臣。

帝王将人扶起,随口说笑。

林奇擦了擦不曾存在的冷汗,点头称是。

他侧头去看,陈秉月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中伸手逗弄着他方才牵着的战马,好像没有看到这幅君臣情深的画卷。

她身材娇小,和高大的战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美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素白的手轻轻抚摸着马儿的脖颈。

陈秉月轻描淡写两句话险些将他置于死地。

林奇觉得她和昨日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好像她牵着缰绳的那只手,老练了许多。

难道……?林奇心下猛颤了一瞬。

若不是恢复了记忆,她也不会如此敏锐地发现这衣衫的不对。

可是再看去,陈秉月拉着缰绳的手又变得生疏许多,战马不舒服地扬了几下脖子。

想来也是,她若是真的蓄意刁难,又怎么会点到为止。

借着这件衣服便能轻而易举地除掉他。

林奇心中酸涩不已,却听见陛下叫他。

东西都拿到了?青年将军收敛了心神,顾及到政事连忙压低了声音:齐国流亡后确实有一支王室血脉失散了踪迹。

臣已经命人前去追查。

这支齐国余孽颇为狡猾,常年流窜躲藏于大漠深处。

可惜到底圣上英明神武快人一步,表面上陪着陈姑娘在边疆游山玩水,实则捣毁了不少叛党的异动。

他们近日已经有所收获。

不过还有一事。

您曾命臣清点齐国留下的史书奏折,臣……他欲言又止地抬头。

远处的美人垫起脚来闻驿站中种下的一颗石榴花,那些花已经落了大半,可是稀稀拉拉的有着淡淡的清香,格外宜人。

有什么就说。

楚凭岚察觉到他的迟疑。

跟…昭国有关。

年轻的帝王朝着心爱之人打了声招呼,见到她笑着招手后便回身向楼上走去,林奇见状也连忙低头跟上。

回到屋内,帝王容色平静地坐在桌案前。

说。

林奇如此谨慎,哪怕月儿未曾恢复记忆也要避讳,恐怕绝非小事。

昭国出事时他们都未曾亲自涉及其中,到底有多少秘密他也不曾轻易猜想。

青年将军低头,一时不知道如何将心中的猜想全盘托出。

这事情颠覆了他们原本的认识,可是他却不知能否这样武断地下结论,于是将看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地说与帝王听。

齐国皇室的卷宗中本也没什么,可是臣却发现连续多年都有一笔固定巨额银两去向不明。

这样大的一笔银子绝非是后宫开销,自古以来能用这么多的,无非是兴修大型工程或者……屯兵。

臣翻越了天工阁的档,寻涪二十五年后所有的修缮开销都对得上,所以。

他没有再说了。

帝王身侧的水开了,他提起茶壶斟了一盏茶。

你是想说,齐国国君养了一支秘密的军队?这个结论确实可笑,毕竟若是对方有再多的筹谋,如今随着齐国覆灭后也沦为了泡影。

昔年的屯兵恐怕死在了去年的战场上。

林奇不会说无用的事,何况他曾说过此事同昭国有关。

楚凭岚看着茶盏中的绿色翻飞,静静等着下文。

臣发现,齐国国君昔年有一近臣,他的妹妹嫁给了昭国的一位言官。

这桩婚事只是因为齐国国君亲自封赏了贺礼才有幸被史书留名,若是寻常臣子的家中哪怕有天大的喜事都不会有只言片语。

可也恰恰是国君亲自封赏,才给这惊天的秘闻留下了铁证。

当年这位夫人出嫁,是齐昭两国的大喜之事。

所以哪怕时隔多年,时移势易——仍有知情人记得。

他派人去查了,新郎官有一个嫡亲的兄长,兄弟二人文武各安一方,是昭国之王的左膀右臂。

他们出身也是昭国的世家大族。

你猜测,那笔钱给的是昭国?年轻的帝王抬眼,波澜不惊地道出林奇不敢说的话。

圣上英明!这样的猜测确实大胆,若是换做旁人只会觉得天方夜谭。

昭国在齐国腹地,一直是齐国国君的心头之刺。

寻涪三十年后更是用尽手段试图将昭国中人赶尽杀绝,常理而言又怎么会在此前竭力扶持。

林奇也想不通这其中关窍,他不敢添油加醋,只将自己发现的东西一字不落地呈于圣上,供他定夺。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大漠,风沙渐起。

男人苍白的手将门帘合上,对上了那双幽绿色的眼睛。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嫌恶,但还是压着脾气问:看来你这出苦肉计用的不好,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成效。

他的声音有着古怪的沙哑,似乎因为什么伤了嗓子。

人家想必在邺都做娘娘做的正欢,把你全然忘在了脑后。

绿眼睛的青年胳膊上还缠着大团的纱布,他闻言轻轻笑了一声,不想理会此人的激将法。

你说的轻巧,她若非忘了,绝不会顺从你意同楚贼重修旧好。

鼠尾草制幻,能使人忘却前尘。

从离开部族到中了埋伏,乃至最后昏迷在那大片的鼠尾草地中遇到那两兄弟,每一步他都安排的顺当。

细细算来如今她应该渐渐恢复了记忆。

是你用性命担保孤才饶了她一条命,否则楚贼的女人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

你最好派人盯着,看看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容貌终于站在了光亮下,他是中原人的样子,又自称孤——其身份大抵有了范围。

幕恩轻轻垂下眼皮,将手中的烈酒放在身旁。

此次事成,他一定不会让她再涉险境。

楚凭岚的人不是抓到了那两兄弟吗,便让他们如实说吧。

我倒是期待他知道你要动手后,会不会主动成全呢。

毕竟他对你算是,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