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3-29 03:22:23

少主,南宫四爷『万福客栈』有请。

小石子禀报。

知道了。

坐在容家荼坊喝茶的上官凌风随意摆摆手,叱退紧张兮兮的家仆。

反正老四在那里有吃、有喝,也累不到他,就让他等一下吧!难得遇上会说故事的说书人,听故事比较重要。

上官大爷,您点的清香乌龙来了。

茶博士把好茶迭上,顺道把店主招待的花生米也放置桌面。

谢谢。

上官凌风笑嘻嘻地看了小石子一眼。

点的东西都才刚送上来,他怎么走得开呢?还是先让他听完这段故事再说吧!少主……正当茶坊二楼的主仆为该不该离开计较时,上官凌风的视线突然被不远处的一个纤细身影给吸引。

随手把几两碎银放在桌面,他丢下一句,你跟老四说我有事,不去了。

小石子反应不及,上官凌风已飞身拔起,施展轻功追人去了。

少主!小石子只能目送主人背影,急得跳脚。

哎,走得这么匆忙,也不交代一声回不回家吃饭。

今天杜夫人会来看老夫人呢,也不知厨娘会做什么好菜款待客人?不过,刚刚那位姑娘的身形倒跟杜夫人真像哩……人为什么会不见?南宫思齐瞪大眼,对着以秋霜为首,满屋子的上官家奴仆怒吼。

禀南宫二爷,我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会不见。

秋霜哭丧着脸,只因女主人在与她一同前来上官家的路上失踪。

她的十指绞紧,极为紧张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们会看在夫人帮过他们的份上,帮忙找人吧?上回夫人失踪的时候,杜家人没半个着急的,今天她在城北大街帮夫人买珠花,由于首饰有瑕疵,她跑回去换,没想到一走回轿子,才发现夫人不见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可恶,再多派几个人去找!他不信人会平空不见!全派出去了,我……我也去……南宫思君丢下一句话,转头就溜。

不想留在这儿当炮灰。

可恶!可恶!南宫思齐高声怒吼,眼里的熊熊烈焰三丈高,只差没有喷出来,所以识相的家仆全都闪得老远,得令便往外头跑,没人想在厅内听被激怒的黑熊狂吼。

向来文质彬彬的南宫思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发火了?这件事,让待在花厅的南宫与上官两家人感到非常惊讶,原以为没有事可以让他皱眉,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女人,顶着神似上官柔的脸孔,却让他一向隐臧得当的喜怒哀乐全流露。

这实在太可怕了!英雄所见略同,或许有其它人认为杜夫人跟他们死去的姊姊、妹妹相像,只是请她过府作客也说不定啊,何必这么着急……上官凌风凉凉的打趣声响起。

真的吗?急昏头的秋霜睁大汪汪泪眼,开始思索有无这种可能。

混蛋!没这回事就别乱说!南宫思齐愤怒地咆哮,恨不得把上官凌风那张嘴撕烂了事,而他英挺俊美的脸庞则因为嫉妒而扭曲。

很难讲喔。

风凉话再起。

妈的!一脚踢翻身边的凳子,南宫思齐缚头就走。

想到有人跟他一样垂涎沈雁容的美色,南宫思齐全身寒毛竖起,马上出去找人。

只要让他知道是哪个人干了这件事,他铁定让那不长眼的家伙有一辈子吃不完的牢饭!杜段秀敢要雁儿传这种话?空气中传来喀喀声响,显然是有人正在舒展筋骨,打算要大干一场。

嗯,爷儿当时是这么说的……秋霜频频抹着擦不完的泪水,点头。

当爷儿跟夫人在花厅谈要遮口费时,她人刚好就在偏厅,多少听了点消息,不过有钱的爷儿们向来不把丫鬟当人看,即便她人在他们面前,爷儿大概也是照谈不误。

所以秋霜不认为自己听到什么重要的讯息……只是夫人不见了,她的夫人怎会无缘无故不见呢?上官、南宫两家派了多少人出去也找不着,她这才意识到夫人的消失不是那么简单,斗胆来到南宫思齐面前,她只是想讨回点公道。

至少,她可怜的夫人没带任何东西离开杜家,她不能让爷儿再去跟她家道中落的娘家要任何东西,或说任何羞辱人的话,夫人来自书香门第,跟了这样的爷儿算她委屈了,她在家乡的爹娘怎能再承受那些不三不四的流言?可恶!南宫思齐咬牙切齿。

他的胸中有一股郁气悲愤无法化解,原来是他害了她,让她左右为难,最后选择失踪以了却夫婿无理的要求。

为什么不跟他说?他买!这几年为南宫家赚的钱够他买几条城西大街了,每个月一万两就可以打发那个男人,为什么不买?最好杜段秀还可以标好买断的价格,他可以连她不堪的婚姻都买下来……如果停妻有价,他买。

如果金钱可以换得她灿烂的笑靥,作为他们天长地久的凭据,他绝不会感到惋惜。

只是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就独自走了……走去他看不到、摸不到的地方,留他一个人在原地追悔……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爷儿说如果找不到夫人,就要立休书,跟沈家追回聘金……秋霜泪眼汪汪地告状。

他敢?扬起眉,满腔怒火的南宫思齐把箭头转向杜段秀。

我们爷儿没有什么不敢的。

在杜家帮佣多年,她早知道杜段秀的习性,今日事情会搞成这样,面前这男人要负大半的责任,所以她得到消息就往上官家冲。

她要帮她可怜的女主人讨回一点公道。

敢就好!俊逸的脸庞浮现邪魅笑容,他正愁没人发火呢!那……南宫二爷,秋霜可以斗胆询问您打算怎么办?看到这样愤怒的男人,她红唇打颤,却还是鼓起勇气询问。

激赏的眸光淡淡看了忠心耿耿的丫鬟一眼。

我会做到大家都满意的。

他锐利的眼神逼视小丫鬟,冷漠的口吻下了绝对的结论。

摆摆手,示意丫鬟退下。

没得到男人拍胸脯保证,但看到眼神如此恐怖的他,秋霜也不敢多说话,只有含泪退下了。

希望老天保佑她的夫人,千万让这个男人记得替沈家赔聘金,不然夫人就太可怜了。

凝视秋霜黯然离去的背影,隐藏在南宫思齐眼底的怒气才完全呈现。

很好!这个杜段秀只为自己喜怒而活的样子表现得很好,让他有泄怒的机会,让他也可以有样学样,反正伊人已经不见踪影,他也母需顾虑她的感觉,只要能让众人快意,他什么事不能干?呵呵呵……南宫思齐怪异的笑声迥荡花厅。

锥心刺骨的疼痛在他的心里蔓延,他曾发誓要好好守护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却没想到在他的犹豫中,幸福消逝得无影无踪,他连抗议都不能,只能目睹它的逝去。

上天是在惩罚他的独断独行吗?所以收回赐予他的幸福?他早该跟她谈怎么处理出轨的情事,他们该怎么名正言顺的相守,没想到却因为他的迟疑而错过机会。

哈哈……天谴啊……南宫思齐抹去眼角的泪光,收起心被撕裂的痛苦,这分滋味他领受了,但在这之前,他决定要好好替伊人报仇。

婚姻可以买卖是吗?人格自尊也可以用金钱衡量吗?杜段秀能这样想最好。

因为南宫家什么都不多,就是钱最多!他会先帮雁容要回单身权益,再来好好处理他不长眼的惩罚,身为男人的便宜他都占光了,也没道理不计较雁容从婚后就守活寡的……哼!大家就称斤论两,全来算个清楚好了。

他算盘准备好了。

一年后 石家庄中秋圆月,照耀中庭。

飞舞的萤火虫在竹丛中飞来绕去,光线时而疏淡、时而明亮,替这草枯天寒的时筋增添一股生气。

夫人,该休息了。

小石子打着灯笼,从屋内走出来。

秋儿睡了吗?坐在中庭的人儿抬起头那张安详清丽的脸庞,正是去年无故失踪的杜家少妇──沈雁容。

逢秋少爷睡了。

小石子尽忠职守地报告,他是等婢女确定小姓娃睡着后,才出门找女主人的。

呃……也不完全是主人啦,这位杜夫人跟去世的小姐很相像,他是被派来保护杜夫人的,所以说她是主人,也没错。

那我再坐一会儿,困了就自己去睡,不用等我。

沈雁容淡淡微笑。

这……知道小石子的为难,沈雁容不想让帮助她的人难办事,我再坐一刻,赏完月就进屋睡觉,别替我担心。

好吧!既然女主人如此坚持,小石子叹口气,走到迥廊守着。

他是非得等到女主人进屋了才能睡,谁教他是男人呢?上官大爷会把他派到这儿,就是为了好好保护女人跟小孩的。

所以他绝不会比主人先睡!看到这样忠厚老实的小石子,沈雁容心里既感激又感动,如果是平常,她早顺他的意思回房歇息了,但是今天不同,所谓月圆人团圆,她虽然人在异乡,也要借着明镜般的皓月寄托她对故里的思念。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宋.苏轼.水调歌头是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为什么她对人世的体悟总得经历过一些事,才了解个中滋味?初嫁杜段秀时,还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不懂情爱刻骨,偏爱说『欲将沉醉换悲凉』……那时她只为自己的遭遇忿忿不平,想不透为什么自己会比不上男人?相公为何只喜爱男人,不爱她?与他的世界相距遥远,只觉难堪,也不觉难受,哪有什么断肠的感觉?可现在与儿子在异乡,想着所悬念的男人……天涯此时共明月,他现在也跟她一样望着这圆月吗?虽然她还有个儿子聊以慰藉,但如果他也在身边,该多好?良辰美景,应是虚设。

沈雁容总算懂得这个刻骨铭心的遗憾了。

只是她不能说,也无法回去扬州,因为他们的儿子──她生了个像他的儿子,南宫逢秋。

可她不能抱回去给他看,除了怕所谓『奸夫淫妇』的骂名挂在他们身上,更怕他为了自己,每个月都要付一万两银子给杜段秀……多大的一笔钱啊!怎能浪费在她身上?只要人能长久,他们可以千里共蝉娟,她就无悔无憾了……所以,她设供案,摆供品,对着咬洁的明月诚心祈祷,希望故乡的亲人安好无恙,没有受到她失踪的影响,快乐过节。

不知道女主人的心事,坐在栏杆上的小石子倒自说自话起来。

逢秋少爷有杜大爷那种爹,还是不要回去跟他团圆好了,住在我家这儿,大伙远比较清心,省得还要跑大牢探监……小石子,你说什么?沈雁容诧异地转过头。

嗯,就是大家都在传城西杜家要败了呢!杜大爷收买朝廷命官、鱼肉乡民的事在年初被人揭发,巡抚老爷非常生气,严格查办这件贪污案,封了杜家家产,听说杜家所有男丁都要被分发到边疆服劳役……啥?她惊讶到说不出话。

看我多嘴的,少主要我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您哩。

不安地搔搔头,小石子这才想起主人的交代。

没关系,我早已不是杜家的人了。

虽然为杜家的命运感到错愕,但她还没傻到回去跟大家一起当阶下囚。

我的儿子是我一个人的,跟杜家没有关系,所以我不会难过的。

沈雁容虽然这么说,但眼泪还是掉下来了。

夫人,您还是哭了啊!小石子赏了自己一下耳刮子。

真是多嘴多舌,不说话会死吗?我是想到秋霜……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摇摇头,沈雁容想到自己在杜家的唯一知己,她也被贪婪的主人牵连了吗?霜姊姊早被上官大爷从杜大爷手中买过来,她现在伺候老夫人,年底要嫁给苏州管事,跟着到苏州去过好日子,她没事的。

原来是担心这个啊,早说嘛!他小石子什么都知道不多,就是八卦知道最多。

那就好。

沈雁容微笑点头。

原来她们都多亏了上官凌风的帮忙,下次看到他得好好跟他道谢才是,谢谢他照顾她们,给她们新的生活。

可恶!南宫思齐握紧拳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那个他向来熟悉的颀长身影,竟然笑容满面地和他朝思慕想的女人在田埂间散步,而她抱着孩子,温柔地对他微笑……好个全家团圆、和乐融融的景象!那他这一年来的辛苦算什么?他使劲扳倒杜家,为情人复仇,结果他的女人竟然跟别的男人一起生活,还有了小孩!他这么努力究竟是为什么?实在太可恶了!上官凌风!你给我站住!南宫思齐怒吼。

哈?原本神态优闲话家常的男女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气急败坏、往他们直奔而来的男人。

他怎么知道要来这里?我……我回房了……沈雁容结结巴巴。

太久没见到心上人,乍看他怒气腾腾的模样,她不禁手脚发软,搂着怀里的小姓儿,转身就要逃走。

还有妳!沈雁容!妳好胆走一步看看?威吓的声音又响起。

我……沈雁容被吓得一步都不敢动,只是抱着儿子,眼巴巴看着南宫思齐飞奔上前,揪住上官凌风的衣襟大吼大叫。

你这个叛徒!愤怒的男人大声责骂。

看你怎么想。

上官凌风简单明确地回复。

很好!他敢这样说?那他就来问个明白,省得说他冤了他!去年是你带走雁容的?是我带她来这里生活。

灵活的眼珠转动,上官凌风切中要点。

可恶!南宫思齐抓狂了。

为什么不说?耍着他团团转很奸玩吗?他派那么多人出去找算什么?怒吼声响起,他重重挥出一拳。

有什么好气的?上官凌风可没有被打的嗜好,头一偏,马上闪过表哥的攻击。

你藏了我的女人还问我气不气?南宫思齐暴跳如雷,左手抓住表弟的衣襟,右手扬拳,寓霆万钓地朝他端正的脸孔挥去。

你又没娶她,算哪门子你的女人?上官凌风一手隔开表兄的攻击,一边凉凉响应。

你……他眼目火光地瞪着面前的混蛋。

我怎样?上官凌风嘻皮笑脸地看着整年来乌云密布的酷脸,心里深深庆幸娘亲坚持送他上山学武。

她一定早知道他会跟表哥狼狼打一架,为免他受皮肉之痛,才坚持要他学成才能下山。

我早就要娶了!不准你碰她。

南宫思齐瞪着表弟。

啊……抱着小孩的沈雁容眼里充满泪雾,美丽的双瞳紧盯着男人。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恭喜啊!上官凌风笑嘻嘻庆贺。

哼!放开表弟的衣襟,他转身去拉沈雁容的手,勾了就走。

她愣愣地让男人拉着走。

慢聊啊!上官凌风凉凉挥手。

呼!总算大功告成了。

南宫思齐虽然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不过他知道这整年神秘兮兮的表弟,肯定做了些隐瞒他的事。

算了,只要不跟他抢女人,什么都好商量……只是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他要拉着心上人,好好到没人打扰的地方谈谈他们的事,她必须诚实说明到底跟凌风干了什么好事,为什么凌风会安置她的住处,而他却被排除在外……她必须搞清楚谁才是重要的,这回不许她再把他摆在后头。

他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