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素离开虞昭的院子后, 他略作思索,便去求见建文帝。
此刻他先是行了礼,随后淡声道:此前那份通商条约, 谢某已派人送去给国君过目, 不久前东楚传来消息,说是国君并未提出异议。
谢某此行任务已然完成, 望陛下恩准辞行。
事实上谢承素早在几日前便得了这个消息,却并未告诉建文帝,为的就是在西祈多待几日。
而如今, 他突然觉得没有必要了。
建文帝听后笑道:朕还以为你会多留些时日, 正准备给你办个送行宴,未料到你这么快要走,可是西祈的菜肴都吃腻了?谢承素拱手道:陛下说笑了, 是东楚国君有急事传召,谢某只好即刻启程。
建文帝笑了笑, 他看得出谢承素并非这般简单。
传闻谢承素是不染凡尘的谦谦君子,可在建文帝看来,这也是个想在仕途上大展宏图之人。
既然对方急着回去, 那他也不多加阻拦, 此刻遂笑道:朕派几个礼部官员给你送行。
多谢陛下恩典。
谢承素面无表情地行完礼数,便出去坐进马车,踏上了回东楚的路途。
从始至终,他都并未跟虞昭辞别一声。
……午后时分,谢承素离开的消息传到虞昭这儿,她原本正在书桌后画着花样子, 此刻一时微愣,朝葶花问道:此言当真?葶花点了点头道:据说是上午走的, 此时谢大人应当离开邺京了。
虞昭听后搁下笔,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猜想谢承素定是生了气,可他就这般一声不吭的走了,丝毫未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虞昭拧了拧眉,她思忖片刻,想提笔写封信给承素,不料落笔时又不知该写些什么。
昨晚之事确实发生了,她再如何辩解也是无用。
虞昭垂眸思索着二人之前的约定,承素说过要把她抢回来的,兴许是有急事要回东楚去办,这才不辞而别吧。
……萧胤得知谢承素离开的消息后,一想便明白他定是被气走的,忍不住轻嗤一声。
魏旭此刻坐在萧胤对面,两人正在下棋,他看了眼萧胤毫无波澜的面色,不禁笑道:这情敌不告而别,太子殿下如今正有大把机会追妻,我说的没错吧?萧胤听后没说话,只在棋盘上落了一颗黑子,随即朝魏旭淡声道:你输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一点,那就是虞昭如今定在气头上,得先想个法子让她消气才行。
魏旭看了眼棋局,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又输了,顿时好一阵抓耳挠腮:这还能悔棋么?我能告诉你一个讨太子妃欢心的消息。
萧胤凤眸瞥了他一眼:你说的是庙会?对,就是庙会,过阵子便要开了,就在咱们这山上。
魏旭有些惊讶,没料到这次萧胤竟比自己先一步知晓了此事,他顿时苦恼道,看来殿下在追妻一事上已是突飞猛进,这下我连悔棋的机会都没了。
萧胤一颗颗收回棋盘上的黑子,难得颇为好心道:重来,这次孤先让你五步。
……这日祭祀结束后,颜蓉之事传入虞昭耳中。
她有些惊讶,未料到颜蓉会与四皇子发生交集,又想起这事与她被送入萧胤房内发生在同一晚上,虞昭遂打算亲自问问颜蓉,看看对方是否与她有相似的遭遇。
于是虞昭等了几日,估摸着颜蓉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便来到对方院前。
不料守门的侍女见了她,却摇了摇头说道:太子妃,咱家小姐近日不见客。
虞昭听了不禁问道:那她要何时才肯见我?这奴婢也不知道。
侍女面露为难之色,随即压低声音道,您也知道,小姐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怕是要好一阵子没脸见人了。
虞昭不禁微叹了声,颜蓉既然不肯见她,那也没法子,她只得说道:那我改日再来。
回去之后,守门的小顺子朝虞昭恭声道:启禀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这会儿在屋内等着呢。
虞昭微微颔首,随即进了屋内,果不其然见萧胤正坐着品茶。
男人见到她回来,遂问了句:去哪儿了?虞昭简略答道:我去蓉儿那瞧了眼,她不见客。
说罢便要往内室走去。
萧胤见虞昭一副不想与他多谈的模样,只得拦住她长话短说道:明日普海寺有庙会,孤带你去瞧瞧?虞昭抬眸看了眼萧胤,她如今尚在气头上,于是便拒绝道:不必了。
萧胤沉默了瞬,问她:昭昭这是在跟孤置气?庙会那日定然很热闹,民间小吃、杂耍应有尽有,你当真不想去看看?虞昭拧眉道:我说了不去。
萧胤听了唯有沉默下来,眼看着虞昭进了屏风后的内室,把他阻隔在外。
……翌日傍晚,虞昭先在房内用好晚膳,随后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她让青玉叫了辆马车,一路直奔普海寺的庙会。
未免被认出来,她走下马车后先是买了个兔子面具,顺带也给青玉和葶花各买了一个。
主仆三人都将面具戴在脸上后,虞昭这才放心地开始逛起来,只见两侧皆是些民间小玩意。
她好奇地看着,倒是觉得新奇得很,毕竟往日在东楚承恩侯府时很少有上街的机会。
此刻虞昭往最热闹的一处地方走去,发现里面是在玩投壶,三十纹钱可以投十次。
只要投中了前面的壶,便能取走后面的物件。
最远处的头彩是一个造型精致的玉兔吊坠,瞧着成色倒是不错,却也是最难投中的,至今未有人成功过。
摊主卖力地吆喝道:这玉兔吊坠,可是用难得一见的和田玉,由名工巧匠打造而成,至少值二十两银子!各位客官若是能投中,直接就能带走,稳赚不亏啊!虞昭瞧着跃跃欲试,便让青玉上前买了十次。
她瞄准的便是那玉兔吊坠,不料这十次下来,竟是一次未中,甚至连那壶的边缘都未碰到过。
摊主见此不由笑道:这位姑娘,您是初次玩投壶吧,不如挑个近些的练练手。
虞昭听后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青玉又买了十次。
不料这一轮下来,她连距离最近的那壶都没投中,一时不禁咬了咬唇。
昔日她在承恩侯府倒是也玩过几次,那时距离没这么远,未料到今日这投壶竟如此之难。
有好事者见了笑道:姑娘手生,不如下去吧,让我们来投。
就在此时,人群中出来一位戴着灰狼面具的男子,他身形高大挺拔,可谓鹤立鸡群,其身上衣料瞧着颇为华贵,此刻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只见他直接扔给摊主一锭碎银,随即走到虞昭身侧,取了一支箭。
下一瞬,戴着面具的男子将那支箭朝远处随意一扔,就扔中了玉兔吊坠前面的壶。
那壶嘴本身十分细小,要想一次投中,可谓极其不易,稍有偏差便会失之交臂。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喝彩声,不时有人叫好:这位公子真乃神人也!虞昭愣了愣,但见那位摊主气得面色铁青,然而他瞥了眼男子身上华贵的衣衫,心中忌惮对方的身份,怕是非富即贵,他一介布衣可惹不起,遂不得不忍痛割爱,将玉兔吊坠取下来。
此刻摊主最后看了眼那吊坠,随即递给男子轻声道:这位客官既得了头彩,不如去别处瞧瞧,别只光顾我这一个摊位了。
虞昭听了好笑,她也看了眼那玉兔吊坠,正准备离开时,只见那男子摊开掌心,将吊坠径直递给自己。
周围的人群原本正要散去,突然见着这一幕,顿时又开始起哄:我说这公子怎突然出现,来玩这不起眼的投壶,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把这玉兔吊坠送给这姑娘啊!这位姑娘虽说戴着面具,可一看这身形便是位美人,难怪公子动心!虞昭瞧了瞧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心中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萧胤见她迟迟不接,便摘下灰狼面具,露出俊美无俦的面容,并轻声唤她道:昭昭。
虞昭丝毫不想理他,这下她连那吊坠都不想要了,转身就离开了人群。
萧胤重新戴上面具,跟在虞昭身后快步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道:那姓谢的都走了,你就跟孤好好过日子,成么?虞昭沉默地看着他,一时并未说话。
萧胤见虞昭迟迟不答,遂抬起虞昭细白娇嫩的手,将那玉兔吊坠系在她的手腕上。
她肌肤白皙,红色的绳子此刻颇为显眼,更别提下面还挂着只玉白质地的小兔子。
这吊坠挂在她手上,倒是显得愈发玲珑可爱。
男人见了十分满意,将吊坠系牢之后,这才松开虞昭的手腕。
虞昭眸色复杂地看了萧胤一眼,问道:你怎知是我?萧胤轻笑了声道:孤就知道你忍不住会出来玩,特意派人守在你院外,后来一路跟了过来,只是你未曾发觉罢了。
话音方落,他已然牵起虞昭的手,低沉的嗓音自面具下传来:既然都来了,孤带你逛逛。
男人掌心的温度传来,虞昭被烫得想缩回手,不料萧胤却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恰好两人此时走到路边一个卖梅子酒的摊位上,虞昭抿了抿唇,虽知晓自己不胜酒力,却还是朝那摊主道:这梅子酒好喝么?摊主见到这一对璧人华贵的衣着,便猜想他们是感情正浓的夫妻,顿时笑道:这位夫人不如尝尝,如今这酒正是好时候,也不烈,最是适合女子不过了。
说罢,他便递给虞昭一小杯梅子酒,算是先给她品尝。
虞昭顺理成章地挣脱萧胤的大掌,伸手接过,轻抿了一口。
由于她极少饮酒,此刻面容很快红了起来。
萧胤从未见虞昭喝过酒,此刻眼看虞昭面具边缘露出的肌肤微微泛红,他心想这女人怕是不会喝酒,便轻轻摘掉她的面具瞧了眼。
这不瞧还好,他一瞧顿时发觉,虞昭脸上红晕仿佛天ʲⁱᵒʲⁱᵒ边的晚霞般,娇嫩欲滴。
虞昭揉了揉眉心,正想问这摊主的梅子酒怎么回事,怎就这般浓烈,不料她身子微微一晃,直直往边上倒去,随即便意识朦胧起来。
幸亏萧胤眼疾手快地将人揽在怀中,他满脸无奈地朝她说了句:你不能饮酒就别喝。
说罢,他发觉虞昭身上全然没了力气,遂将她一把拦腰抱了起来,径直出了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