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继然一惊, 伸手紧紧抓住了那小厮的胳膊,你说的是真的?当然是真的!小厮笃定点头,我在少爷您身后盯着呢, 看着四少爷要挥拳头打他,我眼睛都没眨几下!四少爷的身手您也是知道的,不说少爷您了, 我都躲得开, 齐公子离得那么远,怎么着也有七八步的距离,怎么着都是来得及躲的啊!是了, 老四是家里最草包的一个, 虽然也跟在武师身后练武,但都能混则混绝不努力,又因为成天花天酒地,身子虚得很,齐幼之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不说反打,单单只是躲开,又怎会躲不掉?小厮又说, 关键是齐公子被打了以后还偷偷笑了一下,我看的清清楚楚的,实在是想不通他在想什么……常继然伫立在原地, 想清了前因后果后, 只觉得通身一股凉意自咽喉向下,直直灌到了他的心口处。
难怪向来温文尔雅的齐幼之会突然说出那番挑衅的言语, 也难怪方才的战火莫名就牵连到了他身上。
齐幼之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老四, 而是他!是对姜烟动过心思的他!想到方才姜烟看自己的表情, 常继然更是咬牙切齿。
齐幼之这招隔山打牛用的当真是妙,不说他和姜烟了,甚至连自己和常如意的后路都堵死了!可是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他是看不上常家的门第?还是当真不慕名利?小厮看着他面色剧变,不由担心道:少爷?常继然的思绪乱成一团,沉吟良久却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有揉了揉太阳穴,闷头回了院子。
孙氏正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听着脚步声,赶忙迎了上来,笑语盈盈。
二爷,今儿不是去武师那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捏着帕子就要给常继然擦汗,暗香盈袖,令人意动。
常继然本就心浮气躁,见着这所谓的房中人,更是想起了齐幼之的话。
他院子里总共也就一个孙晴,除了她,还有谁会去找姜烟?他狠狠拍开孙氏的手,沉着脸问她,我听说你前阵子去找了姜先生?孙氏一怔,随即便黑了脸。
那个贱蹄子,打着先生的名号挤进常家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勾引二爷!在二爷面前告她的状!当真是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她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物,不然也不会沉不住气的就去找姜烟宣誓主权,现在被常继然这么挑明,脸上更是遏制不住的狰狞。
常继然看她这不打自招的模样就知道了真相,气的更是心梗。
也难怪姜烟对自己一直冷冷淡淡的,前有拦路虎齐幼之,后有这程咬金孙氏,姜烟怎么可能高看他!孙氏浑然不觉自己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还想辩驳。
二爷,我只是觉得同先生有缘,这才让人送了点东西给先生,别的话我可是一点都没说啊!二爷您不要轻易听信某些人的闲话,误会妾身啊……她说着说着,眼泪又要落下来。
换做往常,常继然或许会起点怜爱心思,但现在她才说了一句狡辩的话便又开始哭哭啼啼了,他只觉得烦不胜烦。
哭什么哭!要哭就滚回房间哭去!他重重摔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房间。
孙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先前还盈在眼眶中的眼泪顷刻间全部缩了回去。
姨娘……丫鬟阿清过来扶她。
那个贱人,还敢跟二爷告状……真把我当成了死人不成……孙氏磨着后槽牙,手上暗暗用劲。
阿清手被抓的生疼,连忙说:姨娘,你往好点儿想,二爷之所以这么生气,肯定是姜先生没答应啊……不然他哪里会为这点无伤大雅的小事找您?孙氏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眼瞳水润,你说的也是……这事既然能被二爷知道,想来他对那个贱人的心思也被挑到明面上了,要是那贱人点头同意了,那二爷现在哪里还会来气冲冲的找她算账……阿清低声细语,您别看二爷现在这么生气,总归他和姜先生之间的事黄了,二爷这房里,不还是只有您一个么?您就是挨了二爷一顿说而已,这有什么不能受的?常继然虽然脾性大,但心地还算良善,不怎么会为难人,就算现下气的直骂人,事后都不会再翻旧账,这也是阿清为什么敢这么说的原因。
孙氏听着听着,不由喜上眉梢,你这话说的在理,那小贱人不来,二爷房中还是只有我一个姨娘。
但说完,她又来了火气,为着那小贱人我平白无故挨一顿骂,当真是气人!你给我想个法子,叫她吃吃苦头!这……阿清面露为难,姜先生毕竟是老爷的先生……孙氏推搡了她一下,什么先生不先生的,就是个教写字的,一个女人,肚子里还能有多少墨水?大老爷给她几分面子是看得起她,我好歹也算是常家的人,真要撕破脸了,我不信他们会偏着那贱人!她不耐的催促。
阿清素来鬼点子多,是孙氏的狗头军师,听她这么说,沉思了半晌,道:姜先生自来了府里后一直都没惹过什么事,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文章……孙氏眉头还没蹙起,就听她又说。
不过当初老爷请她进府请的匆忙,来历底细都是问的那书肆老板,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下手?这怎么下手?孙氏不解。
阿清凑到她耳边,声音更轻了不少,姨娘,就姜先生那性子,在乡下肯定不讨喜,保不齐有多少对她有意见的,你派个人去打听打听,听着什么龌龊事了不是最好么?是了,孙氏了然点头,那贱人是先生,最在乎名声了,要是名声臭了,老爷肯定不会让她留在常家!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赶忙回屋找了两个信得过的奴才,叫他们明天便去姜家村打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孙氏还在谋划,这边齐幼之和姜烟对着赶过来的常如意犯起了难。
常如意的消息虽没有钱氏这个主母灵通,但因着她对齐幼之的留意,也是不出一会儿就知道了常阳对齐幼之动手的事。
她一进门便直愣愣的冲着齐幼之跑了过去,连姜烟和钱氏的礼都没见,惹得钱氏直皱眉头。
常如柏和常继然的父母走得早,常如柏继承常家的时候年纪不大,平日里忙于家业,顾头不顾尾的,除了常继然这个胞弟,其余的庶弟庶妹都没有多做过问,依旧由老太爷的各个妾室养在自己院子里,一养便是五六年。
妾室便是妾室,教养出来的也不是什么正当货色,没有半分本事,歪门邪道却样样精通,等到钱氏嫁过来,该歪的早已歪得不成样子,她再怎么管教纠正都无济于事。
钱氏心中奚落,再看常如意对齐幼之嘘寒问暖没羞没臊的模样,更是脸上无光,借口说是还有事要处理,告辞了。
她一走,姜烟也不愿意多待,把房间留给了他们这对小年轻,自己去院子给菜浇水去了。
闲杂人等一走,常如意更加放肆,手当即就要往齐幼之脸上摸去。
齐幼之向后一躲,三小姐这是想做什么?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他又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常如意听了,眼露愤怒,我就知道老四是个惹事精!竟然还敢对你动手!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教训他!齐幼之心里烦闷,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要她帮忙出头做什么?他不求别的,这人别再来烦他他就谢天谢地了。
常如意没察觉这人的烦躁,依旧眼巴巴的看着他,你这脸肿了好大一块,疼么?齐幼之淡淡道:三小姐觉得呢?常如意盯着他那张涂着药的脸,有些惋惜于先前那张丰神俊美的脸现下丑了不少。
这伤应当不会留疤吧?齐幼之心里冷笑,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现在身子有些不舒坦,三小姐就先请回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这还是常如意第一次被人赶,她怎么都没想到齐幼之一个小小教书先生的弟弟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她咬了咬牙,险些当场发作起来。
但看到齐幼之那微微浮肿的脸,她还是按捺住了脾气,表情骄矜的说,既然你身子不舒服,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齐幼之嗯了一声,眼睛不知望向了哪儿,漫不经心的很。
……常如意一阵羞恼,转头快步走出了院子。
见跟来的丫头将她带来要送给齐幼之的东西又原样拿了回来,她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是叫你去给姜先生的吗!你拿回来做什么!丫鬟瑟瑟缩了一下脖子,小姐,我送了,可是姜先生不要啊……这边也不行,那边也不行!常如意气的狠狠踢了那丫鬟一脚,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吃的比猪还多,做事也跟猪一样的蠢!骂着骂着,她又恨起了常阳。
要不是那个混蛋,这兄妹俩也不会再度对她敬而远之!她愤愤回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就见先前还说着要休息的男子不知何时从房内走了出来,正倚靠着门框,似乎是和院中侍弄作物的清冷女子说了什么。
天近日暮,绯红的霞光铺满了整个院子,身形颀长的男人笑的温和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