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虽然是主母, 可姓常的少爷毕竟不是下人奴才,该怎么处置还是得听常如柏的。
见姜烟这么表态,钱氏心里不由多了几分苦恼, 但也还是笑着应了下来,说一定好生劝告常如柏。
话说完,她又去看床上的齐幼之, 见他脸上伤痕更醒目了些, 摇着头叹息了一声,怎么抹了药都不见好?可是涂的药不行?我再给你们送点我那儿的金疮药来?春华忙道:夫人,这用的就是您送来的东西呢, 哪有不好的说法。
钱氏勾了勾唇, 又不解,那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就只是挨了一拳头的事,第一天涂了药第二天就该消肿了啊,怎么这还更严重了?齐幼之生怕被看出点什么,连忙装作不自在的遮了遮受伤的那边脸,局促的笑了一声。
钱氏自然看出了他的窘态,便移开视线,问姜烟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姜烟正要点头, 就听齐幼之抢先道;不用了,总归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再休息个一天就好, 用不着劳烦大夫。
钱氏见他神色认真, 一时没了主意,又去看姜烟。
姜烟满脸的不赞同, 休息哪有大夫来看的有用?你就不怕又出了岔子?就是一点小伤, 还能出什么岔子?齐幼之姿态亲昵, 声音里带着点哀求,阿烟,就依我这一回吧?……他这般示弱,姜烟也拿他没了法子,行吧,不过要是明天还没好,就必须去找大夫,没的商量。
好。
齐幼之心满意足的点头。
姜烟总觉得他有些变了,但具体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这人似乎更亲近自己了,换做以往,逗弄个两三句就会不好意思,哪里还会撒娇卖萌装可怜。
……亲近好,亲近好啊!亲近就代表这人记恩了啊!日后就算要报仇,也会顾念着昔日相处的点点滴滴,对她从轻处理啊!一想到那个结果,姜烟便振奋不已,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
齐幼之静静看着,心里犯起了嘀咕。
难道更阿烟喜欢他这样?要是这样就能让阿烟多笑笑,那他倒是很乐意……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的钱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知为何总觉得后背有些发毛。
她只以为是自己离得窗户太近遭了风吹的缘故,挪着步子换了个地方待。
三人又闲聊了片刻,便有奴才来请钱氏去前院管事。
那我便先走了,钱氏从椅子上站起,又想起了什么,满怀歉意的朝姜烟笑了一声,我前段时间因着清明前后的事忙得晕头转向,都许久未过问先生的院子了,要是先生缺了什么,就派下人来告诉我一声,千万别嫌麻烦。
心情正好的姜烟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是重了几分,好。
等着钱氏走了,姜烟让春华将齐幼之用过的碗筷收走,自己则留在西厢房陪他。
齐幼之躺在床上,悄悄的睁开眼。
侧过头看去,就见那花容月貌冰肌玉雪的女人正坐在榻上,芊芊素手握着一卷书,动作随意,绰约多姿,因着心情不错,她的眉眼也柔和了不少,阳光洒在衣物上,像是为她镀了一层光晕似得,叫人晃神。
白瓷的花瓶里装着春华新摘的桃枝,上面的桃花粉嫩婀娜,却比不得穿着白色衣袍的女子半分风华。
齐幼之看着,先前还莹润饱满的耳垂又不自觉的泛了红。
若是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日落西山,一早离开常府的马车终于是回来了。
孙氏在屋子里等得望眼欲穿,见着人进来,连茶水都来不及喝,赶忙一路小跑的迎了上去。
怎么样怎么样?可有打听到什么?阿清勾起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姨娘,我打听到了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别卖关子,快说快说!孙氏连连拍她的胳膊,恨不得直接变成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用她说就能知道所有事。
阿清赶走了两边伺候着的丫鬟,又将门窗都关严实,确保着没人会听到她们说话了,这才开口。
姨娘,我先前说的没错,那个姜先生确实有蹊跷,她声音压得极轻,却还是难掩情绪的波动,她和齐公子,根本就不是姐弟!!孙氏惊得瞪圆了眼睛,你说真的?!阿清飞快的点头,当然是真的!我问了好几个人呢!都是这么个说法!这、这……孙氏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因为脑子宕机,她甚至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那个贱人和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姐弟!这意味着什么!这个所谓的先生,自己用着下作手段进了常家不说,还把一个不清不楚的野男人也带了进来!意识到这一点,孙氏只觉通身血液迸胀,一股即将大仇得报的痛快感情席卷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令她不自觉打起了哆嗦,只有不停的踱步喘气才能稍作平息。
顷刻后她又伸手抓住了阿清的胳膊,平日里尖尖细细的嗓音此刻有些粗喘,你有问那些村民那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吗?问了问了,阿清答得飞快,似乎就在等着她问这句话,我专门问了好几个人,都说齐公子只是姜家捡回去的孩子,姜先生先前对他并不好,不是打就是骂的,后来又不知是怎么回事,两个人都从家里分了出去,一起住在村子后山的屋子里。
一起住在后山?孙氏重复了一遍,眼睛开始滴溜溜的转。
先前还是死对头的两人忽然间就分家出去住在了一起,这其中肯定有蹊跷!我还特意去后山那屋子看了一圈,除了石阶那有一处屋子,四周都没了人家,安静得很!阿清又道。
闻言,孙氏立马就受了启发,这两人绝对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家里赶出来了!阿清看她。
孙氏激动的手都在抖,我就说她这个年纪了怎么还不嫁人!不嫁人也就算了,还不愿意跟二爷!她两手用力一拍,满脸笃定,她身子肯定早就不干净了!不敢叫二爷知道!阿清心中隐隐约约也是这么个想法,毕竟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本就是一件引人遐想的事,姜烟还去哪都将人带着,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更是蹊跷,但她是奴才,不能随意下结论,只有沉默着任由孙氏猜想。
好啊……好啊!我还以为她这个女先生能有多不一样呢,没想到也是个离不得男人的骚浪货!我这就去跟二爷说去!孙氏说着就要往外跑。
阿清急忙拦住了她,姨娘,您这么急做什么?孙氏急的跳脚,当即就要把她的手扒开,怎么不急!我可得马上告诉二爷!让他赶快把那荡/妇赶走!有她在,我们常府都不干净了!……阿清有时候挺佩服自己这个主子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到这么大,还在常家当了姨娘的。
还是没影子的事您就拿出来说,也不怕二爷先把您训一顿?您可是昨儿才挨了教训的,今儿要是再被说一顿,二爷心里指不定要怎么想呢。
……孙氏想了想,发现还真有这种可能,顿时又有些烦躁,那这怎么办?!难道还真要去村里搜集人证物证?那要花多长时间啊,她可是一天都等不及的想把那贱人给赶走了!见她这么急不可耐,阿清心里叹了口气,这才说:我们是不能动手,但这不是还有三小姐么?常如意?听到这句话,孙氏的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那个废物又能做什么?*齐幼之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醒来,脸上果然好了大半。
姜烟贴近观察了好久,发现确实好了不少,这才歇了要找大夫的心思。
等着好了,就能去武园了。
她说着,又从春华手上接过了药膏。
齐幼之看着她那白玉一般的柔荑,微不可觉的咽了咽口水,心里也不自觉的萌生了点期待。
先生。
秋明敲了敲门,老爷来了。
姜烟有些意外。
要知道常如柏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忙人,平日天不亮就去了店里,夜里才回来,往常除了书房,姜烟连见他一面都难,没想到这次竟然到他们这儿来了。
把老爷请到书房,我现在就过去。
姜烟随手将药膏放下,站了起来。
秋明看了眼齐幼之,提醒了一句,老爷把四少爷也给带来了。
……还真是为了那事。
齐幼之按捺下心头的那抹失落,从床上坐起,那我也过去看看吧。
本就是他和常阳二人的事,他要去也算正常。
齐幼之趁着换衣服的时候又将伤到的那边脸狠狠捏了几下,而后才跟着姜烟后面一起去了书房。
常如柏正坐在桌前,面前还跪着常阳,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
先生,是学生的不是,没管教好自家人,让他伤了您的弟弟。
他说完,又大声呵斥地上的常阳。
还不快点跟先生认错!常阳来之前就说服了自己要忍这么一次,等着日后这姐弟俩从常府滚出去了再去找她们算账,但一抬头见着齐幼之那张暗含嘲讽的脸,他便又来了火气。
他凭什么认错!明明这是他常家,干什么要这么给一个外人赔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寄人篱下的是他们呢!他梗着脖子,站得笔直,旁人乍一看还以为他是个多有气血的人物。
说话啊!常如柏狠狠踢了他一脚,先前在祖祠那边不是还挺能说的么!现在呢?哑巴了?!姜烟一愣,没想到常如柏竟然还罚人跪了祖祠。
这惩罚不算轻,姜烟心里也舒坦了些,正准备开口让常如柏不要再骂了,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