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意思是……常如柏隐隐猜到了姜烟的意思, 但却不敢下判断。
对于这个上一秒还被众人指摘,下一秒却能一针见血找出关键所在的女人,他心里总是不自觉的升起一股钦佩和忌惮。
姜烟微微抬头, 姣好的面容上带着看不清的情绪,你别问我,回去将刚才发生的事跟你夫人说, 她会知道的。
钱氏?常如柏心思活泛起来。
换做往常, 该是钱氏的事他不会多问一句,毕竟店里的生意都忙活不过来了,哪还有闲情逸致去过问别的……但今儿姜烟这么一说, 他又按耐不住好奇。
钱氏又能知道些什么?对了, 姜烟抬手指了指院子里的几个奴才,音色平静,叫她们把嘴闭紧些,这事没解决好之间一句话都不要传出去。
好,好。
常如柏连声应下。
虽说他这次来是要让常阳给齐幼之赔不是的,但常如意忽然搞这么一出,弄的所有人都没了心情,齐幼之也懒得再为难他, 他甫一认错,便点头原谅了。
总归常阳是个没脑子的,下回到底是谁吃亏还说不准呢。
将人送走后, 姜烟坐回椅子, 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
齐幼之看的心疼,更是痛恨起了常如意。
春华给两人倒了茶, 见着两人脸色都不好, 也是忿忿不平。
三小姐当真是太过分了!无缘无故的就来找先生的麻烦!还说那些难听的话!秋明走了进来, 附和道:是啊,老爷跟二公子都是讲道理的,三小姐却这么泼辣,还没我隔壁家的六岁小孩懂事呢!姜烟呷了一口清茶,眼神飘飘远远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说话,先前还群起激昂的几人也没了下文,都眼巴巴的瞅着她,生怕她心情更糟糕了去。
齐幼之坐到她旁边,将桌子上的糕点挪得近了些。
把那盆送来的蕙兰找个显眼的地方放着。
姜烟回神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春华脑子转的飞快,当即就懂了她的意思,眼里也闪过了几分厌恶。
阿烟?齐幼之喊道。
姜烟看他,这才发现他面含担忧,像是在担心自己的状况,不由扯唇安抚道。
不用担心,比起我,某些人日后的日子会更苦。
春华和秋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很是解气。
*常如柏不愧是姜烟的好学生,姜烟让他回去把事情告诉钱氏,他便一五一十半句话都没漏的说了,说得钱氏午饭后连午睡都没睡,立马就赶了过来。
她同常如柏一样,对常如意惹出来的烂摊子是又气愤又头疼,一踏进门,她便赶忙同姜烟赔罪。
是我管教不力,叫四妹冲撞了先生,先生今日就是打我骂我,我也认了。
姜烟浅浅笑了一声,态度依旧如往常一般平和,夫人这说的又是哪儿的话,到底是别人犯的错,哪有找夫人你要说法的。
她话虽这么说,但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钱氏,幽沉沉的,教人看不清其中含义。
钱氏心里有些发毛。
想她管家多年,什么样的滑头人精没看过,自诩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眼前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女,却叫她看不清底细,捉摸不透心思。
一想到常如柏回来说的那句你夫人会知道的,她便又是一阵忐忑,不知道她这是叫她出面处理这事,还是在指责她对后院的管教不力。
她琢磨了许久,索性一边叫人去查,一边赶过来赔礼。
她也觉得憋屈,自己好好一个常氏主母,在县城过活了这么多年,谁见着她不是笑脸相对的,哪有这么窝囊过的时候。
可没法子啊,谁让自家的废物确实得罪了人呢?就算姜烟不是常府的先生,常阳和常如意这么做了,他们都是要上门赔礼道歉的。
钱氏幽幽叹了口气,语带无奈,不瞒先生,我嫁进常家这么多年,管事的时间也不短,但对那几个弟弟妹妹却依旧是没有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任由着他们作天作地,以往总想着是年纪没到,现下活泼些,日后会懂事的。
可我没想到,她们竟然对先生您……她说着,又是哀愁的长长一叹,拿着帕子就要抹眼泪。
姜烟没说话,只是越过她,眼睛看向了别处。
钱氏半天没得到回应,也不继续卖惨了,顺着她看的地方望了过去。
这一望,又看出了点门道。
这盆蕙兰是个好东西啊!她这话刚说完,就见眼前肤胜白雪的女子轻轻勾了勾唇。
是啊,确实是个好东西。
她应得意味不明。
钱氏见她这般反应,当即来了精神。
姜烟同齐幼之搬进常府的时候,有什么缺什么她可是都看过几眼的,这么名贵的一盆蕙兰,若是一开始就在,她肯定会有印象。
若是搬进来后才有的,那便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姜烟自己要的,那作为管事的主母,她一定会知道。
还有一种,便是有人送她了。
能是谁呢?见着姜烟这态度,钱氏心里隐约模糊的捉住了点线索。
常如意是个只知道衣服首饰的,常阳是个只会花天酒地的,这品种名贵的蕙兰,绝对不可能是他们送的。
那就只有一房了……钱氏心里有了主意,连忙道:先生您放心,这事有蹊跷,老爷特意交代让我仔细着查,我已经叫人去打听了,若是得了线索,一定第一个告诉先生。
姜烟不甚在意的应下,沉默了半晌,又笑得含蓄。
到底是当家了多年的夫人,这随便一句话都能叫我安心不少,果然,不管大家小家,都离不得一个明事理的主事人。
……钱氏反应了片刻,猛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抬眸朝姜烟看去。
姜烟依旧是那副云淡风清的模样,仿佛方才的话只是随口的一句感慨,并没有别的意思。
先生说的是,钱氏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嗓子,这男人们在外打拼,我们这些做女人的可不能不事理,不然这家不就乱了么?姜烟颔首,夫人懂我意思就好。
两人又含糊的互相试探了片刻,钱氏便跟得了启发一般,欢天喜地的走了。
【你们这是在打哑谜么?我怎么听不懂你们的意思?】自从进了常家就一直没怎么冒头的系统小八忽然开口。
姜烟懒懒散散的坐在了椅子上,话要说的委婉些,最好表面一个意思,实际一个意思,这样就是真出事了,别人也找不到你头上,懂?小八切了一声,【我不懂,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完成这一阶段的任务,就要被扣生命能量了。
】什么东西?!上一秒还优哉游哉的姜烟猛然瞪大了眼。
不是说齐幼之这段时间都算作‘体育’方面的任务吗?!我不是在执行吗?为什么要扣?!这可是她来常府前就商量好的!小八调取了系统界面,那上面不再是单一的任务进度条,而是双线并进,且都是零进度。
【我有时候都替你急,齐幼之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回宫了,你还傻呵呵跟他浪费时间,双管齐下不好么?】你也没跟我说能这样啊!姜烟大怒。
【啊……我……我没么?】小八的声音顿时心虚了不少。
姜烟更气了,你不仅没说,甚至连任务发布的时候都没通知我!不然她也不会不知道,还掺和这掺和那!小八气短的咳咳两声,【总归就是这么回事,你加油,拜拜~】你!姜烟还想再骂两句,就听滴的一声。
那狗逼系统竟然遁了!……姜烟强忍着砸东西的冲动,将系统新发布的任务又看了一眼。
【诸子百家-法,在老师的引导下,学生逐步掌握法家学说。
】……谁家诸子百家一开始是学法的啊!她现在都恨不得拿君子之道给齐幼之洗脑了,你来个法家!这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教齐幼之如何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吗!喂,小八!小八!姜烟在脑子里喊了好几声,没得到任何回应。
这特么……姜烟开始疯狂磨牙。
阿烟?一道轻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姜烟抬头,就看到齐幼之站在屏风旁,怀里还抱着两本书。
她赶忙收敛了神色,微微一笑,怎么了?齐幼之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有多想,只说:我来陪你一起看书。
姜烟有些意外。
两人虽然总是一起看书,但从来没有谁陪谁的道理,齐幼之今天忽然这么说……看来是真的决定要跟她亲近了啊!这个认知让姜烟方才还不爽的情绪好上了不少。
她将茶水挪到了榻上的小桌子上,就听齐幼之问她。
阿烟和常夫人都说了什么?姜烟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成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齐幼之有些不高兴,阿烟就在我身边,为什么我还得过几天才能知道?难道阿烟是怕我说漏嘴了,会坏事?姜烟哎呀一声,赶忙解释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可没这么想过!只是觉着有些事你得亲眼看了才能明白啊……真的?齐幼之一双琥珀的眸子微微瞪大,带着狐疑,鸦羽般的眼睫颤得极其好看。
真的。
姜烟心又痒痒了,目光控制不住的放在他那清秀俊逸的脸上,看了好久,这才认命的感慨了一句,虽说早就知道幼之生的好了,但我真没想到会长到这种程度。
不愧是皇室所出的反派boss,单单只靠这一张脸,怕是人生都要比别人顺畅不少。
齐幼之微微脸红,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到了这上面?阿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姜烟目光轻柔的看着他,语调悠远,像是在回忆着某段往事一般,以前你可不是这样……齐幼之心念微动,放在桌下的手微微蜷缩了起来。
若不是阿烟,我也不会有今天……*再说二房那边。
孙氏得知常如意被关进了祖祠,在房间里大发脾气,摔碎了好几个花瓶。
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竟然当着老爷面说这事!这常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包括她这个外人,谁不知道常如柏最重面子和规矩!事情要是真闹大了,不管是常家还是那贱人都会受到波及,所以常如柏肯定会把消息压下来,以此保全那贱人的名声和常家的面子。
常如意这个在常家长大的却还能想不通这点!当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了!阿清绕过地上的碎渣瓷片,上前按住孙氏,姨娘,您冷静些,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平日里大老爷忙的不着家,谁也想不到他今天大早上就去了姜先生的院子啊……提到这,阿清自己也是一阵懊恼。
她知道常如意是个暴躁脾气,听到某些话后绝对会按捺不住的找姜先生算账,所以故意安排了人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数告诉了她,只等着她和姜烟撕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但她没预料到老爷对姜先生这么看重,竟然大清早的带着四少爷亲自上门赔礼,刚好和忍了一夜怒气的常如意碰上……姜先生对付常如意难,但常如柏对付起来轻松啊!常如意甚至一点作用都没发挥,就被赶走了……败在这一步,阿清也有些丧气。
孙氏直喘着粗气,手死死捏住桌角,面部的肌肉都在抽搐。
我可是都按你说的,找人把这消息给传出去了,结果呢?!老爷手下的那些人手脚更麻利!消息还没传几句,人就被捉去打的皮开肉绽!要不是自己买通了动刑的人,直接下狠手把那奴才给打晕了,怕是她自己都要被供出来!想到那个后果,孙氏胸口起伏不断,素来美艳的脸上又添了几分狰狞。
阿清也是叫苦不迭。
这便是她们这些下人的难处了。
事情成了,一句好话都讨不到;事情败了,他们还得挨一顿教训。
什么叫按她说的,她也只是被逼着想的法子啊!归根到底,不还是姨娘自己想出气吗?阿清心里哀怨连连,嘴上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有努力赔着笑,姨娘别气了,总归那几个奴才已经被赶出府了,没人会知道是您传的消息,咱们现下还是安全的……孙氏手里绞着帕子,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咒骂完了常如意,又开始埋怨起常如柏夫妇。
不就是一个女先生嘛,那么稀罕干什么!这年头谁还不会识几个字啊,就他还当个宝似得供着!大夫人也是个没脑子的,愣是一点不对都看不出来,也不怕那小贱人日后跟她平起平坐!听到钱氏午饭过后就去找姜烟赔礼的事,更是唾弃不已。
蠢货东西!我现在这么帮她,她反倒在人前点头哈腰的,等着回头有得她哭的!阿清一边给孙氏倒茶,一边嘀咕。
姨娘是真的疯癫了,人家先生那个姿色,要是愿意早就成了二房夫人了,哪里用得着跟大夫人争来争去的。
再说了,大夫人比姨娘精明多了,也不知道姨娘哪里来的勇气说她蠢。
孙氏气的口干舌燥,拿起杯子里的水一口闷下,又将杯子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她狠狠扯住阿清的胳膊,你再给我想想法子!阿清欲哭无泪,姨娘,算了吧,总归她进不了咱们二房,就是个教书先生,您这么把她当回事做什么?孙氏想也不想,说的飞快,我才不是把她当回事!我就是觉得她碍眼!一想到她也在这个府里我就难受得慌!总之你快点想法子,把她给我赶出去!不然我把你今年的月钱都给你扣了!这都什么事啊……阿清顿时头大如麻。
*在常如意被禁足在自己院子的几天里,齐幼之脸上的伤终于是转好了。
姜烟仔细扒拉了一下,这才放心下来。
还好没留伤疤,不然怕是有不少人要心痛死。
她一边笑一边说。
晨光熹微,凉风如水,吹拂着她鬓角的碎发,叫齐幼之不免出神。
幼之?姜烟推了推他,怎么了?齐幼之用力的眨了下眸子,没什么,只是想着今儿就要去武园了,不免有些紧张。
姜烟自从那天被小八催促后就一直处于赶工阶段。
不仅疯狂给齐幼之灌输法家思想,还要用儒家的学说来给他缓和情绪。
但她毕竟不是齐幼之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最后思来想去,索性直接开摆,刷体育的进度。
齐幼之这脸刚能见人了,她便急不可耐的提起了武园的事。
这常家不是个安宁地方,保不齐什么时候还会再出事,我存了要离开的心思,但常家的银子也给了,你连着一招半式都没学会,就这么走了,总归是不行的。
齐幼之本想借着脸伤再缠姜烟几天,听了这话,当即决定第二天就去武园。
越早学就能越早回村里,他可不愿耽搁。
姜烟嘱托他:若是在武园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我不希望再有常阳这类事发生了。
齐幼之颔首,我记着呢。
又笑,阿烟这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你以为我很愿意啰嗦吗,要不是你这祖宗一样的身份,我才懒得跟着你后面絮叨。
姜烟很想翻白眼,但还是努力的忍住了那股冲动,你记得就行。
她说完,抬手理了理齐幼之的衣襟,去吧。
等着齐幼之走后不久,春华进了姜烟屋子。
三小姐今儿还在祖祠跪着呢,这都第三天了。
要知道当初老四常阳也才跪了一个晚上,和他比起来,常如意要惨太多。
姜烟懒懒靠在榻上,音色淡淡,下人之间可有说过什么?春华摇头,这风头一过,就没人好奇了。
常如意好歹是府里的三小姐,莫名其妙就被罚了,好奇的人不在少数。
但常如意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主,三天两头就闹事,众人也都习以为常不甚在意,常如柏消息封锁的很及时,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的人没有几个。
便是那几个知情的人,在看到常如柏夫妇对姜烟态度一如既往后,也歇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把那场闹剧当作笑话看。
直到今天,府里已经没了再议论这件事的人了。
姜烟修长的手指抵着下颌,绰约间带着几分冷漠嘲弄的笑意。
对了,春华想起了方才在前院听到的事,听说二房打发了几个奴才出去,说是做事毛躁,砸碎了好些个宝贝。
打发了就打发了吧,都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姜烟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春华急了,这怎么会是不要紧的人物呢……若是他们还在,二房就不能跟我们玩把戏了!要她说,就是花费再大精力都要把那些人找回来!这年头女子名声最为重要,要是有人敢这么抹黑自己,她是绝对要跟别人拼命的!姜烟打了个哈切,觉得通身都乏乏的,春华啊,知道蛇打七寸这个道理吗?春华站在原地,颇为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你等着看就是了。
姜烟说的平淡,但落在春华耳中,却总觉得带着几分阴冷的狠意。
*许是天气终于彻底暖了起来的原因,姜烟一个上午都在犯困,一本书看的磕磕绊绊,上一秒眼睛还睁着,下一秒就入了梦,再惊醒,再入睡。
循环往复了好几次,终于等到了午饭,一吃完,姜烟就钻进了屋子,睡的天昏地暗。
齐幼之自武园归来,没在书房见着姜烟,便问道。
阿烟呢?春华捂着嘴笑,还在房里睡觉呢。
她方才进房间看了一眼,姜烟正睡的香甜,压根没有转醒的迹象。
齐幼之意外,什么时候睡的?这都要用晚膳了,还没醒。
先生是吃了午饭的时候睡下的,想来应该是累过头了,这才睡到现在了吧。
齐幼之担忧道:现在睡了,夜里就睡不着了。
他话说完,让春华去喊醒姜烟,自己先去洗了个澡。
他洗好澡出来,姜烟已经坐在了桌边,神色是一如既然的冷漠,眼神却有些呆滞。
齐幼之一眼便看出来了她在发呆,轻声喊道:阿烟?姜烟缓缓转头看他。
齐幼之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昨晚上没睡好?……不是……姜烟又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她只是单纯的犯了春困而已。
春华和秋明将饭菜端了上来,见姜烟依旧是直愣愣看着也不伸筷子,都是笑。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先生这样子。
秋明道。
姜烟也意识到自己这状况不对,抬手揉了揉眉心。
齐幼之给她添了一碗汤,吃饭吧,过会儿再睡。
姜烟刚想点头,就听得院子门被砰砰砰的敲响了。
来人似乎很着急,敲门声又大又急促,搞的房内的四个人都心脏一提。
这大晚上的,会是谁?春华没有动脚,只是有些紧张的看了秋明一眼。
秋明摇了摇头,不清楚。
我去看看。
他出了房门,在连续不断的敲门声中走向院门,随后从门缝朝外望去。
三个房间里的人只能看到他在一番小心翼翼的观察后猛然一提气的动作。
是谁?春华小着声音问他。
秋明张了张嘴,也不出声,就拿嘴型来来回回的说。
众人辨认了半天,这才看清他说的是三个字。
三小姐。
……三小姐怎么来了?春华皱眉。
姜烟坐在桌子前没有说话,显然是懒得理会。
她是四个人的主心骨,她是这个态度,其余三个便也都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笃笃笃的敲门声后在持续了片刻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以为常如意走了,刚要松口气,就听外面女人尖细刺耳的声音再度响起。
齐幼之,你给我出来!不然我就把你和姜烟那点破事全都说出去!反正我已经挨过一顿打了,大不了就是再被我哥打一顿!你要是不出来,我保准府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你和姜烟不知廉耻日日偷合!……齐幼之脸色一黑,手上青筋凸起。
见着姜烟依旧是那副没精神的模样,他站了起来,我出去和她说。
姜烟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齐幼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常如意早已没了平时的光鲜亮丽,双眼红肿,眼底乌黑,面色也有些憔悴,像是被狠狠磋磨过了一般。
见齐幼之出来,她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看到伤疤褪去,俊美如画的面庞再度展露出来后,又不自觉的陷入痴迷。
齐幼之长得足够俊逸,比钱家吴家的姑爷们还要好看不少,只要得了这人,就没人再敢嘲笑她嫁不出去,只会羡慕她找了个俊美清逸的男人,羡慕到抓狂流口水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象到齐幼之站在自己身边时,别家小姐艳羡的场景,常如意不免有些心神荡漾。
三小姐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齐幼之淡漠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思。
常如意微微抬头,语气矜傲,又夹带着些许施舍的意味。
齐幼之,这话我只说一遍。
你去和那贱人断干净了,乖乖跟着我,先前的事我就大发慈悲的当不知道,让你们继续留在常家。
贱人?这个字眼落在齐幼之耳中,叫他脑中一阵嗡鸣,隐匿在心口的暴虐情绪难以扼制。
三小姐,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的语调冷地像是冬日冰河里的一块石头,你只是常府的一个庶女,有那个权力叫我和阿烟滚蛋么?你说我是庶女?你敢说我是庶女?!常如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在常家排行老三,除了常如柏和常继然,数她身份最高,她要折腾起来,钱氏那个主母拿她都没法。
庶女这个无从选择的出身一直都是她的痛点,整个常府上下都没人敢在她面前提庶这个字,齐幼之竟然还敢拿出来说事!齐幼之!我本来还想着你那张脸不错,只要乖乖跟了我,我就保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没想到你还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啊!常如意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齐幼之一个正值青年的男人,又怎么会挡不住,巴掌扇上来,他抬手就给死死捏住了。
你!滚开!放开我!常如意被抓的生疼,尖声骂了起来,你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让我大哥把你们赶走!齐幼之嗤了一声,随后重重将她往外一推,常如意被他推的踉跄了好几步。
我有什么不敢的?齐幼之不屑的讥笑了起来,三小姐怕是在县城过惯了安稳日子,就以为天下都是你们常家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三小姐你只是个无才无德的庶女而已,能有什么本事?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更是觉得好笑。
三小姐说抬举我?说给我面子?可是三小姐你的抬举和面子能值几个钱?离了常家,三小姐怕是连窑子里的女人都比不上。
窑子里的女人起码还有好姿色和好身材,还温柔可意,三小姐呢?长这么大,常如意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轻贱奚落过,她气的连连哆嗦,连后背的痛都顾不上,手指着齐幼之半天都想不出一句反击的话。
齐幼之却不想这么容易放过她,依旧慢条斯理的讽刺着。
三小姐以为成天在街上在府里耍威风很风光么?知不知道旁人都怎么评价三小姐你的?他们都说,三小姐你明明出身常家,却目不识丁,成天撒泼打野,连山里来的野丫头都比你讨人喜欢些。
就三小姐这样,竟然还说看上我?三小姐你平日是个爱美的人,镜子应该都随身带着的,说那话的时候,为何就不知道先照照?幼之有时候是真的想不明白,三小姐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说别人是贱人?你……你……齐幼之伶牙俐齿的一番话,将常如意作为常家大小姐的自尊打碎的七零八落,常如意听得眼睛都充了血,怒吼一声后当即就要去打他。
常如柏带着下人赶来时,便见常如意披头散发毫无形象的捶打着齐幼之。
齐幼之没有回击,只是不停的躲闪,但还是避免不了常如意发疯,头发和衣服都被扯得乱糟糟的。
常如意!常如柏看得气血翻涌,当即就上去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你是真无法无天了!让你跪祖祠,你就逃出来找人打架!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他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常如意脸上顿时通红一片,不出一会儿就肿了起来。
常如意气的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
大哥,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你打我!是他先骂的我!常如柏已经气的听不进话了,见她哭哭啼啼的,更是烦躁得要命。
你给我滚回去!再出来我就把你的腿打断!我不走!常如意挣脱下人,手指着齐幼之,声音里满是彻骨的恨意。
我要把这两个贱人赶走!赶走!赶不走,我就一直闹一直闹!这个家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她恨声说完,又哭着跟常如柏示弱,大哥,会写字的先生哪里都有,你重新找一个就好了,干嘛要让这对贱人在这潇洒!常如柏现下对她是万分失望,见着她到现在还一点都没反思的意思,也绝了和她好好讲道理的念头,万分疲惫的摆了摆手。
把她给我带回去,我不开口,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不要!我不要!常如意挣扎不过两个大壮青年,被连拖带拽的带走了。
常如柏身心俱疲,朝着齐幼之勉强一笑。
实在对不住齐公子,明儿我一定上门赔礼,现下天色晚了,齐公子还是先早些休息吧。
他有点感激这晚了的天色,他现在已经分不出心神去应付旁的事了。
齐幼之衣服被扯得有些凌乱,但整个人却像是没经历过任何风暴一般,依旧笑的温和。
好,常老爷您也要好好休息,莫为这些事伤了神。
常如柏唉声叹气的走了,短短几天,他觉得自己像老了好几岁一样,处处都是力不从心。
将众人送走,秋明这才跑到齐幼之身边,小声嘟囔道。
还好我脚程快,老爷还没睡下我就给请来了,不然齐公子你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他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齐幼之,公子没受伤吧?这三小姐当真跟疯了一般……没事。
齐幼之浅浅笑了一声,语气里都是释然。
秋明只以为他是在庆幸自己没受伤,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两人回了院子,春华立马追问道。
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弄成这样了?日近西山,天色逐渐昏暗,房子里有些看不清东西,她举着烛台往齐幼之身上一照,姜烟这才看出他衣服微乱,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她对你动手了?!齐幼之赶忙就要否认:没……是啊!那三小姐当真粗鲁,乡下的撒泼的农妇都没她厉害!要不是公子有先见之明先叫我去喊了老爷,怕是都要受伤了!秋明义愤填膺。
姜烟脸色冷了下来,凉飕飕的看了齐幼之一眼。
……齐幼之顿时心虚起来,就是被刮掉了点皮而已。
姜烟一时也没了话说。
春华见着两人气氛尴尬,赶忙出来打圆场。
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总归三小姐也不来烦了,咱今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说完,她又用力推了推身边的秋明。
秋明先是没反应过来,看到她眨的眼睛都快要抽搐了,这才悟了。
是……是!三小姐被老爷给捉回去了,老爷这次被气的不轻,三小姐肯定没好果子吃!他话说完,三个人一起去看姜烟的脸色。
姜烟心里很操蛋,因为她不知道齐幼之这上赶着找虐的帐日后会不会算到她头上。
要是会算,那加上前面的仇,她是可以直接去买棺材了。
要是不算……她根本赌不起啊摔!姜烟脸上平静,心里却是千头万头羊驼飞奔而过了。
算了。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现在就算啰嗦了也没用,事不过三。
齐幼之脸上的笑容再度展露,阿烟放心,这下我是真的记住了。
……姜烟都不想理他。
饭菜都已经冷了,春华和秋明二人端回厨房重新热了一遍。
草草吃完,两人各自回了房间。
春华伺候着姜烟洗漱,见着姜烟焉哒哒的提不起精神,还以为她是在担忧齐幼之的伤势,宽慰道。
齐公子已经不小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哪有不受伤流血的时候,先生你就是太在乎了。
姜烟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春华又说:我听着秋华说,他今儿和公子去武园的时候,见着了个男人,个子很矮不说,还男生女相,问了武师,说是江东钟家的人。
姜烟猛地回了神。
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