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出这句话后, 齐幼之有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你走的那天?秋明嗯嗯两声,是啊,就是先生落水那天晚上。
姜烟落水, 他本来也应该像春华一样留在她身边服侍的,只是刚巧家里出了点急事需要他回去,姜烟也体谅他, 便让他回家去住了几天。
他是当天傍晚的时候离开的, 后来想起自己有东西没拿,又回来了一次,回来的时候进房间想打声招呼, 这才发现齐幼之不在屋内。
齐幼之一脸的刚反应过来的模样, 那天夜里我去花园那边看了一圈,确实不在房间里。
花园是姜烟落水的地方,他说去了那儿,众人便都知道了他的意思。
秋明好奇道:所以后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三小姐也出事了?春华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他。
得知是常如意找来两个男人试图糟蹋姜烟,秋明气的要死,直骂常如意蛇蝎心肠,白瞎了他以前还夸过她好看。
在知道常如意被人糟蹋了以后,他又是痛快又是不忍。
他到底是个纯良的性子, 一边痛快于这人作恶多端终于得了报应,一边又不忍心的觉得这报应委实太大了些。
但转念想到她对姜烟下的手也不轻,那点儿不忍便也收回了, 转而大呼恶人自有天收。
有点同情, 但不多。
两个下人聊得热火朝天,当事人的姜烟却没有参与这段对话。
一种诡异的、她下意识就不敢去细想的猜测萦绕在她的心尖, 叫她不敢抬头去细看齐幼之的表情。
其实常如意刚出事的那段时间里, 她就察觉事有蹊跷, 现在再回头想想,倒也算是勉强看明白了一些。
常如意再怎么混蛋也是常家的一个主子小姐,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势必就要承担得罪常家的后果,换做一般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但齐幼之不一样啊,他可是智商超群到可以戏弄所有人的反派,想整治一个看不顺眼的炮灰,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不仅可以轻而易举的得手,还能若无其事的当作局外人,过着闲庭信步的日子。
想到这几天她和他相处的场景,姜烟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一股被人时刻注视且看穿的惊悚感顺着她的后背缓缓的爬到了她的颅顶,叫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不行。
齐幼之身边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本以为自己能将这大反派改造成君子,让他改邪归正,不要走向黑化灭亡的结局。
可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根本就和原文没有任何差别。
齐幼之还是觉醒了他的反派人格,对看不顺眼的人下手狠厉,毫不留情。
现在是常如意,等着他记忆全部恢复,不就轮到她了?不行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得快点想法子逃出生天。
可惜这法子姜烟日想夜想,想到嘴里都气泡了,都没想出来。
泡还没消下去,葵水又来了,姜烟疼得在床上打滚,几度昏厥了过去。
春华急的找大夫来看了好几次,大夫都说是落水沾了寒气,只能一边喝红糖水一边再用药调养。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姜烟更是消瘦了一大圈,天气暖的都要接近热了,她穿着一身湖蓝色衣服,憔悴得跟生过一场大病一样,连着常如柏的几次授课都取消了。
就这么又躺了几天后,身子依旧不见好,常家上下不知何时逐渐流传起了她和常家风水不对付的言论。
她没来之前,常家上上下下都好好的,她一来,四公子出了事,三小姐出了事,连带着二房里面都大换血了一番,晴姨娘现在过的连个奴才都比不过。
现在常家安宁了,她身子就不舒坦了,可不就是风水不对付嘛。
这风声愈演愈烈,最后甚至都传到了常如柏和钱氏的耳中。
两人虽然都严厉的训斥了那些多嘴的下人,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大半个月后,姜烟的身子养的七七八八,常如意的事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她和马夫做了那档子事,就算不是自愿的,也是没了清白的女子,除了马夫,她这一辈子也别想嫁给别人了。
常家也干脆,一辆破轿子将人送出门,几十两银子当嫁妆,其余成亲的流程一概没有,直接了当的就把人给送走了。
自此以后,常如意和常家便没了关系,她不再是常家的三小姐,只是一阶马夫的妻子,除非马夫忽然鸿运当头大富大贵了,不然她这辈子都没有再翻身的可能。
至此,姜烟的一个烦恼便算是解决了。
接下来便是和女主反派的对峙了。
一想到这,姜烟便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难道真是犯冲了不成,怎么这么多天都不好呢?春华也着实纳闷起来。
这人平时都好好的,怎么落了次水以后就起不来了?姜烟捏着帕子把嘴挡住,声音有气无力的,若真是犯冲,那我也只有离开常家了。
春华眨巴了下眼睛,有些不舍,先生要是走了,那我服侍谁啊?姜烟笑了笑,没说话。
她是注定要走的人,春华纵使再舍不得,她也得提出告别。
微风轻柔,吹落树叶,院子里的花香芬芳馥郁。
实在是太过惬意了,姜烟一个没忍住,歪着脑袋睡着了。
齐幼之自武园回来,就见姜烟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浅粉色披风,睡的正香,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白皙似雪的肌肤被衬得几近透明。
齐幼之看的心里一动,压着嗓子问一边的春华。
怎么在这儿睡了?大夫说先生身上寒气重,最好多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先生似乎是太累了,没坐一会儿就睡着了。
春华道。
总归现在太阳不毒,风也不大,又不是吃饭吃药的时候,春华便由着人在这边睡了,只等着吃饭的时候再喊醒。
齐幼之看了一会儿,手指微微蜷了一下,随后弯腰,将人给抱了起来。
姜烟睡的确实沉,被人抱起来了都没察觉,依旧阖着眸子,安稳的睡着。
她那通身清冷的体香顺着空气争先恐后的窜到了齐幼之的鼻间,叫他近乎遏制不住的想要再凑近着闻闻。
可是春华就在后面看着……齐幼之轻咳一声,低声道:你去忙吧,我来照顾阿烟就够了。
春华刚好也有别的事要做,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走了。
门被合上,厢房内再度安静下来。
齐幼之心里松了口气,将睡着的某人轻轻放到了床上。
姜烟生的极好,担得起一句眉如墨画秋水为神,素日里只有冷意的眸子现下因为沉睡而紧闭,少了几分疏远,多了几分恬静。
齐幼之看着看着,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虽然生在农家,但因着姜母自小的溺爱,她没做过多少农活,脸滑嫩的跟煮熟的鸡蛋一样,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唔……感受到脸上的痒意,睡梦中的人儿不自觉的锁了缩眉头。
齐幼之只有恋恋不舍的将手挪开,转而深深凝视着她的面庞。
不知过了多久,留在武园收拾东西的秋明终于是回来了。
他回来的有点晚,一进门,便直直走了进来,像是找齐幼之有什么事。
刚准备张嘴,齐幼之便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让人去书房等他。
秋明没等一会儿,齐幼之便带着满脸的意犹未尽表情走来了。
怎么了?秋明递过了一张拜帖,依旧是钟苓派人送来的。
齐幼之打开草草的看了一眼。
几次求见无果后,钟苓似乎是察觉到了姜烟对她的不待见,也不再不识相的说要登门拜访这件事,而是退而求其次的想要再见见齐幼之。
自那次酒楼见面之后,齐幼之便一直没有再和她见过,他满心满眼都是正值虚弱的姜烟,全然忘了那边还有一个比他自己还要急着认亲的钟苓。
钟苓是大家闺秀高门贵女,素来最重规矩面子,现在这般急切的要和他见面,想来这中间的事绝对不会简单到哪去。
但阿烟不知为何,似乎格外不喜他和钟苓见面,他也只有顺着阿烟的心意来,对钟苓能避则避。
他对着拜帖看了良久,惹得秋明都忍不住吐槽了。
公子若是想见就见呗,钟小姐都主动这么多回了,公子您可得抓紧机会啊!他和春华一样,都以为钟苓对相貌清逸气质超群的齐幼之动了情丝。
但不同于因为翡翠镯子那事而心生芥蒂的春华,他则是单纯的希望齐幼之能把握住机会,一朝得道升天。
齐幼之也懒得解释,只随口拿姜烟的名头来堵他的嘴。
阿烟不喜欢我见她。
姜烟素来是几人的主心骨,说话做事都比他有威慑力,她说一,春华和秋明就不会去说二。
但今儿齐幼之这么说了,秋明却连连否认。
怎么可能,先生是知道钟家的,怎么会拦着您和钟家小姐见面呢?齐幼之苦笑一声,许是她落水那天,我去见了钟小姐,她心里不舒服了吧?秋明侧头,很是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是这样么?那天先生叫我去打听钟小姐的事,我和春华都以为她是满意钟小姐这个弟妹呢……打听?齐幼之一愣,打听了什么?秋明便将齐幼之从王家回来那天后的事都说了一遍,又说。
我第二天打听完以后就忘了钟小姐的名字,还是先生提醒我的呢……我还以为先生早就认识钟小姐了呢……阿烟竟然那么早就知道了钟苓的存在?怎么会,钟苓以前一直在江东,阿烟又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