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秋明透露的消息, 齐幼之对姜烟和钟苓的关系起了好奇。
仔细想想,阿烟平日里极少表现出喜恶之情,对别人都是毫不在意又平淡冷静的态度, 就连常如意那般对她,她都能好声好气的说话,为何独独对钟苓这么反感抗拒?这个疑惑甫一出现, 便在齐幼之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了探明究竟, 他又找上了钟苓。
姜烟?听到这个人名,钟苓有些诧异,这不是你的亲人么, 为什么要来问我?齐幼之看她, 凤眸犀利,你认识阿烟?钟苓秀丽端庄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我不认识,只是略有耳闻……略有耳闻还是美化后的形容,齐幼之知道,这个来自钟家的小姐已经将他们调查的知根知底了。
他心头有些不悦,但那缕不悦却被他很好的藏在了幽沉的眸光下,他看向钟苓, 没有再开口提姜烟早就知道她身份这件事。
钟苓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姜先生前几日又生了病,连着院子门都不能出,现在可好些了?齐幼之微微点头, 有劳钟小姐关心, 阿烟身子已经好多了,只要再稍加休养几天就可痊愈。
钟苓无奈苦笑, 我还当这些都是她用来推脱的借口呢, 竟真的是身子不舒服么?齐幼之道:自然都是真话, 无缘无故的,阿烟怎会推脱?话虽是这么说,但姜烟那近乎没有伪装的抗拒,他们都看在眼里。
钟苓又道:齐公子,认亲一事,您当真不再考虑一下么?齐幼之沉默了片刻,随后在钟苓满含期盼的目光下缓缓摇头。
过往之事我已不想再提,只想好好珍惜当下,怕是要辜负钟小姐的一片好心了。
他说完这话便离开了。
钟苓难得有些气急败坏,端着茶盏的手都在用劲,恨不得直接将那瓷器给捏碎了。
小姐,这下该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就这么算了?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声的丫鬟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焦急慌张。
怎么可能?钟苓寒声道。
现下夺嫡之争正是最激烈的时候,钟家入京,势必需要站队,与其选那些不知底细的皇子,还不如选个毫无根基离不开我们钟家扶持的人物。
而齐幼之,这个皇帝与元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便是最好的人选。
丫鬟为难道:可是齐公子他根本就不想回去啊……这可由不得他。
钟苓冰冷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盖的残忍,既然身体里流着皇室的血,这些东西他注定逃脱不掉。
可由不得他想不想,愿意不愿意。
想到齐幼之嘴里一直提起的人名,她的嘴角又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意。
*得知齐幼之又出去见人了,姜烟的心情已经是平静如水丝毫不起波澜了。
见吧见吧,反正我是不掺和了,等着我想法子溜走了,管你们怎么见。
她心里虽然是这么嘟囔的,但却还是因为出神踩到石子而滑了一跤,膝盖和手臂都磕破了皮。
这下不说春华了,连秋明都嘀咕了起来。
先生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倒霉?姜烟痛的龇牙咧嘴,拿手就要去挡春华的动作。
春华来了气,就说让先生您不要乱晃悠,您非不听,这下好了,又伤着了。
她一边说,一边无情的扒拉开了姜烟试图遮挡的手,往她破皮的地方涂药。
姜烟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啊……秋明啧啧摇头,这下先生又得在房间里养好几天了。
姜烟欲哭无泪。
只是磕破了皮,根本用不着什么休养,只是配合着前面发生的种种,便显得姜烟格外的倒霉,连钱氏都听到了风声,跑过来看她。
见她膝盖和手掌那处的惨不忍睹,钱氏也是忍不住直皱眉头。
先生,您这又是怎么回事?姜烟扯唇一笑,走路上有些没注意,踩在鹅卵石上,摔了一跤。
钱氏连连摇头,心里也回想起了那风水相冲的言论。
她本意是想来关怀慰问一番,但见着姜烟消瘦了一大圈,身上好几处都破了皮,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先生,我有一句话,说着有可能会惹您不高兴。
她说。
姜烟和她客套周旋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
你说,我听着。
从姜烟语气里听不出情绪,钱氏心里有些忐忑,她抬头去看将姜烟的表情,却只看到她满眼的饶有兴致。
到底在有兴致什么,她也看不出来。
左不过开场白都说出来了,再往回缩也没什么意思,钱氏咽了咽口水,把府里最近流传的风水气场不合的说法同她讲了一遍。
姜烟用手抵着脑袋,听完后表情依旧疏淡,我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这话便是瞎扯了,这番言论是还她亲自捏造着让春华借他人之口传出去的,就是为了找个由头顺理成章的离开常家。
现在钱氏主动的提起,都是她早就设想好了的道路。
不过若不是摔倒,怕是钱氏也不会这么快就联想到这,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钱氏不知道姜烟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只是看着她那破了皮的胳膊,赔笑道。
这都是下人们的无稽之谈,我当时就训斥过他们了……姜烟却一副听进去了的模样,认真沉思了半天,最后深以为意的点头。
这话说的,也有一番道理。
钱氏啊了一声,对姜烟这么上道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她也怕,若真是风水气场不相合,那姜烟再留在常家,保不齐又有谁会出事。
不管是姜烟还是哪个常家人出事,总归都要她这个执掌后院的人去操劳收尾。
有了常如意的几次前车之鉴,一想到那个场面,她就已经是胸口发闷,脑袋隐隐作痛了。
姜烟此时异常的细微体贴,围绕着风水的问题又同钱氏聊了起来。
钱氏推脱道:都是些有的没的的,先生怎么还来了兴致。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姜烟明眸善睐,水光潋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免得真酿成了什么大祸,到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钱氏沉默了片刻,最后才讷讷道:先生说的也不无道理。
姜烟满意点头。
钱氏的态度软化了不少,姜烟能离开的几率大大增加,只等着最后临门一脚就能功成身退。
她转而又将心思放在如何甩开齐幼之上面。
甩开齐幼之并不难,他还要在武园学习,她借口回姜家村休养,将人留在常府,事情便能成。
但问题出现了,齐幼之是作为常如柏先生的弟弟进入的武园,若是她离开了常家,那他也没了再留下来的立场。
除非……除非他找到别的靠山。
姜烟左思右想了片刻,觉得钟苓是个很好的人选。
她知道齐幼之的真实身份,一定会求之不得的对齐幼之提出帮助。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她知道,齐幼之需要帮助这件事。
姜烟轻咳了两声,正要喊人进来,就听得齐幼之凉飕飕的声音。
阿烟可算是回神了。
姜烟一个激灵,瞪圆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早就来了,齐幼之绕过桌子走了过来,只是阿烟一直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我罢了。
他说着,蹲在了姜烟面前,眸光清浅,又带着些微的探究,阿烟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姜烟笑了笑,还能想什么,想着你呢。
想着如何摆脱你,简称想着你。
齐幼之很是轻易的信了她的这番话,笑的梨涡浅浅,我就在阿烟面前,阿烟若是想我,不如多看看我。
?这什么孔雀开屏求爱发言?姜烟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
对了,她问道:你是不是去见钟家小姐去了?齐幼之微微颔首,刚想找理由解释,就听姜烟用那含着浅薄笑意的腔调说。
你同钟家的小姐关系倒是好。
齐幼之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否认。
我同她并不熟悉,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姜烟从胸腔发出了一声轻笑,乍一听,像是带着冷意。
齐幼之抬头去看她,却发现她表情依旧温和,不像是方才冷笑过的样子。
许是自己听错了吧。
齐幼之收敛了心绪。
没忍住嘲讽出声的姜烟面上笑的云淡风清,心里却捏着一把汗,见齐幼之没有起疑,这才继续道。
不管你们熟不熟,她送了这么多次拜帖来,总归是想同你亲近些的。
齐幼之不愉的皱了皱眉头,丰神俊朗的脸上染上了一丝阴霾。
姜烟没有细看,只是撑着胳膊,将自己的打算娓娓道来。
听到姜烟要离开常家回到姜家村,齐幼之当即便站了起来。
阿烟若要回去,也将我带上吧,你不在,我一个人留在这常府又有何用?姜烟淡淡道:你总是这般冲动,又忘了我当初同你说的那些事了?……齐幼之有些郁闷的坐了回去。
他自然知道阿烟希望他学有所成。
虽说我要离开常家,但又不是不当常老爷的先生了,只是隔几天过来一次而已,你跟我回去做什么?每天早上都坐马车来武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