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姜烟一惊, 连忙强撑着身子站直。
回头看去,齐幼之不知何时来了这边,一身京元色袍子矜贵清冷, 俊美的面庞上覆着寒霜,像谪仙下凡般令人不敢靠近。
再一看,跟在他身后的莫辞鼻观眼眼观心,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这边。
姜烟兀的心里发沉。
但与之相反的, 是因为系统抽离而格外轻松,以至于转的飞快的脑子。
她轻咳一声,淡淡的去看齐幼之。
殿下怎么来了?齐幼之往里走的脚一顿, 扭头将她的表情收进眼中, 才说。
本宫来看看你。
这是他第一次在姜烟面前用本宫做自称。
姜烟这下也算是知道等着自己的出路是什么了。
两人进了屋子,莫辞则尽心尽责的守起了门。
房间内并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物件,除了些必要的东西,其余的都很简朴随意。
齐幼之将屋内装饰打量了一遍,这才落座。
姜烟神色淡漠的站在桌边。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齐幼之问她道。
姜烟轻轻摇了摇头,态度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她这早已知道一切的态度让齐幼之陡然升上了几分恼意。
他直直盯着她,语气薄凉,可我倒有很多事想问你。
姜烟便同他对视。
你到底是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姜烟, 想从她眼里找到些什么破绽。
……姜烟神色不变,我还能是谁,我就是姜烟。
不, 你不是……我是。
姜烟笑着打断了他, 语气悠然又坚定,我不是姜烟, 还能是谁?她十分淡定, 像是在是姜家村后山闲庭信步一般, 让人挑不出错处。
齐幼之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话被说开了,姜烟的心里反倒起了几分解脱,她坐在桌前,缓缓给自己倒了杯茶,姿态优雅闲适。
你既然是姜烟,那幼年将本宫拐走藏起的事,可是要被问罪的。
齐幼之寒声道。
姜烟沉默片刻,而后才点了点头。
齐幼之不知为何心头更烦躁了。
你若是姜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他有些不耐的站起,走到姜烟面前,围着桌子将她圈在了一个逼仄的空间中。
姜烟像是浑然不觉,我不是早就同太子殿下解释过了么,神仙托梦,我又丧了母,自然是要做些改变。
神仙托梦神仙托梦!难道神仙连我要杀你这事都告诉你了?!哗啦啦的一声。
齐幼之猛然将桌上的茶器拂落在地,不小的动静惊的莫辞险些破门而入。
本宫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是不是姜烟!看着一地的残渣碎片,姜烟默然。
她明白齐幼之的意思,但她没有松口的勇气。
古代人最忌讳这些怪乱神力,她若是真的说了自己的身世,保不齐会被怎么对待。
齐幼之日后是要当帝王的人,她若是真暴露了,就算现在留下一条命,日后也会被饱受非议。
等不到她的回答,齐幼之的眼睛逐渐红了。
他知道,姜烟不信他。
可事已至此,不信他,她又能信谁呢?!我同你相处这么多年,连着婚约都已定下,你却还对我有所隐瞒……姜烟,不坦白之前,你就一直在这里待着吧!丢下这一句狠话后,齐幼之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他对姜烟终究还是带着些诡异的企盼,连怒气都不敢太过发泄。
看着地上的狼藉,姜烟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齐幼之的愤然离开,在太子府众人的眼中更是有了不同的含义。
除了近身伺候的梓欣和莫辞,其余人都以为是姜烟这个未过门的太子妃得罪了太子。
转瞬间,众人对姜烟态度从艳羡变成了同情嘲笑。
更有甚者,从齐幼之坠马苏醒过后就要将姜烟关起来的事中联想,得出了姜烟对太子有二心的结论。
一时之间,对姜烟唾弃不已的人也多了不少。
好在齐幼之未曾表态,府里众人也不敢太过苛责,吃喝照旧原样供应着。
姜烟提心吊胆了几天,见齐幼之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仿佛没了她这个人一般,便也改了担惊受怕的状态,转而随遇而安了起来。
摆烂一时爽,一直摆烂一直爽。
几天后姜烟后知后觉。
但比起她的放长假,却有人为她操碎了心。
姑姑!绿舞在竹林里躲了许久,终于是等着梓欣从书房里出来了。
梓欣吓了一跳,转头就去看房里有没有什么动静,见着没人出来喊她,这才松了口气,将绿舞扯到了林子里。
你怎么又来了!绿舞这几天吃饭在哭睡觉在哭,干活也在哭,眼睛都快哭瞎了,而今肿的跟核桃一样,用粉都盖不住,看着格外的憔悴。
她嘴唇发白,上面起着死皮。
姑姑,你同我兜个底吧,殿下这次到底想对小姐做什么?梓欣皱眉,绿舞,你也是主子身边伺候过的人,怎么能说这种话,姜小姐做事莽撞冲撞了太子殿下,殿下适当责罚一下都不行么?姑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绿舞哆嗦着为自己辩解,我……可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姜烟的安危,连给自己开脱都觉得费力,嗫嚅了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梓欣看着心疼,想到齐幼之交代的那些话,便也不再卖关子,罢了,这事我也不瞒着你了,主子和姜小姐之间就是起了点小冲突,闹了些不愉快而已,主子现在正在火头上,这才一直不管姜小姐。
嗯?绿舞楞在原地,盈在眼睛里的眼泪要掉不掉的。
小冲突?她当时姜小姐的反应可不像是这样。
夜色阴暗,梓欣却将她的表情全数看在了眼里。
她拍了拍绿舞的肩膀,说的意味深长。
姜小姐也是个高傲性子,平时什么事都是主子让步才行,但你想,我们主子可是太子,尊贵无双,哪有一直退步的道理?绿舞没说话,但神色动摇,显然是被说动了。
见状梓欣又道:你若是真担心殿下和姜小姐之间生出间隙,与其从我这边下功夫,还不如去劝劝姜小姐,让她偶尔也低个头,哄哄殿下。
可是……绿舞为难道,我现在根本见不到小姐……梓欣嘴角微勾,这不难,那几个侍卫那边我都能说几句话,让他们给你通融一下不成问题。
绿舞顿时意动,又有些担心,那主子那边……主子那边无事,他和姜小姐一路扶持,总归是有些感情在的,你偷摸着去伺候一下,主子不会说什么的。
安慰完,她又佯装不经心的提点道。
反倒是姜小姐那边,你可要好好劝劝,趁着现在主子心里还有她,让她抓牢点,不然这以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她说着,脚下步子也迈了起来,带着绿舞往翠庭苑赶。
一路上又说了好些母凭子贵之类的话,直把绿舞洗脑的找不到北。
等着到了翠庭苑,见那几个侍卫连拦都不拦,绿舞对梓欣更是信服。
姑姑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劝小姐。
梓欣朝她挥了挥手,快进去吧。
看人进了院子,她脸上那和善到近乎不怀好意的笑这才敛了起来。
两道簌簌的黑影无声的靠近了主屋。
*绿舞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姜烟刚看完书,正准备上床睡觉。
听到有人敲门,她心里一个咯噔。
小姐!小姐!这声音!姜烟吓得睡意都没了一大半,连忙开了门让人进来。
你怎么来了!不怕惹上麻烦么!绿舞一窜进来,她便压着嗓子训她。
她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绿舞吓得缩了缩脖子,在她严厉的视线中把自己哀求梓欣多日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姜烟听得眉头直跳。
她赶走这群奴才就是为了不牵扯上她们,没想到这个实心眼的绿舞竟然还上赶着去求反派身边的人!她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所以呢,她和你说了什么?梓欣对齐幼之相当衷心,若不是齐幼之松口,绿舞都进不来。
绿舞便将方才和梓欣的对话都回忆了一遍。
姜烟冷笑一声,单薄的身形在一豆灯火下,坚韧得如一把开了锋的利刃。
这就是齐幼之的试探。
齐幼之在等着她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出来。
姜烟靠坐在榻上,单薄的里衣裹不住她精致立体的锁骨和细白的颈项。
她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祈求着她去认错好免受体肤之苦的绿舞,耳边像是听到了这狭小空间里第三个人的呼吸。
绿舞。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似乎只有无可奈何。
但她的话却带着女孩子私房话的坦诚与恶意。
你被梓欣耍了。
我和太子之间,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小冲突。
绿舞泪眼朦胧的抬头,就见从来都是随和冷淡的小姐笑得悲凉,声音里满是自嘲。
我啊,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子的救命恩人,相反,因为我他才会流落在外十几年。
太子殿下之所以以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是因为他失去了记忆,而我又很会逢场作戏罢了。
我啊,注定是要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