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突发事故, 齐幼之和姜烟之间本是诚意满满的对话就这么不了了之。
齐幼之窘得恨不得吐血,心里悲愤交加,试图挣扎着要回自己院子去。
但被姜烟对着肩膀狠狠一按, 又安静得跟鹌鹑一样,半点动作都没有了。
姜烟拿着湿帕子把他脸擦干净了,又给自己洗了个手, 这才有功夫去看他。
齐幼之就那么乖乖的坐着, 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姜烟回视,他下意识就移开了视线。
移开后又想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又将脑袋缓缓移回来, 强装着镇定的看了回去。
他颈脖微扬,连弧度都带着些许骄矜,但耳垂的血色却依旧没有消退,反而更红了一成,很好的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姜烟看着看着,最后没忍住笑了一声。
她笑的轻轻的,像是只用鼻子呼出了一口气一般,声音压在喉咙里, 撩人得很。
齐幼之离得近,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不免又喜又羞。
喜的是阿烟终于对他笑了一回, 羞的是他在阿烟面前丢尽了面子, 阿烟没准就是在嘲笑他。
但不论如何,总归是笑了。
这笑声给了齐幼之莫大的勇气,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发现血终于止住了, 便要去牵姜烟的手。
阿烟的手修长白净,没有多少肉,但滑嫩如暖玉,摸起来让他爱不释手。
仔细想想,他和阿烟之间并没有亲密接触过几次。
他们确立婚约确立得很匆忙,仅仅是口头上说了几句,随后他背负婚约跟钟苓去了江东,而阿烟则在他离开的第二天就去了塞外之地……齐幼之也算是慢慢看清了,阿烟身上确实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秘密很有可能是预知未来之类的东西,不然阿烟也不会对他的每一步都预测得这么准确。
他都不知道钟苓是带着他去京城的,她却能猜得出来,并且在此之前就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若不是自己去钟家求来的暗卫,他很有可能就这么把阿烟弄丢了。
齐幼之每每想到这,便是一阵后怕不已。
也难怪阿烟那时候对钟苓这么忌惮。
齐幼之暗道,手上的劲稍稍重了些。
姜烟皱了皱眉,想要挣脱出来。
但她刚有动作,便听齐幼之道。
阿烟,先前的那些事我都不在乎了。
!这话着实让她愣在了原地。
要知道原文可不是这样的,齐幼之对原主的所作所为恨到了极点,午夜梦回每每梦魇,都要咬牙切齿的让人去鞭尸。
这也是她为什么对自己活下来不抱希望的重要原因。
她战战兢兢的过了大半年,本以为求生无门了,齐幼之却原谅她了?!姜烟的表情太过诧异,齐幼之也能感受到她的意外。
原来阿烟并不是一心求死,是觉得根本没有活的希望了,才会如此放纵。
意识到这点,齐幼之开始自责将姜烟逼得太紧了。
他的声音温和得如春风细雨,萦绕在姜烟的耳边,像是一床柔软的棉被,将她包在里面,替她隔绝了冬日刺骨的冷意。
阿烟,我知道你有些难言之隐,但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想你陪在我身边,旁的我便都不管了。
姜烟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更是有些僵硬,她缓缓侧头去看齐幼之,还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便溺在他那双含情的眸子里。
那双没有旁物只有她的眸子是那么好看,里面含着星星点点的企盼,灿烂热烈得叫姜烟都心动不已。
她想,或许她就该如此沉溺下去。
毕竟她这条命是白捡的,死了不可惜,能和人长长久久的过下去更是大赚特赚。
她说:你当真不在意了?齐幼之点了下脑袋,随后又跟怕姜烟看不到似得,把脑袋调成了上下振动的模式。
嗯嗯!姜烟一手把他脑袋按住,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转不转,就算以前那些事是我做的?齐幼之这时候脑筋转的飞快,自然看到了她隐隐的郁闷之色,忙说。
那是以前的你做的,不是神仙托梦后的你做的,我知道的。
嗯?姜烟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梢,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么一番言论。
但不得不说齐幼之不愧有着反派boss应有的智商,平时虽然总在姜烟面前犯蠢,关键时刻却能一句话就把她的心结给开解了。
那些事本来就是原主的锅,她在现代遵纪守法行善积德,还是杰出青年企业家,来这儿收拾了大半年的烂摊子不说,还背了个爱慕虚荣丧尽天良的帽子,怎么可能不郁闷?齐幼之这么一句话说下来,相当于不挑明的认定了她是两个人。
他爱的是自现代来的姜烟,不是先前那个坏事做尽的原主。
姜烟嘴角浅浅的绽开了一抹笑。
你倒是聪明。
她说完,手也不再挣扎了,任由齐幼之牵着。
阿烟这是原谅他了!齐幼之心里一喜,眼睛都亮了不少,牵着姜烟的手激动得都不知道该紧些还是该松些。
他心里正激动着,就听姜烟那悦耳的嗓音又传了过来。
既然这事你都不在乎了,那有些你知我知的事便不必明说了。
齐幼之嗯嗯两声,尾调止不住的上扬,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他有多高兴。
杵在屋子里当了半天空气的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替两位主子开心。
这些日子她们也算是一起经历过了,比起两方的怄气,还是恩恩爱爱的最好。
绿舞轻声提醒道:主子,小姐,该吃饭了,再不吃,这菜都该凉了。
齐幼之没说话,转头去看姜烟。
姜烟很是自觉的接过了决定权,吃吧。
齐幼之乖乖坐了下去,牵着她的手却不肯松。
她们的和好如初,直接回到了还在宁城的时候。
那个时候,齐幼之是离不得姜烟的。
一顿饭吃得黏黏糊糊,让不少侍女都红了脸,没想到在外冷漠矜贵的太子殿下其实是个粘人精。
连着吃饭途中都要把玩姜小姐手指的那种。
他这个当事人解开了姜烟的心结,姜烟自然对他纵容无比,吃好饭还陪着他去书房处理了一会儿政务,这才一个人回了翠庭苑。
晚膳时候齐幼之不请自来吃了还想留下夜谈的种种更是不用多说。
他压根不愿离开姜烟半步,搞得绿舞急的不行,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自家小姐的清白就没了,见好说歹说都不起作用,最后直接喊了侍卫把齐幼之请回书房读书。
翠庭苑这才安宁下来。
*和好的当天夜里,齐幼之做了个梦。
梦里他是一团虚无的空气,亲眼见证着一个名叫姜烟的女子一步一步由成长到死亡。
他知道,纵使衣物环境都是他不熟悉的模样,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的阿烟。
她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跟看那时候的他是一样的。
那么温和,那么纵容。
可她那无血缘的妹妹着实没有一点学习到阿烟的聪明,屡屡被人当枪使,给阿烟制造了不少麻烦,连带着阿烟最后的死都有她一部分原因。
醒来后齐幼之不由气闷,心想自己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都花了这么多功夫才把阿烟留在身边,那个没脑子的什么事都没做,却能在阿烟死后全数占据她的遗产。
齐幼之分毫不怀疑梦的真实性,他清楚,若不是受过那样的教育,阿烟不可能有现在的性子。
再说……梦中出现的文字,正是当初阿烟教他还被他说写错了的那些。
这个认知让他兴奋不已。
他知道阿烟身上有秘密,却没想到她是几千年后的灵魂!他将这个几千年后的人留在了自己身边!齐幼之不免痴痴笑了一声。
莫辞听到人起床的动静,在外面等了半天都没见人出来,反而只听到了一声傻笑,顿时疑惑的看向梓欣。
起床后傻笑一声是什么必要的流程么?梓欣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自从主子昨天和姜小姐和好后便一直有些不正常,这么嘿嘿笑一声已经算是收敛的了。
昨天晚上被几个侍卫架着回来的时候,才是她这一辈子丢人丢的最厉害的时候。
她没想到自家这个金尊玉贵的主子碰到姜小姐后会这么失态。
失态的主子似乎听到了外边的声音,悠悠然出声。
怎么了?莫辞连忙正经了颜色,主子,那假货捉到了。
齐幼之正对着那个梦境回味无穷,听到这话,眼神冷了下去。
这些日子他虽然为了姜烟的事焦头烂额,但外界事宜他也没有丝毫松懈,影卫们得了他的命令,游走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终于是找到了藏匿于郊外的假太子。
齐幼之静静听着莫辞的汇报,藏在床帘后的表情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那假太子手里果真捏着不少消息,我们找到他时,他还在被另外三家追杀。
莫辞说着,又顿了顿,道:便是我们不动手,他也不见得能平安无事。
齐幼之靠在床上,乌黑的发丝如瀑般倾泻。
莫辞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出手,免得在这关键时刻落人话柄,他一出手,保不齐那假货就带着手中的消息跟别的皇子联合了。
但齐幼之却觉得,能被姜烟单独拿出来说的人,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皇上念他无辜,没有要他性命,他本可以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他不仅没走,甚至还对他这个真太子下了狠手,显然是有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回京已有几月,那假货却依旧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可见本事不小。
齐幼之脑子正飞速转着,就听外面梓欣喊了一声。
姜小姐,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