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 齐月乐终于是被说服了。
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回头父皇问罪的时候, 你们可别把我扯上!她就是一个勉强凑数的公主,皇上对她虽然没有过苛责轻视,却也没有太多宠爱, 远不如对太子殿下那般愧疚上心。
到时候东窗事发了, 她可不能保证自己的下场会比齐幼之好。
姜烟点头,行,这事儿你瞒住了就行, 让你身边人也注意下。
齐月乐嗯了一声, 又去看钟苓。
阿苓,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大可以直接来告诉我。
钟苓点了点头,心里更是轻松了不少。
齐月乐虽然现在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公主,但等齐幼之上位,她及她母族就又是一番风光了, 搭上她的人情倒也不亏。
姜烟也道: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也知道,宥鸣是个性子好的,等着日后地位起来了, 你跟着绝对不会吃亏。
这话换到别人嘴里, 钟苓有可能只会嗤笑一声,但姜烟说出来, 钟苓却不由自主的信服了。
见两人都没了意见, 姜烟这才放心下来。
这个社会对女子本就严苛, 钟苓作为钟家嫡女更是受人关注,她落水被救这事迟早会泄露出去,与其到时候被动,还不如现在主动出击,起码能落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
夜里齐幼之来的时候,姜烟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齐幼之很是惊喜,阿烟当真是和我心有灵犀,我也是这么准备的。
不过他考虑的却没有姜烟那么体贴,他只是单纯想将钟家和宥鸣拿捏得更牢点罢了。
宥鸣本事惊人,虽然现在老实,但难保日后会不会出现不臣之心。
钟家虽然现在站在他这边,但这京城局势变幻,朝秦暮楚的官员不在少数。
唯有二者互相牵制互相制衡,他才能稍微放心一些。
姜烟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处置宥鸣?齐幼之道:我准备给他换个身份,但是需要阿烟你的帮助……?姜烟好奇。
一天后,太子府地牢不甚失火,烧死被囚其中的假太子的消息不胚而走。
与此同时,姜烟身边也多了一位名叫宥鸣的干弟弟。
姜烟没想到齐幼之竟然是让她这么帮忙,一时也是哭笑不得。
她瞅了一眼恨不得把自己藏到角落里的宥鸣,有些好笑。
这么怕我做什么?来这儿坐着。
宥鸣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招惹到一个神仙,现在还被塞给了神仙做干弟弟,想想就有些腿软。
见他这般反应,姜烟更是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她手撑着下巴,说的云淡风轻。
我能力有限,知道的也不多,你大可不必这么忌惮。
知道的不多……宥鸣半信半疑的在姜烟旁边的软塌上坐下。
然而下一刻,姜烟的话又让他警惕起来。
把核桃撤了吧,我这弟弟吃不得。
宥鸣吓得险些弹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吃不得!姜烟淡淡一笑,依旧是方才那副表情,无意中知道的。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从原文看到的。
宥鸣把屁股往外边挪了挪。
他不能吃核桃是小时候的事了,倒也不是过敏,只是因着意外险些丧命,这才产生了阴影,每每见到都是一阵后怕。
现在姜烟这么一弄,那阴影更重了。
他身边伺候的人都不知道这事,她却知道……宥鸣开始后悔自己竟然同意齐幼之的法子了。
早知道是给这女人当弟弟,他宁愿在外面被人追杀。
齐幼之走了进来,见两人一个放松一个紧张的,笑道。
这是说什么了,怎么吓成这样?姜烟笑了笑没说话。
宥鸣也笑笑不说话,只是那笑里多了几分虚弱。
看来是被阿烟给摧残得不轻。
齐幼之暗道,更是好奇姜烟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那天他和莫辞问得口干舌燥,依旧没得到答案,宥鸣每每说到那话题时都是一脸的后怕,更让他来了好奇心。
他也问过阿烟,但她的嘴比宥鸣还硬,问了也是白费功夫。
这件事也成了齐幼之和莫辞茶余饭后研究的重点。
齐幼之给宥鸣递了个面具,日后就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宥鸣默默接过,没有说话。
他以后就要以面具示人了。
委屈吗?或许委屈,或许不委屈。
他无意卷进皇家纷争,成了众矢之的的太子,多年经营,眼看就差最后一步,真太子忽然回京,他一朝从天上落入泥潭,人人奚落,自然是委屈的。
但真太子对他没有杀意,甚至还拉拢他,保他荣华富贵和人身安全。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虽起过彻底取而代之的想法,但宫里的那位待他仁慈,真太子也未曾有过错处,他便是想这么做也没有理由。
再说了……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姜烟。
这里还有这么一位神仙呢。
他的目光虽然隐晦,但姜烟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立即就转过头和他对视。
这可把宥鸣吓了一跳,心里那些小九九片顷刻间烟消云散。
敲打完了,姜烟又谈起了正事。
那天你救了钟小姐,钟小姐说过几天会亲自上门道谢。
宥鸣张了张嘴,但又想到了什么,没有开口。
见他这样,姜烟决定索性说开。
你和钟小姐之间虽然只是个意外,但若是被有心人发现,日后保不齐就会出什么乱子……我就问你一句,你觉得钟小姐怎么样?她说的含蓄,但宥鸣也懂了她的意思。
他尴尬道:钟小姐自然是好的,可我如今身份低微,怕是会耽误了人家。
听到他说钟苓好,姜烟这才放心下来。
虽然作为原文男女主,两人之间必定会有一些莫名的磁场,但姜烟就怕自己这扑棱蛾子扇偏了剧情,一个人在这乱点鸳鸯谱。
她道:身份不身份的不是问题,你是我的干弟弟,又是幼之的左臂右膀,日后地位定然不会低,现在重要的是你的想法。
宥鸣摸了摸鼻子,没有接话,但白净的脸上却浮出了几分赧意。
姜烟和齐幼之对视了一眼,都懂了其中的意思。
钟小姐那边……宥鸣有些在意。
他现在无亲无故,做什么事都只用顾虑自己,但钟苓身为钟家的嫡女,身上背负着钟家的荣辱,处境跟他完全不同。
姜烟笑了声,这种事自然是要先问男方的,哪有女子先点头的。
这倒也是……宥鸣喃喃道。
他和钟苓之间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他既然碰了她,就要对她负责。
而且……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摩挲了两下,总觉得那柔软脆弱的女子残留的体温依旧在灼烧着他。
等着他走了,齐幼之凑到姜烟面前。
阿烟,她们的事情成了,那我们呢?姜烟一愣,怎么就成了?我不是还没跟钟小姐细谈过么?她虽然该说的话都说了,但钟家的态度却还是个未知数,这年头小年轻的婚事越不过父母长辈,就算钟苓含糊点头了,也不见得就真的确定了。
我都出面了,自然不会有不成的时候。
齐幼之道。
这个时候他便像极了一个真正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杀予夺。
姜烟静静看了他片刻。
……齐幼之最后败下阵来,我只想早点和阿烟把婚事给办了……你想啊,宥鸣是你的弟弟,但你若是无名无分的,那他拿什么被人看得起?说得还挺有那么点道理。
姜烟扯唇,我知道你急,但我们总不好对别人的婚事指手画脚的,还是让她们两人互相相看一段时间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齐幼之忍不住嘟囔。
他到底还是个古代人,不知道现代嫁娶自由的观念,只知道钟苓落水是被宥鸣救起来的,这两人就算再不情愿也得绑在一起。
见姜烟蹙眉,他又立马妥协了。
好好好,相看相看,明儿我就把钟小姐请来,和宥鸣好好相看一番。
姜烟这才满意。
齐幼之枕着姜烟的手,埋怨道。
阿烟你对别人都这么上心,为什么独独让我受委屈?姜烟疑惑,我什么时候让你受委屈了?齐幼之细数了姜烟远走塞北后的种种恶行。
停停停。
姜烟有些头大,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换做别人了还不见得会有这么好的待遇呢。
这待遇还算好的?!齐幼之大惊失色。
旋即他又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阿烟对待异性的态度确实算不上和善,冷着脸没表情就算了,让人滚更是常态。
这一比较下来,他确实还算好的了。
起码让他滚的话说得没那么直白,还知道用理由润色一下。
齐幼之心里瞬间平衡了不少。
屋子里地龙烧的正旺,两人靠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不免都有些昏昏欲睡。
姜烟强撑着下垂的眼皮往外看了一眼,院内的树枝不知何时已经落得光秃秃的了,风一吹,格外的干枯寂寥。
天是澄澈的海蓝色,云浅得一吹就散。
冬天快要来了。
大结局事实证明, 姜烟一个炮灰对剧情的影响有限。
她能用大半年的劳心劳力来温暖反派的心,但男女主的感情线却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在那日之后,宥鸣和钟苓又见了几次面。
钟苓脸上的笑也越来越真实。
在原文中, 她会被男主身上独特的魅力所吸引,在一番权衡下选择投奔那时已经无权无势的宥鸣,和他一起铤而走险从零开始, 一手将钟家推向顶峰。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路虽然只有一条, 但这条路最后也能保住家族兴盛,她又何乐而不为?在确立双方心意之后,钟家嫡女和太子府那位女子的弟弟看对眼的消息也在齐幼之的授意下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不少人官家小姐都恨得不行。
太子府的那位是谁?是太子齐幼之放在心坎上疼的人, 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是皇帝都点头允许她嫁进皇宫的太子妃!太子势猛, 又得圣宠,登上皇位是迟早的事,钟苓跟那女子的弟弟走到一块,以后可不就是皇上皇后的弟妹了吗!要说那个弟弟是个废物也就算了,可偏偏人家还是太子的耳目股肱,日后的地位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高!而且钟苓还跟五公主走得近,想想五公主一派的站队,众人更是酸的不行, 恨不得掉水里被救的人是自家女儿。
钟苓怕是要成这整个京城除了皇室外最尊贵的女人了。
钟家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对促成宥鸣和钟苓这件事无比积极,时不时就派人来打听一下。
得知齐幼之准备先将自己和姜烟的婚事办好后, 又开始对姜烟旁敲侧击。
姜烟这边刚应付好钟苓, 那边齐幼之就带着宥鸣过来了。
整个太子府固若金汤,一点风声都不会走漏出去, 宥鸣便没有带面具, 俊美清隽的面庞站在齐幼之身后也分毫不差, 直把钟苓羞红了脸。
不用再为家族算计谋划后,她显得小女儿姿态了很多。
这或许就是爱情的滋润吧。
姜烟想。
把这个想法告诉齐幼之,他却有些不满。
难道是我没给阿烟你足够的爱吗,你何必羡慕她们?!姜烟无语,我什么时候说羡慕她们了?齐幼之哼了一声,你虽然没明说,但我却听出来了。
……姜烟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想跟他废话。
齐幼之拉着她的手,眉目含情。
阿烟,你还没考虑好么?又来了……姜烟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很急,但这件事你先别急……我怎么能不急啊!齐幼之眼睛都瞪圆了,你都跑过一回了,要是再不把你给抓紧了,我夜里都睡不安稳!而且午夜梦回,他总是梦到些不该想的事,导致身上燥热的睡不着觉,眼下直泛乌青。
他太想拥有姜烟了,想到恨不得将这个人抱着融进自己骨子里,那样就能去哪儿都带着呢。
隔在他和阿烟之间的,是上千年时光的距离,是生和死的永隔,一日不能完全拥有阿烟,他便不安一日。
姜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能理解齐幼之的不安,但她却也着实不想这么早就走近婚姻的坟墓。
或许是现代女性潜意识里对婚姻的抗拒作祟吧。
姜烟道:你现在根基未稳,这么早商量婚事做什么。
齐幼之便有些不高兴了,抿着嘴,将脑袋靠在姜烟的肩膀上。
姜烟心里叹了口气,但也只是摸了摸他的手,多的话一句不说。
齐幼之在她面前不曾表达过不满,但翌日一早,他就找到了宥鸣。
你来同我讲讲,你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宥鸣满头黑线,这我怎么知道?还有,能别说她是我姐姐吗?明明都是相同的岁数,总被人姐姐姐夫的占便宜,他总觉得别扭极了。
齐幼之瞥了他一眼,没在这细节处下功夫,只逼着他说出自己的心得。
天知道他每每看到钟苓满面含春的站在宥鸣身后时有多羡慕。
他也想看阿烟害羞的模样啊!可是阿烟总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偶尔笑起来也浅浅的,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只是淡淡看着,完全没有害羞的样子。
至于小鸟依人,就更是他的痴心妄想了,阿烟何时依靠过他?齐幼之郁闷的坐在桌前。
宥鸣也知道他在姜烟面前占不到好处,不禁有些好奇他是怎么把自己地位作到这么低的。
阿烟是我救命恩人,还教我读书识字,供我衣食住行,我自然要是尊重她的。
齐幼之说完,又说起姜烟在外人面前自称他姐姐的那段日子。
听到姜烟也当过齐幼之的姐姐,宥鸣心情诡异的好了不少。
齐幼之不懂他的那些小心思,只说:我对阿烟是日久生情,一开始未曾动过这些念头,眼见着感情越来越深,阿烟对我却依旧冷冷淡淡的,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宥鸣没有这种经历,他和钟苓虽然一开始的相遇不怎么普通,但后面的进展却都是跟寻常人一般按部就班的,没有这种姐姐忽然就成老婆的。
他给不出回答,齐幼之也懒得看他一提起钟苓就傻笑的脸,挥了挥手让他滚了。
天越发冷了,院子的枝头连鸟都不再停留。
许是因为要下雨,天气灰蒙蒙的,看着让人分不清时辰。
齐幼之看了片刻,还是批着斗篷去了翠庭苑。
姜烟彼时正在逗弄那只跟她有了感情的野猫,见他来,就拍了拍那猫的屁股,让它自己跳下去。
齐幼之走近一看,这才发现那猫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以前的一点落魄模样。
翠庭苑侍女喂养的十分用心,长得胖不说,还毛光发亮,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格外可爱,齐幼之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
许是知道他当初因为姜烟被咬那事对它动过杀心,那猫并不亲他,敷衍的拿尾巴跟他打了声招呼后又坐到了姜烟正对面,仰着脑袋看她。
这是要做什么?齐幼之问。
姜烟道:这是在等我抱呢。
现在天寒,猫这种生物是最怕冷的,它又黏姜烟,恨不得长在姜烟身上。
齐幼之啊了一声,随后便上前挡住了猫的视线。
?姜烟疑惑。
齐幼之跟那猫较劲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整天都陪着它,我难得来一次,怎么能让它把你给占了。
他这些话说过很多次了,每次说姜烟都是忍不住笑。
她虽然寡言少语,但却很喜欢齐幼之这么直白的表露感情。
她在异世本就生如浮萍,唯有和齐幼之在一起时,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可以依靠别人的。
但想到这人现在张嘴闭嘴就是结婚,她又希望他政事能忙些,少来找她。
猫被挡住了视线,很聪明的绕过了齐幼之,走到姜烟面前,一边谄媚的喵喵叫,一边拿肉爪扒姜烟的裤脚。
不得了不得了,还是个狐媚子!齐幼之眼见着姜烟将那猫又抱进了怀里,激动道。
姜烟低低笑了一声,顺着那毛摸了两下,这才让绿舞给抱走了。
猫一走,齐幼之便立马挤到她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阿烟,那猫难道比我还重要么?你只顾着看它,连我都不怎么理了。
姜烟都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怨妇模样,淡然道:你跟只猫比个什么?齐幼之凑过去,拿脸蹭了蹭她的脸蛋。
他身上独有的草木香味萦绕在姜烟的鼻尖,让她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
姜烟抬手,轻轻揉了下齐幼之的脸,又在他面庞浅浅一啄,这才退开。
她不是第一次亲他了,犹记第一次的时候,齐幼之激动到晚上做的梦都是美的。
而今两人确立关系也有一段时间了,齐幼之依旧沉迷于姜烟偶有的亲昵。
出去走走吧,一直待在屋子里,闷得很。
姜烟看了眼窗外。
齐幼之点头,将自己刚脱下的斗篷给姜烟套上。
屋子里地龙烧着,冷气透不进来,斗篷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看着整个人都被笼入其中的人儿,齐幼之心里一阵满足。
两人出了院子,往湖边走去。
一路上风起叶落,景色萧条。
又走了片刻,酝酿了好久的雨终于是慢慢滴下来了。
两人躲于亭下,见细密的雨连成银线,顺着屋檐往下落,模糊了远处的景色。
姜烟静静看了片刻,忽然笑道:也不知这场雨后会不会是个好天气。
是啊。
齐幼之说完,也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若是个好天气,想来阿烟口中的安稳日子也能早点到来吧。
**转年七月,太子齐幼之登上皇位,帝号熹靖。
同年九月,皇后姜氏入主西宫,执掌凤印。
熹靖帝执政期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其任命的宰相宥鸣更是被后世尊称为千古一相。
众人在感慨熹靖帝不计前嫌用人以才的同时,也会谈论到那个影响了他一生的妻子,姜氏。
到底是怎样的奇女子,才会让九五之尊的天下共主不惜和大臣抗争大半辈子也不愿进行三年一次的采选。
野史描写:姜氏貌美,凛若冰霜,然心性柔和,甚少苛责他人,侍于帝侧时常温言劝诫,深受臣民敬重。
至于她和齐幼之婚后没羞没臊的感情生活,便是皇帝起居录里付费才能看到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