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2025-03-29 03:55:48

日上三竿,初秋暖阳在天边兀自散发着热量,烤哄出的清新阳光味搅拌着淡雅檀香味,填塞满了邢欢的鼻息。

她弯起嘴角,笑得满足,翻身寻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后,继续酣睡。

起来,手麻了。

带着慵懒和疲软的性感嗓音,就在她身边响起。

嗯……秀气的耳朵微微一动,代表她听见了,可给出的回应只是一声仍带着浓浓睡意的低哼。

静安含笑垂眸,柔绵目光锁住怀中女人。

她不为所动,依旧霸占意味十足地紧缠着他的腰,顶着乱糟糟的发型的脑袋深埋在他的肩窝里,轻逸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吹拂而过,激荡出阵阵□感。

一大早就要面对这样血脉喷张的场面,这对正常男人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他在考虑,是不是该用实际行动让她明白,男人体内最先苏醒的多半是兽性本能。

清晰感觉到身边女人身子一僵,近在咫尺的呼吸也停了片刻,他打消了念头,猝然弯唇……呵,醒了吗?清晨,床上,肢体交缠紧拥着的男女,暂时还保持着大伯和弟妹关系。

时间、地点、人物、眼下状况,各种信息飞快在邢欢脑中汇集。

她睁开眼,猛然抬头,对上他颊边梨涡暧昧眼瞳,以及她不着寸缕的身子。

呃……木讷,是邢欢唯一的反应,娘没有教过她欢爱过后该怎么去面对。

你可以先给我个早安吻,然后告诉我是不是还想要回味下。

如果想要,我不介意满足你,今天我不赶时间;如果能忍住,那最好是让我起来穿衣裳,因为至少已经有不下十个小厮跑来敲过我的房门,说是少奶奶不见了。

看穿了她的心思后,他边逗弄着她的耳垂,边含笑好心给出建议。

闻言,邢欢猛地从床上弹起,顾不得遮掩春光泄尽的身子,惊叫出声,你怎么不早说!惨了惨了,他们一定已经惊动婆婆了,等下要怎么解释哇……死回来!眼见她嚷嚷着滚下床,一个劲地往外冲,静安倏地溢出低喝声。

欸?成功将她喝止住后,他恢复了玩味的神情,眸含□地在她身上游走了番,你……确定要这样出去?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她回过神,垂眸扫了眼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脸颊在一瞬间涨得通红。

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又奔回了床上,抢过被子,牢牢将自己包裹住。

看他强忍着笑意的模样,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过来亲下。

他靠坐在床上,难得摆起大少爷的派头,巍然不动地冲她甩出命令。

都什么时候,还亲个屁啊!她没好气地奉上一道白眼外加毫不客气的谩骂。

是哦,那再睡个回笼觉,反正我今天真的不赶时间。

说着,他竟然还真的大喇喇地躺下了。

呃……邢欢一愣,没料到他竟然还真是天塌了都能轻松应对。

静默僵持了半晌后,她认命地扁了扁嘴,蹑手蹑脚爬到他身边,斟酌了会该怎么下手后,才慢悠悠地俯下身,蜻蜓点水地般地滑过他的唇,打算就这么敷衍了事。

可惜静安没有让她如愿,就在她想抽身时,他抬手按压住她的后脑,闭上眼,让吻加深。

昨晚缠绵时的激情记忆,被这个吻勾起,他意犹未尽,几乎就要收不住。

这不是一厢情愿的念头,他能感觉到邢欢不争气的沉溺,她对他的挑逗还当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刚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打算不去理会外头那些纷扰,重温下昨夜的事,门外突然又响起了轻叩声。

一群不识相的东西。

他懊恼地闭眼,不悦地低咒出声,瞪向外屋,吼开了,真是够了!还让不让我做人了!话说……大少爷,我也是奉命行事呐,我们都快把整个别院翻过来了,还是找不到少奶奶。

二少爷又出门了,老夫人让您赶紧起来帮着找找,说是闹不准又被气走了,您跟江湖儿女们比较熟,能发动他们一块帮忙……那头小厮认认真真地汇报着。

隔着一扇门板的屋子里却是春光无限,某人完全没心思听这些废话,只顾品尝着身下女人的朱唇,彷佛永远尝不够似的缠绕住她的舌尖,手开始不安分地寻找她的敏感点。

直到邢欢怒不可遏地拧掐住他上臂内侧,他才不得不意思意思地回上一句,好了,知道了。

先下去,我一会就来。

忙不迭的拉回神智后,邢欢无声地轻拍了他一下,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衣裳,就这么团在一起捂了一晚,想来不仅是干不了,反而更潮了,要怎么再穿回身上?难不成要她光着出去?那个谁,去少奶奶房里拿套衣裳来。

领会她的意思后,静安撑起身,在小厮转身离去前,补了句。

闻言,邢欢不敢置信地瞪向他。

搞什么?那他不如直接说,你们别找了,这女人在我房里,可是光着身子没法出去!啊?少奶奶的衣衣衣、衣裳?同样诧异的还有那头那位小厮。

好吧,是他见识太少,这到底是唱得哪一出啊?哦,我养了只狗,能嗅着味道找到人,找件她最近穿过的吧,让狗嗅嗅。

好好好,我这就去拿。

若是平常,小厮一定会想到,他们家大少爷绝对不会闲到去养狗,就算养了,物随主人,那狗也绝不会被训练到能嗅着味道找人。

然而,眼下情况特殊,小厮顾不得这些,反正不管大少爷走什么歪门邪道,只要能找到少奶奶,平息了老夫人殃及池鱼的怒火就好。

邢欢算是见识到了,他的谎言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狗?他还能再唬烂一点嘛!帮我穿衣裳。

他收敛起玩心,懒懒起身,贪心地说道。

你自己没手啊。

嗯?你也有手,那要不要自己回房去拿衣裳呢?尽管她不怕他,但赵静安就仍是有无数办法可以治她。

有求于人该怎么表现,邢欢很清楚,这种时候只有裹着被子不甘不愿地听命行事。

静安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聊,究其目的,也是相当的幼稚。

他只不过是想享受下被她忙前忙后伺候着的滋味,看她立在衣柜前,精心帮他挑选搭配衣裳,便觉得满足。

只是,对于邢欢而言,他是不同的。

从前她可以同时忙好多事,依旧操持得妥妥当当,可一旦面对着他,就算是伺候穿衣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会因为紊乱心跳变得繁复。

她果然是没药救了,是要多爱一个人,才会时时刻刻被他的呼吸左右着。

她咬住下唇,想要尽快把他包裹严实,急于求成的结果就是她的发紧缠住了他的衣襟扣。

就像她溢满依恋的心一样,凌乱乌丝扯都舍不得离开般紧咬住他的扣子,不愿松开。

她不顾被扯痛的头皮,发起了狠劲,试图用蛮力扯断那些不听话的发丝。

属于他的修长指节突然加入了一场拉锯战,比起邢欢的不耐烦,他的动作很柔,慢条斯理地拉开那些打结的发丝,借着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很对得起自己的不放过任何偷香机会。

软软唇瓣印上她光洁的额头,伴着一句蛊惑话语,是谁教你的?嗯?什么?没头没脑的话,让她茫然抬眸。

我不觉得以你对男人的了解,昨晚会想到拿永安来激我。

他向来觉得自己够理性,只是每回遇见与她有关的事,都会乱了方寸。

好比昨晚,他信了她寻死觅活的说辞,甚至怀疑过她先前信誓旦旦的喜欢究竟有几分真心。

但一觉睡醒,冲动沉淀,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回想她昨晚种种异常。

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她也许是真的不介意了,不然又怎会后知后觉地直到半夜才想不通要去死?可她或者猜到了他很介意,介意到没办法忍受她记挂着其他男人,哪怕对方是他的弟弟她曾经的相公。

……是、是娘教的。

邢欢坦诚的回答无疑是应证了他的猜测,娘说,倘若你‘也’爱我,便会听不得那些话,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了我;如果你就那样顺着意思应承了我,那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邢欢像是未曾多想地重复着娘的话,却暗暗加重了那个也字。

她想让静安知道,她是爱着他的,很爱很爱,所以才敢那么不顾后果地把自己给了他。

她只是个没有抱负的小女人,要的无非是在自己全数付出后,能换来对方一句同样的回应。

是,她不懂男人,可至少她知道男人是可以灵肉分离的。

在那种意乱情迷之下,要了她不代表着爱她。

邢欢不需要山盟海誓此生不渝的承诺,她只想听他说一句爱。

可惜,赵静安还是让她失望了。

他抿唇失笑,忍不住想要逗她,那我昨晚的表现你满意吗?是还好啦……好在他没有推开她、嫌弃她。

我是指床上的表现。

他压低声音,又补充说明了句。

换来了她的粉拳轻捶和娇嗔,赵静安!你幼稚透了!她不会知道,只有当一个男人彻底交了心之后,才会肆无忌惮地在一个女人面前幼稚。

就好比赵静安,他不止是交了心,甚至了甘愿交付所拥有的一切,我们不要瞒了,一会就去求我娘成全,好不好?可是……邢欢怕了,她料到过很多后果,也全都做好了去承受的心理准备,可这一切是建筑在彼此坚定不移的爱之上。

他们之间呢?一夜肉体的缠绵而已,看起来这感情脆弱得很,她怕层层压力袭来后,他会退缩会放弃会让一切到此戛然而止。

也许这样她该清醒认识到这个男人不值得爱,但到那时已经伤到千疮百孔的心要怎么补救?咦?到头来,最先戛然而止的是她的纠结。

当她视线飘落在他衣兜边沿露出的东西后,不禁讶出了声,我送你的钱袋?尽管只显露出一角,但自己做的针线,邢欢不可能认错。

除了你,还有谁能弄出那么俗的东西。

他嘴里说着满不在乎地轻飘话语,却又紧张兮兮地将那个钱袋藏掖好,分明是珍视得很,就怕一不小心弄丢了。

这小心思透露在他的言行举止间,想掩都掩不住,邢欢看在了眼里,笑开了怀,拿来瞧瞧。

到底是不是你绣的?当然是!自己绣的东西有什么好瞧的。

他别扭地撇唇轻哼着。

邢欢斜瞪了他眼,没理会他的不配合,索性趁着他不留神自己动手去抢。

沉甸甸的分量让她愣了愣,他居然还真的一直有在用?她掩着呼之欲出的笑意,指尖轻划过钱袋上那个欢字,回想起了当时绣下它时的心情,跟现在一样,甜甜的。

其实是在那时,他就已经偷偷住进了她心底吧。

哎哟!我就说嘛,当初我们给那个什么神笔画的画像,怎么事后就没影了,原来你拿走了呀……赵静安,你很过分耶,这好歹是美好记忆,你怎么也该拿个框装裱起来呀,就这样叠得好像豆腐干似的丢钱袋里,也太不把人当回事了吧!喂,是谁说想要相公钱袋里装着自己画像的?到底是谁不把谁当回事?!……有些模糊的记忆因为他的话逐渐清晰了起来,她的确是曾在他面前唠叨过梦想中相公的行为。

只是邢欢以为,他的个性陪着她玩过一天后,就会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更没敢奢想过,他竟然事到如今还会遵守着。

这是邢欢第一次知道,原来汹涌而来的感动,真的会让人想哭。

她格外小心地把钱袋系紧,又藏回了他的衣兜里,拍了拍。

忍着鼻头的微酸,一改方才的犹豫不决,好啊,我们不瞒了,去求婆婆,管它什么天下之韪不韪呢,反正有你陪着我。

娘说的,无论绣工是不是精湛,女儿家的绣品一针一线都是情。

所以,她的绣品也只送给过两个男人。

给永安绣的衣裳,他嫌丑,不愿穿,后来也就渐渐压到了箱底;给他绣的香囊,他嫌挂着娘气,不肯要;改绣了剑佩,他转送给了晓闲。

给静安的只此一件,她熬夜赶出来的,针线还粗劣得很。

他没有像当初的永安一样弃如敝履,就这般随身携带着。

那是不是可以证明,他是念着她的,或许还同她一样,那时候就悄然地让她住进了心底。

邢欢求的不多,这样就够了,不管这是不是爱,她受用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