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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2025-03-29 03:57:28

这两天,是姚荡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平静日子,苏步钦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待她的好,也简直到了事必躬亲的地步。

天气有了回暖的趋势,他每晚都会亲自帮她挑选隔天该穿的衣裳,提醒她是该添衣还是少穿点;听说他最近食欲不佳,但还是每天坚持陪着她用膳,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吃两口便干坐在一旁听她聒噪琐事。

他开始经常若无其事地牵她的手,美其名曰是互相取暖,可直到彼此手心都汗湿,也不松开。

总之,怎么看,都像是恋爱初期的模样。

过些时日学府就要放假了,姚荡特地在钦云府小范围内做了调查,大家都觉得想要促进感情发展,最好的方法就是两个人一块去爬山。

等快要爬到山顶的时候,就要假装扭伤脚,然后稍稍动一下就要喊疼,这种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要求兔相公背她。

再然后……丫鬟说:如果小姐觉得还不够,也可以顺便偷摸爷的胸部,偷亲他的嘴。

旦旦说:不许摸!不许亲!爷是你能玷污的?你要实在耐不住,亲脸!其实姚荡觉得,说不定到时候主动的会是兔相公呢?哈哈哈哈哈……想着,她就不自觉地爆出了嚣张笑声。

十三荡,你在笑什么?等着你出牌呢。

身旁,轻轻浅浅的叫唤声,让姚荡回过了神。

才想起来,姐妹团里最近流行马吊牌,原本是有固定搭子的,听说今儿放课后淑雨有事,于是她就被找来凑数了。

哦哦哦,可是……出哪个呢?虽然只是凑数的,可姚荡还是觉得很开心,这是不是表示她的姐妹团又一次接纳她了?这个这个。

有人歪过头来,大喇喇地查看她的牌,给出意见。

姚荡想都没有想,就乖乖地把对方点的那张牌抽了出来。

哎呀,赢了!……很显然,她又被摆了道,好在兔相公今儿心情好,给了她足够的赌资,再来再来。

当对手是个傻乎乎的货色时,众人反而没了玩下去的兴趣,话题很具跳跃性地被牵引到了八卦上头,欸,十三荡,淑雨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把太子抢走了?怎么可能?!抢朋友的男人,我十三荡会干出那么没品的事?也是,太子没理由要你不要淑雨的。

那你和太子走得那么近,倒是说说呀,究竟解除婚约是谁的主意?这还用问,当然是太子的主意。

可是转念一想,姚荡还是觉得,毕竟淑雨是女孩子,要留点颜面给人家,哎呀,大概是淑雨不要太子吧,淑雨那么漂亮,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是吧?再说了,这是人家两个人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继续玩啊。

怎么会没关系。

都说君无戏言,圣上居然会突然下旨取消这桩婚约,你们说,这是不是代表冷家要失势了?圣上下了旨?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说?你不知道?今儿早上就下旨了。

估计淑雨就是觉得丢了颜面,所以才不陪我们打牌的,太子也好些天没来学府了,哎,好没劲,想打探些消息都难。

十三荡,你应该知道的比我们多些吧?我不……她连圣上下了旨都没听说,还能知道些什么?少来了,是不是好姐妹,分享下啊。

都说圣上有意把淑雨给玉兔,你不是住在钦云府吗?怎么会不知道?圣上要把淑雨给苏步钦?!一反刚才呆呆愣愣的模样,姚荡激动了起来,紧抓住说这话的姑娘,已经给了?你做什么呀,放手,很痛耶。

还没给,都说了只是有这个意思。

我看呐是玉兔想吃淑雨那块天鹅肉,要不是他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哪会萌生出这种念头啊。

也不是欸,我爹说,冷丞相似乎也有意让淑雨嫁给玉兔。

真的假的?难道有什么风声?什么风声啊?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啊。

朝中互相制衡的不就是冷家和姚家吗?可是现在冷丞相想要把淑雨给玉兔,姚四爷竟然也托玉兔照顾十三荡。

……她们似乎都忘了她的存在,就这样当着她的面,说着与她有关的是非。

可姚荡却全然没有了去聆听分析的心思,苏步钦说过,这事不需要她操心,他父皇自有安排。

这就是所谓的安排吗?解除婚约,继而将淑雨许给他?这就是他要的安排?果然是不需要她操心呐,她竟然连知情权都被剥夺了……姚荡甚至无法再去装傻,这一刻,她不得不认真思忖,在苏步钦眼里,她究竟算什么。

仅仅只是一个借住在他府上的人而已吗?你们慢慢玩,我突然想起还有事。

尽管她们正聊得热火朝天,没人在意她的去留,姚荡还是象征性地吼了句,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她不要胡乱猜,她想听他的回答。

也许事情不是这样的,是他父皇一意孤行,又或是太子在从中作祟。

~﹡~﹡~﹡~﹡~﹡~﹡~﹡~〖.安思源.〗~﹡~﹡~﹡~﹡~﹡~﹡~﹡~今年的第一道春雷突如其来,闷闷的雷声在天际炸开,冬日的寒意逐渐有些褪去,空气里弥漫着早春的气息。

苏步钦放下手中书册,看向屋外,雨帘朦胧了外头的风景。

爷,该用膳了。

又旦立在廊下看了会,才跨进屋子,出声唤回他的神。

没胃口。

什么?!他一惊一乍地大叫,这才刚回暖,怎么今年那么早就没胃口了?爷!要不要我去宫里找御医来瞧瞧?哎呀,您不要那么漫不经心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这身子,随时都会出状况……看着又旦的模样,苏步钦反而事不关己地笑出了声,我没事,去接她回来。

她?十三荡?哪有那么娇气,还需要人去接?又旦没好气地抱怨。

没听见外头打雷吗?你不觉得她这种人,被雷劈的几率会比较高吗?……爷,您究竟是关心她,还是巴不得她早点死。

我不会想她死。

他眯着眸子,回以一道半含警告的瞪视,示意他耐心已经用尽。

又旦摸了摸鼻子,识相闭嘴。

显然他家爷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换做以前,多半会回他一句——都有,我关心她什么时候死,可现在,不想多谈的态度,明显参杂着心虚逃避的成分。

说不清这复杂情绪是好是坏,很多次,又旦甚至在想,如果爷爱上的人真是十三荡,恐怕最好。

关上钦云府的大门,舒舒服服得过小日子。

偏偏,他很清楚,爷对十三荡的关心不纯粹,要不然,那个冷淑雨怎么可能自由出入钦云府?越是不待见的人,就越是赶不走。

又旦正想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那道扰人的声音,旦旦,你家爷呢?冷姑娘,我叫苏又旦。

就是不准叫旦旦!难听死了。

谁关心你到底叫什么,死兔子在哪,我……在书房里。

冷姑娘认得路吧,自便,爷让我去接姚姑娘呢,那么大的雨,怕她淋到。

淑雨横了他眼,不愿搭理,能肯定苏又旦这番话就是故意说来气她的。

啐,死兔子就算关心姚荡,也只是碍于四爷的面子吧,受人之托,当然不能怠慢。

没等又旦走开,她就兀自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摆足了清高冷傲的姿态,却在跨进书房后,瞬间换了张嘴脸,死兔子,我听爹说你昨儿晚上又去找过你父皇了?嗯。

她的突然出现,让苏步钦讶异了片刻,甚至有些烦躁,提不起精力去应付。

那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你都知道了?父皇答应解除你和太子的婚约了?他不知道,闲言碎语懒得去听,只是看她的表情,多少也猜到了。

不止呢。

我爹替你说了很多好话,皇上也有意把我给你,不过爹说不急,才刚解除婚约就订下,会给你带来麻烦。

是不急,压根没有人在急。

冷丞相不会那么快就把可以制衡他的筹码放开,他父皇也不会在他没有表态前下任何旨,而他更是没曾想过要订亲。

什么东西可以给,什么东西永远给不了,苏步钦有自己的底线,尚还不至于为任何人破例。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怪我爹不愿那么快把我给你吧?这很正常,我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冷姑娘,你误会了。

是因为冷丞相不希望你嫁给太子,托我帮忙去父皇那儿求情,我才一再插手这件事。

我对你,并无其他意思。

为什么要插手?仅仅因为冷丞相所托吗?那如果太子不曾想到利用姚荡的馊主意呢?突然的,屋子里陷入了静谧,只有淅沥雨声不断传来。

淑雨目不转睛地逼视着他,半晌,飘出一声凉笑,我知道。

嗯?你以为我喜欢你?啐,我放弃太子选择你,无非是因为你够听话。

我要你记住冷家的恩情,他日若是我爹扶你坐上储君之位,我们家对你就是有再造之恩……可是,我从未觊觎过储君之位,恐怕要有负你的厚望了。

苏步钦眨着眼,仍是一派无辜。

话,却是句句属实,他没有那么磅礴的野心。

你怎么那么没出息!是你亲口答应我爹会照顾我的!淑雨没能继续维持住温婉表象,她以为只要是人,都不会对权势说不。

是答应过,我会履行。

这一点,他不置可否,照顾的含义,似乎因人而异了。

——是你亲口答应我爹会照顾我的。

——是答应过,我会履行。

姚荡干立在门外,抬起的手正要推开书房的门,这番对白却抢先飘进耳中,让她所有的动作定了格。

本还抱着几分侥幸的心,凉了一大截。

她咬住唇,被风吹得直哆嗦,也因此稍稍震回了些许神。

她倔强地吸了吸鼻子,想起了从前。

她总是怕栽,自以为是地把自己保护地极好,哪怕只是感知到了一丁点危险气息,就会缩成一团。

步步高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娶你,本以为姚家的势力至少能保我一声安康。

哪知道你那么没用,害我沦为质子。

那时候姚荡是真被气到了,二话不说,紧捂住自尊转身就走。

是,她没用!她就是这么没用!弱到连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当时问了呢?是不是他们之间或许还能留一句聊以安慰彼此的鼓励?姚荡!不要断章取义!也许只是误会?要问清楚,不是每次生气离开都还有机会再见面的!想着,她蠕了蠕冰凉的唇,暗自嘀咕。

话音落下后,手腕也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看着面前的兔相公和淑雨,她牵强地拉扯出一道笑容,呵、呵呵,淑雨也在呀?旦旦没来接你?苏步钦蹙眉打量起全身湿漉漉的她,发间还在不断滴着水,显然是淋着雨跑回来的。

你让旦旦来接我的吗?没遇见呢。

我见外头快要下雨了,就自己跑回……姚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步钦强拉进了书房。

他环顾了圈四周,本想找条干帕子先让她擦擦头发,可惜一无所获。

他索性脱下披在身上的外套,亲自动手替她擦起发尾。

一举一动,都很轻柔,若有似无地撩拨着她那颗本就已经不安分的心。

姚荡转眸,捕捉到他眼眸中的关心,是真的在关心她,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也就是这道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给她的勇气加了筹码,兔相公,我……我有话想问……我要回家了。

被遗忘在一旁的冷淑雨,忽然开口,声音不算响,只是刚好截断了姚荡的话。

嗯,路上小心。

苏步钦没有抬头,客套敷衍性地嘱咐了句。

我要回家了!她不甘,再次重复,神情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不会打算让我冒着那么大的雨,自己回家吧?我让旦旦送……你已经让苏又旦去接十三荡了,他还没回来。

她微笑,好心地提醒他。

闻言,苏步钦面有难色地瞥了眼姚荡。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看懂他神色中的为难?又为什么偏偏不舍得看他为难?即便满心的不愿意,姚荡还是扁了扁唇,打破了这僵局,你先送淑雨回家,我等你回来一块用膳哦。

嗯,有话要问我对不对?即使没听清她刚才的话,苏步钦也隐约能猜到她冒着雨冲回来的原因。

见她用力点头,他溢出轻笑,先去洗个澡,让丫鬟去通知膳房做碗姜汤,我一会就回来陪你用膳。

好。

她歪过头,笑脸盈盈,还记得冲着脸色难看的淑雨挥手再见。

直到他们的身影相携消失在了书房,她的笑容才褪去,眼眶不自觉地热了。

还以为不会难过的,消息又还没有确认,是她自己推他去送淑雨的呀,还有什么难过的理由?可心里还是涩涩的,多想说,她不是真的想让他送淑雨,卖弄体贴,只是因为不想听他把选择说出口;她也最讨厌等人用膳,等待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她也不爱喝姜汤,那种辛辣刺在心尖上,抵得住风寒,抵不住酸涩。

可是,没有人放纵她的任性,还不如不说。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她始终懒得动,委屈被压得越来越深,直到她不想再去捡起。

小姐,你在里面吗?门外,忽然传来轻叩声,丫鬟小心翼翼地询问声飘了进来。

姚荡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倒也没有泪水,只是干涩得有些难受,吸了下鼻子,又咳了声,确认声音听起来不会泄露太多情绪后,她才开口:在。

唔……我不要喝姜汤。

不是,小姐……丫鬟下意识地想把话顺下去,可一听到她不愿喝姜汤,又急了,不行欸,不喝点姜汤,会生病的。

好难喝的,我不要。

赏你一粒蜜饯外加一个吻呢?忽然飘来的话音,让书房外的丫鬟噤了声,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羞红着脸站到了一旁;书房里顿时没了声音。

半晌,只听到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随之而至的,是一道惊呼,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