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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2025-03-29 03:57:29

姚寅负手不断徘徊在屋中,剑眉紧蹙,脚步迈得极重,偶尔抬眸,凌厉目光扫向低眉顺耳站在跟前的侍卫。

即便对方一脸忏悔,他仍是消不了气。

你吃什么长大的?片刻后,他按捺不住溢出一声低吼。

这人若不是脑子被粪填塞满了,又怎么可能连个女人都会跟丢?回四爷,吃饭。

刻板恭谨的答案,把姚寅气得不轻,定住脚步,他斜眸懒懒地撇了眼,以后别吃了。

为、为什么?不吃会饿死啊!都他娘的吃成饭桶了!他握拳,发誓要牢牢记住这张脸,等下一定要找人把他换去膳房做伙夫!愤怒归愤怒,姚寅仍是有理智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愣着做什么?去准备马车,立刻!那名侍卫领了命后毕恭毕敬的退下,不急不躁的模样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慌乱。

姚寅别开头溢出阵无奈的嗤笑,从昨晚起就乱成一团的心没办法冷静整理出头绪,他不清楚这么做对不对,只晓得即使没有苏步钦,也耐不了太久。

他是想等下去,等一个契合的时机,让她、让所有人顺理成章地接受一切。

而现在他却恨透了自己突然迸出的理智,倘若干脆把她吃干抹净了再来考虑后续发展,会不会更直接点?总比自以为君子地眼睁睁看她遁逃好,这一逃,注定是会把他们的关系逼退到更险峻的境地。

诚如姚寅所想,姚荡是标准的鸵鸟,她甚至不愿去想那晚的事。

连夜的离家出走被吓掉了半条命,一觉睡醒后又经历了钦云府莫名其妙的慌乱,让她无比怀念起躲在四哥庇佑下的生活。

或许那时候四哥醉了?又或许生意上遇见了什么事,害得他心情不好,受了刺激,以至行为失控?总之,姚荡为他找了无数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借口,唯独刻意避开了世人眼中难容的那类情愫。

如果有机会,她宁愿自欺欺人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让一切绕过那一夜倒退回原点。

姚荡承认自己很自私。

哥哥,可以不用想太多地去依赖,相连的血脉让一切显得理所应当;可跨越掉那层关系后,她不敢不配更不能。

在想什么?突然从身旁飘来的声音,很轻,仿若是从鼻间哼出的气声,很是沙哑。

即便没有一贯的清透好听,姚荡还是一下子就缓过神,意识到这嗓音的主人是苏步钦,他醒了?她转过眸,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打量目光,愣了愣后,姚荡赶紧起身把旦旦放置在一旁的温茶递给他,先喝点茶。

不想喝。

他像个在耍别扭的孩子,分明唇间干燥苍白,却还是倔强地别过头。

旦旦交代了,你一醒就赶紧给你灌点茶。

你别害我,他可紧张了,要是一会回来见我没给你喝,说不定会杀了我……他不敢。

苏步钦眼眸一斜,没等姚荡把话说完,就不悦地打断。

如果旦旦没有交代,她是不是也不会那么紧张地照顾了?想着,他无力地牵起嘴角,笑得很自嘲,本就从未敢对任何人奢望过太多。

患难与共是神话,这道理不是早就看透了吗?被堵住话端的姚荡闭了嘴,半晌,见他暗自垂着眸发呆没有再出声的打算,她小心翼翼地窥探了会,才多嘴问了句,你身子到底怎么了?嗯?他哼了声,还以为她什么都知道了,现在看来,他没有开口的事,又旦也不会去多嘴。

瞥了她一眼后,他没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什么时辰了?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回别院?……她怔着神,瞪大双眼紧紧逼视着他。

良久,没有说话,兀自猝然地站起身,往外走。

去哪?她脚步不停,用力拉开房门,负气地丢了句,钦云府是镶了金子还是怎样,你以为我爱待啊!要不是你那么没用连坐都坐不稳,一副随时归天的病鬼相,我早就走了!啐,少自以为是,见鬼去吧,活该,就算死了我都不屑同情你!不用你派人送,回家的路,我认得。

——砰。

房门又一次被重重关上,也把她的话音阻隔在了门外。

他沉默凝眸望着那道厚实门板,倘若真能把她的话挡住多好,偏偏那一字一句戳入心肺的话语还是顽强地钻进了他耳中。

是,他是没用,活着是累赘,倒不如干脆死了算了……这话,不用她再重复了,这些年他没少听过。

甚至曾发誓过,谁若是再敢说这种话,定让对方生不如死。

他也做到了,只是当刺骨话语从姚荡唇间撂出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提不那丝狠劲。

最终只是看着她离开,苦笑看着这一室静谧的屋子,空荡荡的感觉,比从前更甚。

第一次,他燃起那种念头——如若当日不回来,会不会反而更好。

比起这屋里的沉寂,姚荡所经之处都像被飓风卷过般。

门外端着汤盅正打算进屋的丫鬟,见了她,下意识地后退避让,险些把厨子煲了好些个时辰的药汤打翻,感觉到浓浓的火药味后,那丫鬟吓得不敢进屋,在门边踌躇着。

可姚荡却丝毫未觉自己那张明显写着谁惹我就揍谁的脸,大步穿过回廊,见谁瞪谁。

快清明了,听说每年清明、冬至鬼门关会大开,阎王爷爷都要来收人……说话小心点,你是不是想咒八皇子?呸呸呸!快跟我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也就是私下说说,还不是因为担心爷撑不过这关。

你伺候他多少年了?哪年不是那么惊心动魄的,结果还不是都撑不过来了,懂不懂什么叫吉人自有天相。

细碎交谈声无可避免地被姚荡听见,她头一转,继续保持凌厉眼神,抛去恶狠狠地瞪视。

其中一人赶紧踢了踢身旁同伴,干笑着假装若无其事冲着姚荡打招呼,姚姑娘好,散步啊?散什么散?鬼门关不是开了吗,我找阎王,让他赶紧把你家爷收走,祸害!她没好气地回道,任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都能听出她在说气话,那双水灵灵的眼眸里分明透着担忧。

姚荡以为说些绝情的话,就能让自己不要去搭理他的死活。

却还是没办法否认,这两个侍卫不经意的交谈,像在她心上猛撞了下。

他真的有那么严重?严重到可能会熬不过这一关?正想着,就瞧见又旦匆匆忙忙揪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家冲进钦云府。

她咬了咬牙,还是没办法把置若罔闻进行到底,忍不住跑上前,拦住了旦旦。

姚姑娘?你怎么在这?我家爷呢,醒了?有没有给他灌些茶水?他有没有说想要吃东西?还没等她开口,一堆问题就劈头盖脸地砸来。

姚荡咧着唇,支吾了许久,她能不能坦白说刚让他家爷去见鬼,还说死了也活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神情,让又旦愈发紧张了。

呃……你别急,他没事,我把他照顾得可好了。

她硬着头皮,用谎言掩盖一切,坚决不做自寻死路的事,是这样的,他让我出来找你,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你?帮忙?这话怎么听都不可信,爷就算只剩一口气,恐怕也不会让十三荡帮忙。

只是眼下情势,他没时间去确认太多,你会做葱花鱼丸吗?……~﹡~﹡~﹡~﹡~﹡~﹡~﹡~〖.欢迎阅读 多谢支持.〗~﹡~﹡~﹡~﹡~﹡~﹡~﹡~——所谓的体弱多病、命不久矣,全都是装的。

想来,必定是这八皇子为了回来用的伎俩。

苏步钦被替回国也快大半年了,诸如此类的揣测纷沓而至,他一直都不加理会,身为侍从又旦也始终不作辩解。

更多时候,只觉得讽刺,那些说风凉话的人,有几个跟在爷身边享受过质子的待遇?又有几个亲眼见过爷为了活下来,熬过多少关?有时候,他宁愿那些揣测是真的,若爷的病当真是装出来的多好,也不用每年都这般提心吊胆地过。

可事实呢?大伙都已经记不清究竟是从哪一年开始的,又或许所有人都同又旦一样,不愿去记住人间炼狱般的那一年。

总之,有一年,年关后,天气渐渐回暖,本是万象复苏的光景,而他家爷却开始食欲骤减。

起初,谁也没当回事,只当是心情不好的缘故。

逐渐的,年复一年,这情况越来越严重,发病期也越来越提前,近几年就快到了滴水不进的地步。

回国后,大夫只诊断为脾胃不和,相比之下,倒是均国的大夫更直接些,厌食二字便直叙出病情,只是均国开出的药方子,爷不敢用。

皇上闻讯后,一直都很紧张,会集所有御医,想尽一切办法。

前些日听说爷想吃葱花鱼丸,皇上还特地派人去南堰请了个厨子来,据说此人做的鱼丸天下第一。

然而……又旦亲眼见证了天下第一惨败给一盆狗食。

没错,把面前桌上那个铜盆里的东西形容成狗食,一点都不为过。

有谁会用这种东西装食物?又有谁可以把鱼丸煮得如此粘稠!只不过这些全都不是重点,在又旦看来,重点是他家爷吃得很欢。

失望了太多次,以至于见到这种现象他不知道是好是坏,满脸纠结地愣了许久后,他颤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爷,这、这、这东西真的能吃吗?看他家爷此刻大快朵颐的模样,他只联想到了四个字——回光返照。

这是谁做的?苏步钦总算舍得稍稍暂停片刻,扬眉,不答反问。

……呃,该不会那天你在四爷别院吃的鱼丸,就是这个味道吧?虽然是疑问句,可又旦联系前因后果后,几乎已经肯定了这猜测。

事实也果然如此,见苏步钦点了点头后,他颇为激动地怪叫了起来,那个姓冷的女人怎么好意思说那天的菜是她做的?!真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

这盆狗食……哦,不对,这盆鱼丸分明是十三荡亲手弄出来的!他就是爱计较,先前若不是冷淑雨谎称那日的菜式全都出自她手,他也不会替爷去冷府把人求来。

当真是求来的,好说歹说,要不是最后皇上下了旨,那女人还端着婚事威胁呢!最气人的是,来了钦云府后,还得像菩萨似的供着。

又旦承认,她照顾爷的时候很尽心尽力,至于进膳房做菜,别指望了,人家大小姐说了……这几天没心情,等心情好了才能做得出!这头又旦愤愤不平地嘀咕咒骂,那头苏步钦握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夹在筷子间的那颗不成形的鱼丸啪地掉落,他微张着嘴,怔了许久,回神后,有种哭笑不得的滋味。

竟不觉得自己能吃下东西是件多大的事儿,反而想到了她还在,心底不自觉地发烫。

姚荡?须臾后,他动了动唇,问得很轻,试探性地想要确认,生怕只是自己听错了。

当然,琉阳城里还有几个十三荡。

她在哪?哦,南堰来的那个厨子说她做菜的手势不对,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皆差,简直侮辱了神圣而光辉的食材。

我把鱼丸端来的时候,膳房里头吵得鸡飞狗跳的,估计现在还在吵吧。

你把我的病都同她说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可瞒的。

连冷淑雨都知道的事儿,为什么不能让十三荡知道?因为冷淑雨怎样,我不在乎。

可是她的反应,他在乎。

想着,苏步钦抿唇苦笑,喉间梗出一股涩味。

这些年来,他在乎过的人不多,心上那几道擦不去的伤却毫无例外都是那些人刻下的。

他不确定,倘若再多一道,会不会真的被逼疯?见苏步钦沉默不语,又旦也不敢再多话,隐隐有些猜到他家爷想起了什么。

直到门上传来的轻叩声打破了安静,又旦才回过神,咳了声,把声音粉饰到若无其事后,才出声回应:谁?姚家四爷来拜访,见还是不见?门外的通传声让苏步钦紧了紧神,在又旦想要回绝前,率先开了口,领他去厅堂候着,我一会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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