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听偏信,太盲目;固执己见,也盲目。
所以春风觉得,有些事还是需要去小心求证,由当事人亲口说出来才当得了真。
如何询问?这个问题笑春风忧虑了一下午,最终在夜半时分,月色朗照,茅塞顿开。
少主。
她蹲在帐篷边,幽幽地唤。
嗯?他眼眉慵懒,投来关注。
我们来分享童年吧。
……古木森森,云遮雾障,孤男寡女颇具内涵地分享童年?!我十四岁初潮,你呢?我、没、有、那、东、西!她当然知道他没有,那就可以顺理成章换个类似的问题了嘛,那你头一回逛妓院是几岁?十四。
谁没有那么点过去,成年往事,明月光不介意坦白从宽。
果然啊果然!我十五岁初吻的,你呢?跟哪个该死的王八蛋?眸色一沉,阴郁气氛弥散开来。
跟你哇。
我、我今年十五嘛。
春风羞赧眨眸,装嫩还真是件恶心事。
他微笑点头,对于她的答案,很是满意,想了会,觉得男人家的清白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好遮掩的,便据实以告:跟你一样。
该不会是给某家妓院的花魁吧?不要句句都被说准呀,哪怕有丝毫偏差也好。
嗯。
结果,明月光还是让春风失望了,她不死心的,吞吐地继续追问:……那、那那那你几岁想起要开驿风楼的?这问题让他顿了顿,半晌,才从牙关间迸出答案,十六岁。
——噌!春风倏地起身,衣裳互擦发出微弱声响,也让回味过往、畅所欲言的玄妙气氛戛然而止。
鼓足了气撑起了腮,她硬是把自己折腾成了包子脸,小嘴微嘟,怒目圆瞪,愤如雷霆的气势在膨胀。
不用再求证了,问题进行到这,春风俨然有了答案。
她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卯足了劲,带着震撼山林的咆哮声跑开:你十六岁就已经开妓院自给自足了!我能不能活到十六岁都不知道!佛瞎了眼才会答应渡你这种烂人成仙哇!!这是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气氛怎么就这样急转直下,连让人做下心理准备的机会都没有?明月光的视线紧追着笑春风离开,人却僵直在原地,摆不出最快反映。
三更半夜,他好心地担心她又睡不着,独自一人跑出来吹风再次惹上事端,特地强挥去困意陪她月下话家常。
可这无事生非的女人算是什么意思?!事实证明,明月光的评价一点都不过火。
笑春风不仅仅骤然抛下他一个人承受瑟瑟寒风,还兴致大起又玩起了朦朦胧胧、爱而不表那一套。
原本这场拉锯战就要落幕,花前月下神仙眷侣完美落幕,结果,她似乎嫌节奏太快,决定停滞不前。
她说:花姑娘有伤,我要照顾她。
不管他微眯着的眸子散发出的浓烈警告,硬是积去了别人的马车里,坚持地横插在华迟和花枯茶之间,充分贯彻三人行必有第三者的理念。
她说:我此生目标还很久远,唯此一世,我保证不浪费土地,不碍你的眼,不再缠着你,烦请让我活够瘾。
不顾他困惑表情暗隐怒气,不给他问清前因后果的机会,每每见了他就溜得极快,保持遥远距离后,又撩人心弦地频频顾盼。
是想看他被莫名其妙排斥冷藏后的模样有多可笑么?!其他男人的忍耐极限是怎样,明月光不清楚,他只知道历时五天,当终于到达彦王墓前的小镇,找了家客栈落脚时,他为她一忍再忍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他的怒气因为一次次地碰软钉子而酝酿到至极,酷似雷霆万钧足可来势凶猛,只可惜没能来得及宣泄出来,她的护花使者准时杀出,还举止热络地伸手搭上他的肩,下颚一扬,比了比楼上的房间,走,我们去聊聊。
好。
很好!他也很想找华遥去角落聊聊,顺便让这位大当家知道,他很敢直接在角落里人不知鬼不觉地大开杀戒,省得有只苍蝇日日在眼前徘徊,碍眼。
灭了情敌的想法正在沸腾,只是当华遥关上房门,翩然转身后,一句话便打消了明月光所有念头,让他冷静了下来。
春风的药里有毒。
什么毒?他目光沉了沉,猜想到华遥既然会找他聊这事,便是查清楚了一切,包括谁下的毒。
玉衡教秘毒,不会瞬间致死,但食久了会噬其心肺,这毒你应该不陌生。
的确不陌生,这毒的毒性明月光比谁都清楚,天下间拥有此毒的人他也都了若指掌,春风怎么样?你敢别把关注焦点放得那么偏吗?华遥斜睨他,她没事,只喝了两贴,之后的药我找暗中替换了。
也偷偷找大夫帮她看过,大夫说她体质怪异百毒不侵,嗯,果然是我未来娘子,就是该异于常人。
为什么现在才说?不理会华遥的警告,明月光的焦点依旧很偏。
我怀疑你,不行吗?他倒是回得很坦然。
明月光并不意外,他关心的只是……她也怀疑?夫唱妇随,没听过?我怀疑,我娘子当然也怀疑,你以为她为什么躲你?躲他就是因为怀疑他下毒杀她?明月光眼眸半眯,嘴角浮上自嘲笑意,待她好、为她改变,当真是在犯贱。
以为彼此情深意重,只是偶尔小吵怡情,原来不过是场他独自单向付出的行为。
为她计较,为她心烦,甚至甘愿为她不忠不孝,末了,只换来一场怀疑?呵,着实可笑。
喂,别以为不说话摆个死人脸就能推卸责任。
你敢给句话吗?是由你亲手来肃清门风,还是我帮你代劳为我娘子泄愤?不劳你动手。
明月光冷眉斜觑,神情空幽难测,只隐隐现出一抹戾。
之后几天,每回云宿送药去她房里,明月光都会率先拦下,浅尝一口,之后便不动声色地将碗递还给她。
美其名曰是怕药得火候不够,实则,云宿心如明镜又岂会不懂。
于是,再明月光拦下她的第三天,她径自倒去了碗里的药汁,挑破了话端:少主又何必这般试探我?他既然敢喝这药,该是猜到了一切。
这样一次次地逢场作戏,无非是想她自己坦诚,既然如此,云宿也就觉得没什么可隐瞒。
明月光倚在灶间门边,盘着双手,脸间神采未见任何起伏,只道:没有解释么?因为你动情了,主公说过大事未成前,你不该沾惹儿女情长,会被羁绊,笑春风留不得。
她昂首,说得理直气壮,不觉丝毫理亏。
他不把我当人,连你一样。
眸色黯淡,他弯唇苦笑,暗藏着些许落寞,这么多年,你见我在意什么么?没有。
云宿话音刚落幕,剑便抵制了她的喉,位置掐算得分毫不差,只要没入,见血封喉。
剑的主人,是她想穷极一声去效忠去爱的男人,他终是有了犹豫,没能下手,于她而言也算是寥寥欣慰,笑出了声。
我很在意笑春风,不准任何人伤她分毫。
他握着剑,掷地有声地丢出承诺。
可你也说过不会对自己人下手的。
她就是仗着这一点在挑战他的耐心?明月光泛起笑意,剑尖仿佛是为了反驳她的话般,微偏,稍稍渗入她白皙地颈,我的确不会对你动手。
别一再自作聪明,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对一个怀疑我的女人动心?……云宿顿觉哑然。
见他掌心稍一用力,利落地收剑入鞘,神情如初,恍若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以为少主还是从前她所认识的少主,不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过分计较,更以为这事就这般过去了。
却没料擦身之际,他丢下不容置疑地命令:收拾行李,立刻离开。
顾念着她从小追随,这是明月光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手刃她,做不到,尚还不至于薄情寡义到如斯地步。
留她下来,一起假装相安无事?他不想拿春风的安危来成全自己的宽仁之名。
隔日晨曦,冬日的雪扬扬洒洒地覆盖了整个客栈,村居野店的冷冽纷沓而至。
春风蜷缩在温暖被窝里,频频打着哈欠坚持将赖床行为坚持到底。
看着窗外的天越来越亮,她好奇地揪着眉心,外头有些吵,可那个近来每天一早都会准时出现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桌上也瞧不见那碗对春风来说比三餐更习惯的药。
又等了些会,她缩手缩脚的爬下床,迎面扑来的冷空气,惹得她直打颤。
迅速穿上衣裳将自己包裹严实后,她走到窗边,外头的窗台积了厚厚一层雪,春风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推开窗,透过帘子般细密的雪,瞧见客栈大门外大伙进进出出的,正在整理东西。
又要出发了吗?却又似乎和前几回不同,这一次他们的行李很少,仿佛越简便越好。
整理好衣衫发型后,她带着沮丧低落地心情慢慢走出房门。
大嫂,醒了?迎面走来的是花枯茶,精神奕奕地打着招呼。
啊,是啊。
春风尚还没完全从睡意朦胧中清醒,边搓着双手取暖,边应了句。
那正好,快去梳洗,马上用早膳啦,今天的早膳是我张罗的哦。
她献宝似地说着。
你还会做饭哟?好厉害。
春风越来越觉得自己没用了,难怪云宿说少主不会真看上她,想来也是,一个无才无貌也没什么德的女人,确实怪让人倒胃口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嫌弃。
我不会,可是华迟说想吃我煮的东西,所以最近我在学嘛。
花枯茶边说边拉着她下楼。
嗯?谁煮的东西有差别吗?当然有!这也是爱的一种表现,男人都喜欢看女人为自己洗手做羹汤嘛。
是这样么……春风费解思忖,自言自语地咕哝。
花枯茶越讲越是兴起,懒得管眼前的人是谁,更不顾现在是什么时机什么场合,总之她和华迟爱得很火热,所以巴不得想跟全天下的人分享,就是这样嘛,如果他想,我可以给他做一辈子饭,直到他寿终就寝。
哦,不对,就算是他不在了,我还是要继续给他做饭……呸呸呸!大嫂,你做什么一大早引诱我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呃……不会啊,听起来很挺温馨的,呵呵。
春风傻笑,随意附和。
脚下的木质地板吱吱作响,她没精打采地转了转眸,刚巧瞧见房间里的明月光。
他也瞧见她了,却迅速地转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不屑。
春风甚觉尴尬,只想着一溜烟赶紧消失,免得把自己陷入无地自容的境界。
笑春风。
连目光都不舍得在她身上流连的某人,竟然出声唤她了。
花枯茶惊诧地看着身旁突然顿住的笑春风,她保持着走路的姿势,脚半抬,手半举,连脸上表情都没有了任何变化。
打量许久,花枯茶忍不住感叹:到底是驿风山庄的少主啊,用声音就能点穴。
进来。
明月光头也不回,掷下命令。
闻言,春风仍旧没动,只是眼神斜了斜落在花姑娘身上,嘴角很有规律性地一抽一抽。
她以为自己这是使眼色,一种求着花姑娘帮忙带她离开的眼色。
可结果她跟花姑娘之间到底还是少了些许默契。
花枯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误以为春风是想和明月光独处,赶紧识相地找了个借口开溜:呀,我忘了我是来叫华迟起床的。
大嫂,再见。
再、贱!春风龇牙咧嘴,响亮地吼出这两个字。
没错,就是再贱!在她看来,花姑娘每次来都是找她贱一下的!随着花枯茶脚步声的渐渐远离,走道上顿时静了,春风微微转头看了眼明月光,冲着他干笑。
进来,该吃药了。
他嘴角上扬深陷,冲着她微笑。
云、云宿呢?完了,今天大BOSS亲自出动,她在劫难逃了。
最后一帖药,我来喂你。
笑意加深,春风却觉得毛骨悚然。
迟疑再三,她暗自轻哼,大步一迈,下颚一抬,横竖都是死,千年的妖还怕转世的魔吗?在从走道跨进明月光房间的短短数秒内,春风果断地痛下决心,如若他当真惹火了她,大不了就一不做二不休,大家拼了。
她会恢复妖性,大开杀戒,替他斩断从前、现在、未来的诸多桃花劫,教他对其他女人要始乱终弃,对她要从一而终。
要是再敢有嫌她碍眼处之而后快的念头,那……那就一起殉情!想象总是很美好,真正与明月光相对而坐的时候,春风只敢低着头一言不发。
喝了它。
他言辞犀利,态度却温和。
……她无声,瞪着桌上那碗药。
那些一点点渗入心肺的毒,太浪费时间了,我没兴趣再同你周旋下去。
这碗药,能助你早点解脱,那样往后你就不用时时刻刻躲着我,游戏也结束了。
他手腕动了动,把药推到她跟前。
你……你、你你你你是在说笑吧?这笑话当真一点都不好笑,春风也笑得极为尴尬。
你觉得呢?他支着头,神情散漫却笃定。
你真的是明月光么?听闻有一种绝技要易容术,春风甚至宁愿去怀疑这个少主是别人假扮的。
我不是。
他笑得很轻松,仿佛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放下了。
哈?你怕冷么?明月光无意在那个问题上打转,忽然转过话题。
这听起来就很没头没脑的话,惹得春风茫然摇头。
他却依旧只是笑,视线片刻不移地紧紧逼视着她,那怕死么?……怕。
千年的愿还未实现,她不舍得死。
在这段全然没有结果关系的话告一段落后,他不再说话,起身,端起药。
如同头一回担心她染上风寒,想及早帮她抑制住时一样伸手进口住她的下颚,力道都是如出一辙的,让春风动弹不得。
又要强行灌药?她凝泪相望,外头似乎没了动静,向来吵闹的燕山三人组没了踪影。
说不清是无助还是绝望,见明月光将药碗缓缓举起,冰凉的碗沿贴在她的嘴边,始终被春风固执锁在眼眶里的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你是青山,对么?他不说话。
她也不指望他的回答,径自轻笑,呓语:我叫笑春风,总有一天你会记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哒~原来vip章节真的不太能补字数喏~编辑骂人哒。
不过我还是补上来了,哦嗬嗬嗬嗬~~~- -有没有觉得大光在发癫,大概。
他就是在发癫吧~~~~这个下章出来之前,你们可能会对这个情节还满茫然的,表乱喏,人家尽快再更新哦写给继续追vip章节的群众们的话:很感谢你们继续追下去,对我来说算是一种肯定,所以才会加快速度连更三章,也算是种回报吧。
不过明天要去读书了,所以更新可能得回来再写了,见谅哦~最近情节进展是有点小慢,但是我已经尽量再尝试着让感情和剧情糅合在一块了,哎~~写文技巧还是有待加强,乃们多担待点。
这篇文是我写到至今最累的一篇,感情纠结,情节纠结,人物纠结,不过很感动有你们一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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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济编辑要是找上门了,我就耍赖哒~顺便补充一句,以前写过长评的,积分我都已经送出,短评留言想要积分的同学,记得在留言中加上积分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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