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雪山,那座在青山口中不止一次听说过的山。
笑春风真正被带回雪山的时候,已经是华遥死后的一个月。
青山厚葬了他,陪华阳散尽了燕山。
犹记得那一日天很阴沉,重建过的燕山仍旧透着荒野蔓草的气息,风很萧瑟,青山给了华阳好些银子让大家各自为家,可最终谁都没舍得离开。
在那个称不上家的地方,春风依稀还能瞧见华迟香肩的小豹纹、华阳时刻雀跃着的眉毛,听见大当家的敢不敢……回望蜿蜒曲折的山路,一次次从这里离开,终于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没必要回来了。
之后的日子,春风很沉默,生了一场大病,去雪山的路上始终迷迷糊糊。
只记得熟睡时一直握着的一双手,唯有握着才不会做噩梦;那双手还亲手为她梳头,喂她吃饭,手的主人说:你要永远这般浑浑噩噩下去,我便这样一直照顾你到老,可你要记得,你的生是他用死换来的,你在替他活。
她歪过头,眨着干涩的眼,怔怔看着跟前轻抚着她脸颊的男人,世界是一片灰白的,良久不作声,枕着他的膝又睡了。
就这样睡睡醒醒,不知不觉间,某天睁开眼,已经是玉衡雪山了。
除了那座应有尽有的地宫外,到处都是皑皑的雪,对春风而言这样很好,因为她的眼再也看不见色彩了,她不想将这事告诉任何人,哪怕是青山,没有了颜色,就再也看不见血红了。
春日的午后,本该气息慵懒,唯有这雪山山麓上的地宫依旧清冷,屋里烧了很多的炭,春风被裹在厚实的被褥里,蜷缩成一团,照旧是枕在他膝上,所有人都以为她每天都在睡,实则她只是想闭眼把自己塞进黑暗里。
他从来不打扰她,不管她睡多久,他都只在一旁静静翻看书册,偶尔替她掖被角,拨开扰人的额发。
橘园潆心陌默手打今日亦然 ,直到有人无预警地闯了进来。
少主。
这干净利落的身影是司云宿。
被褥里被她握着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青山放下书册,抬眸,没说话,只对云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瞥见她呼吸均匀似乎没被打扰到,才问:怎么了?到处都贴了皇榜抓你。
她知道现在的少主只想照顾好那女人,天下的纷乱懒得理会,然而毕竟是关系司家名声的事情,主公说他闯出来的祸即使不理也该知晓。
什么罪?他的声音很轻很淡,没有丝毫的意外。
帮定王谋反,阻挠和亲,通敌。
春风暗自在心底冷笑,原来明月光所谓的两清,就是把这最后的黑锅和罪责全部归咎与青山,自然是两清了,他料准了他们这么一走,便永远呢不会再来讨回来。
知道了。
反而,青山只是微微点头,温声道。
是因为这儿太冷了吗?为什么比起以前青山反而少了丝清冷,多了丝温润,春风动了动身子,看起来只是想寻找个更舒适的位置继续睡。
那……云宿张嘴想说什么。
却被他打断了:不用理会了。
可是少主,谋反……那是永世的恶名啊。
我不在乎。
还是那样清清淡淡的口吻,比起华遥,他不过是为她背上些许罪名,算什么呢?何况,若干年后,又有多少人会记得司青山是何人。
这回云宿识相了,顺着他泛着柔情的目光望去,是看似被保护得极好甚至无忧无虑的笑春风,她抿了抿唇:那我去陪华阳了。
青山点头,目送云宿离去后,才又开口:醒了就起来喝汤。
闻声,春风也没再强装下去,行尸走肉地撑起身,怔怔看他吃凉汤,举着勺子推送到她嘴边,打量了他半晌,她才张嘴,却没有就着勺子喝下去,反而忽然问道:为什么要让华遥一个人来?阴冷的质问声带着浓浓的恨意,青山不怒反笑,等了那么久,她总算舍得主动同他说话了。
没有解释吗?她在等,等了很久他仍是但笑不语,嗤笑着转过头,重新审视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蛮劲,用旁观者的角度才方觉无线荒唐:我错了。
嗯?他扬了扬眉,能察觉到她想说什么,却还是不动神色由着她讲下去,也许什么都说出来会好些。
我不该为了一句当事人都早已不记得的承诺义无反顾,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她想换回大当家的命,换回从前那个好不热闹的燕山。
来不及了。
……她垂眸说不出话。
是啊,来不及了,生死轮回,纵然她还是从前那只妖也挽救不了。
我容许你沉湎,但不容许你后悔。
哪怕她陷在华遥离开的悲痛里,永远拔不出来,他也能自欺欺人地宠着她,唯独不容许她后悔爱上了他。
你要我怎么不悔?两世的承诺皆兑现不了!眼睁睁看着千年光阴流走,你没有来,眼睁睁看着华遥在我面前死,你还是没有来!那一日,就连华阳他们都比他来的及时,她如何能不悔。
所付出就该等于所得吗?面对她的震怒咆哮,他还是沉着气,苦笑着问。
你若觉得付出可以不计较回报,那就别逼我。
春风也跟着平静下来,把难题反抛给他。
好。
这爽快到不假思索的答案,多少有些让她意外。
也只是片刻的惊愕而已,她知道承诺轻而易举,张张嘴而已,谁都会。
丢下话,她憋着气转身就走,他也没有拦。
反而是含笑看着那个活灵活现的笑春风,就算是恼他,气他也好,至少又生机勃勃了。
至于到底是要气多久,他不急,愿耗上一生慢慢让她淡忘那日的痛。
很快,春风便觉得这一回不同,青山当真是不再逼她,或该说自从华遥死后就从未逼过她,由她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就算晨风一见他就避开,他也不以为然,照旧一日三餐亲手伺候着,睡觉时也定会陪着她。
只除了那一日的事,他从不解释,甚至不提到底是去哪儿了。
笑春风!突然而至的喝吼声让正坐在石阶上发呆的春风回了神,就见华阳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丢了碗饭在她面前,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几乎让她以为自己是条狗,主人正在赏食呢。
云宿让我端饭给你吃。
他别过脸,粗声粗气地说着。
那双眉毛再也不对着她跳跃了,彷佛一潭死水般没了生气,春风傻笑了下,听话地捧起碗。
吃得津津有味,华遥走后,华阳始终记恨着她,再也不同她说话,时常会赏她几道白眼,这还是那么久以来头一回主动搭理她。
傻笑什么!吃完帮我洗碗。
他仍旧气呼呼。
好。
春风却越笑越灿烂。
洗好就去劈柴。
嗯。
然后帮我洗裤子。
嗯嗯!猛力点头,就算是做牛做马她都觉得有了渠道补偿,抑郁多日的心情好多了。
做梦吧,想帮我这种有身份的人洗裤子?门都没有,只有云宿才配。
潆心陌默手打*橘园那我帮你拿去给云宿……她施展谄媚功夫。
……她不肯。
轮到华阳蔫了,气馁地垮下双肩,挨着春风坐了下来,你们女人真是难搞定,我都待她那么好了,她还一直让我滚开。
嘴里说着让你滚,兴许心里甜得很呢?话出口后,她一顿。
毫无例外地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嘴里总说着让他滚,其实不过就希望在她视线范围内滚来滚去就好,谁想这男人一滚就这么远。
一早,挥霍掉爱情的人是她,似乎当真没什么理由去责备青山。
当真?那你说我该不该坚持下去,说不准哪天云宿就成你弟媳了。
眉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要坚持要坚持,别给以后添乱。
春风用力点头,她错过的不想别人再错过。
你也这么觉得哦。
看来你很喜欢云宿这个弟媳嘛。
弟媳?陌生的称谓让春风费解地蹙眉。
一日为大嫂,终身为大嫂。
先前我只是一时没能想通,才生你气。
云宿说的也有道理,大哥的死不该怪你,你也是受害者。
何况,是我大哥太冲动。
若是听青山的话,也不至于如此。
他脸色一正,把憋了好些日子的话倾倒而出。
其实先前看着春风行尸走肉般活,心里早已不那么记恨。
只是拉不下脸罢了。
今日若不是云宿非逼着他来,也不知道还会形同陌路多久。
难道……那天青山还拦着华遥不让他来吗?这话让春风脸色一白。
他自己不守诺言也罢了,难道还曾想冷眼旁观她去和亲,甚至不允许其他人去阻止吗?是呀,死人脸再三嘱咐了,说是大哥太冲动去了也只是送死。
她说不出话了,本以为他最多只是讲话不算数,没想竟可以对她不闻不问。
哎,如果都听死人脸的,大哥就不会死,你也能安然回来,多皆大欢喜。
哈?搞什么啊,讲话不要这样大喘气,可好?你做什么一脸错愕?难道你不知道死人脸之所以会背上通敌的罪,是因为他暗中把上回墓地里的画送给袁族世子了吗?怎么不早说?!……因为早先云宿说看他们俩闹别扭好玩,直到最近才觉着这么别扭下去会出事,让他用装疯卖傻的态度说出真相。
记得这回多带些药材上来,尤其是明目的,上回太少,没见她有什么起色,若是忘了,就别死回来。
经由询问,春风一路摸到了玉衡派的账房,听说青山正在这儿同账房先生谈事,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他的声音传来,这才发现她又误会了,青山还是那么冷,只是在她面前略显温良而已。
少主,食补毕竟疗效慢,就算是再多的药材短时间内也治不好少夫人的眼睛,不如领个好点的大夫来瞧瞧?他思忖了会儿,暗点了下头:也好,去袁族找萧南王世子,让他物色一个,就说是我要。
少夫人,是玉衡派的人对她的称呼,春风之前没心思指正,大家觉得是默许,后来听久了,习惯了,她发现自己和少夫人这三个字,果然有扯不断的缘。
那少夫人的眼睛指的应该就是她的眼吧?原来青山早就看出来了,她还以为看不出色彩这种事,很容易就能隐藏过去。
想得太入神,直至青山拉开房门,迎面撞上她,才震回她的神。
怎么跑这儿来了?无聊吗?还是一个人睡不着?他没错愕太久,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开口,抛出一连串的质问,句句都是在关心她,顺势牵着她的手回房。
跟之前一样,在玉衡派其他人眼中,他们是恩爱的。
你天天这么演不累吗?没走多远,春风又忍不住挑起了话端。
演?你觉得真心待一个人好,是能演出来的吗?他脚步一顿,挑了挑眉,看得出在努力压住怒火。
少来了,以你的个性一定有很多帐等着跟我算。
比如她刻意地冷落他,又比如她为了华遥险些就永远都见不到他,再比如……好多,她都数不过来了。
总之受了那么多气,他怎么也不可能不讨回来:你是想待我好些,让我快点恢复活力,好承受你的折磨吧。
他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是有不少帐要算,可最大的那一笔是他欠她的。
喂,做什么不说话?要不要笑得那么诡异,让她总觉得像是有什么阴谋,其实本来是打算把话讲开的,告诉他她已经不气了,尽管可能有些痛永远都好不了,但至少不在怪他,也不再后悔了。
是该珍惜眼前人的,她不想又一次把他气走时,才发现自己又把宠爱挥霍光。
看起来你似乎很想被我折磨。
看她对自己态度突然恢复到了以前的摸样,青山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须臾,揶揄道。
才没有呢……我也的确很早就想折磨你了。
说着,他伸手把她捞进怀里,额头抵着她的,浅浅地在她唇上印上一吻,没敢深入怕走火,毕竟那是该等下回房再做的事,都知道了?他不认为春风心里的结如果没解开,会猛然转变过来。
那日的事他始终没想解释,是因为不想在华遥死后再给他安上一条莽撞的罪名,是他没能计划周全。
如果那日带着华遥一同去见世子,或许就不同了,可眼下的情况看来,有人不见得他闷骚的性子,多嘴替他解释了。
嗯,对不起,我以为……她以为青山是故意不想搭理华遥和她的生死。
我的承诺不是随便许的,曾经承诺定王会保他周全回宫,我做到了,给你的承诺,更是不会轻易忘记。
可是……如果没有忘,曾经她又怎会生生等上千年。
你说两世承诺,前世的事我记不清了,但若是负过你,也定有难言之隐。
因为,我能体会那时自己说出‘青山依旧笑春风,一诺永生’时的心情。
什么心情?她好奇地眨眼,当初没能问,幸好还有机会能问个究竟。
和现在一样的心情,大概就是想永远陪着你。
呵……她咧嘴挤出痴傻笑容,心里甜得很。
然而,羽睫扇了扇,又氲出些许无奈:我,我。
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华遥。
我懂。
她不动声色地撇嘴,不想拿爱情去和同情比较,结果嘴还是不受控制,你等了我多久?千年呢。
很好,千年和一辈子,这种比较结果立见分晓,他圆满了:我还是赢了。
哈?她不明就里,不顾沉溺在他诱人的浅笑里。
下辈子青山依旧笑春风。
她紧抿双唇,心间的清甜一直荡漾在脸颊上的酒窝里。
纵然明知自己没了下辈子,这话仍让她觉得心满意足,值得的,终究还是值得的,梦里当真可以没有青山了,因为他会永远永远陪在她身边了呢。
后来约定王爷还是跨了,以谋反罪被诛杀,所有史官都默契地将这件事记录的很详细,甚至事无巨细,就连当天的定王吃了些什么饭菜都有,放佛就怕后人觉得此事是杜撰的。
果然,历史从来都是由执政者在书写。
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定王到底不是做天子的料,离了司青山他便什么都不是。
祈浅不同,即使没了人人觉得权高盖主的明月光,他依然有能力君临天下。
世人只道明丞相目中无人,一手遮天,却没人知道他不过是在替祈浅唱黑脸,博来民心垫身下龙椅,百姓看见的是他们的皇已百废俱兴,他们的皇将得到前朝宝藏迅速崛起的袁族驱逐出境,他们的皇开创了太平盛世。
一切都很好,唯有明月光孓然一身。
想着,明月光略显恍惚地回望身后的宫道,从宫门口一直通向大殿,长得仿似没有尽头。
落日余辉悄然洒下,这如日中天的王朝,这位高权重的官位,原来当真这般孤独,也当真抵不过她的千年。
她想起很久以前走这条道的时候,身旁还有她。
她说过,谁的天下也抵不过我的千年。
她说过,漂亮是漂亮,可是这里面的人都很孤单吧。
明丞相,又来跟皇上告假吗?迎面走来的内侍总管见到他后福了福身。
恩。
他点头。
又要去普陀紫竹林?是啊,春天了,那儿的春风更舒心。
明月光笑着说唯有自己才懂的话。
允诺过她,明日就启程,带她回家。
回属于她的普陀紫竹林。
可惜,没能等来属于他们俩的明天,而关于那个属于他们的故事,孜然也不再需要让她知道。
这样或许 ,就此终了。
她渐渐得知自己是只魔。
在魔界,毁魔是尊。
他们的毁魔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他说过,像她这样的资质是不配入魔界的,若不是有人威胁利诱又讨好。
他是决计不会破例的。
有什么了不起?她还不屑为魔呢。
瞧瞧人家仙界,非但制服漂亮,还天天生活在烟雾袅绕的地方,那才叫销魂!再反观魔界,啧啧,那些黑烟黑雾活像日日都在着火。
还有,这般昏天暗地的是想营造什么气氛啊,嫌那些魔们长的还不够诡异吗,就不能多点几盏灯哦,这种连电费都要省的地方,她完全都不想待。
就是在这样的排斥心理中,她神奇地茁壮成长了,学艺精的跌破了众人眼镜。
这么个曾被毁魔预言资质太烂的小东西,逐渐成了魔君。
虽然排斥,但不知不觉成了被无数小魔敬仰的魔君后,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于是,每天最热衷的事,就是到处乱逛。
那一天,和平常无异,她在好似暗房的魔界里待得头晕,便想来人间晒晒太阳。
可惜算错了时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胡乱闯进了山上的坟墓丛里。
坟墓丛是比较给面子的说法,其实也就几座算得上精致的坟墩墩。
她凑上前,想借着月光瞧清坟上的名字,等哪天一时兴起就去阎王殿转一圈,看着这几个人都轮回在哪户人家。
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她皱了皱眉,因为被打扰而觉得不爽,通常来说这种荒郊野外夜晚是不会有人的,游魂也不敢这般喧闹,所以来的多半是妖界或者魔界的。
抓住了抓住了,要怎么处理啊?这种离经叛道的东西,弄死得了。
可是。
好歹是同族,会不会不太好呀。
少自作多情了,他有把我们当同族吗?要不是妖主对他施了法,让他暂时没办法换成人形,你早就被他给做了。
也对。
果然是妖界的,她送了耸肩,各界互不干扰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
他们处置同类,自然也没她什么事。
懒懒地回眸瞧了眼后,她正想别开目光,却见那几只幻化成人形的妖手里紧抓着的是一只刺猬,它在奋力地扭动,模样很是倔,让她愣神的是那只刺猬的腰,目不转睛地锁着她,似有无数的话想要同她说。
等一下。
鬼使神差的,她还是多管闲事了。
你是谁?为首的那个妖蹙眉问道。
你们要诛杀同类吗?她不答反问。
关你什么事?看出了她不是凡人,他们有些谨慎,仔细揣度着她的身份。
六界里头是不是有条规矩,六界平日互不得干涉,但若见任何一界无故诛杀同类,便可肆意出手?她眨着眼,看似很无邪。
平日总忙着玩,这些六界规矩也没时间熟读,这条听起来比较拽,她才能记得一些。
是,是有,你是魔?仙没有那么重的邪气。
真聪明,它犯了什么事?.橘园.星靥.不服管束。
啧啧,难怪人界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把它给我,我要救它。
这姑娘气势不同,让他们一时不敢反驳。
若是你们族里有人问起,就说被魔君领走了。
她救了那只刺猬,替他解了封印的妖术。
幻化成人形的他很帅气,肤色是古铜色的,嘴角歪撇着似是透着倨傲,茶白色的头发很耀眼,看起来他更像是只美狐狸,偏偏生成了刺猬。
真是越看越精致的男人,比起毁魔都不逊色,听说六界美男里排名第一的是天佑元帅,其二就是毁魔,现在看来那老家伙的位置被威胁到了。
你叫什么?她靠上前,笑嘻嘻地问。
没名字,他不羁地撇嘴。
这样啊。
呢喃着,她灵光一闪,又凑近坟墓望了眼,这个这个,这名字适合你,往后你就叫华遥吧。
好难听。
他嗤出声,但也没拒绝,你呢?笑春风。
她依旧笑脸盈盈,总觉得和这只刺猬很投缘,真想直接把他带回魔界,你愿意跟我回去吗?你敢让我也变成魔吗?敢啊,为什么不敢,我是魔君耶。
那好,我跟你走。
闻言,他即刻应允,先前不合作的态度不见了。
咦?你很想做魔吗?难怪他们说他离经叛道,跟她一样不安现状呢。
嗯。
为什么?不知道,总觉得魔界有只雌性在等我,她好像答应过会陪我。
雌性好难听,以后说姑娘。
不务正业最爱胡闹的魔君笑春风又闹出大事了,听说她想收了一只刺猬,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妖界起初不允也是正常的,总要表现出一些依依不舍吧,可她偏以为人家是故意刁难,只身闯入妖界,搅得天翻地覆。
刺猬是讨来了,可人家似乎只把她当成入魔界的跳板,平日都懒得搭理她。
这还不打紧,笑春风承受惯了这种漠视,重点是他怎么能够在她眼皮子底下把魔界的雌性一个个调戏过去!更重点的是,她抢她的刺猬,就算对妖界是多有得罪,可哪轮得到仙界插手?!还排个大人物来惩戒她这乖张的魔君。
大人物就是六界美男谱排第一的天佑元帅,果不其然啊,那美男谱还真很有权威性,这位大元帅黑眸黑发,面色冷峻,飘逸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笑春风总觉得他幽暗的眼里满是温柔,要不是那股冷肃的气质,她差点就死不要脸地以为他是假公济私跑来勾搭她的。
可惜美是美,小刺猬已经抢先一步攻占她的心了。
不记得我了?当堂堂以帅气和清冷出名的天佑元帅丢出开场白后,笑春风顿时哑口无言,原来不是她不要脸,这位元帅兄台当真有非分之想!呵呵,原来成了魔。
他无预警地笑了。
笑容是美极了,可春风却觉得苦:我记得你啊,你是天佑元帅。
也曾是魔君。
他动了动唇,说的很轻。
啊,你也做过魔君?那是不是说有朝一日。
我也有可能会成仙?她美目放光,放佛已经看见无限光明的前途。
还想修仙吗?为什么呢?他浮在半空中,俯视着她,当真是把此次来魔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仙听起来拉风啊。
他想也不想的回到。
连理由都一样呢。
他自言自语,嘴角始终含着三分笑。
天佑元帅,你以前真的是魔君吗?告诉我怎么成仙的,可好?为了一个女人,她说想修仙,因为仙听起来拉风。
他毫无隐瞒地回答,春风羡慕地皱起鼻子,那他现在呢?又错过了。
这样啊原来没有什么可羡慕的,不过是出爱情悲剧。
听说你很不乖?他忽然一改方才温良的姿态,脸色一正,质问。
那,那个。
她被他忽然改变的态度吓到,不知道怎么应付。
若是想经常见我,那你可以更不乖些。
最好是被魔界除名。
当初,他不也是为了救她被除名方能成仙的嘛?原来仙界也有不务正业的哦。
挥了挥宽袖,正要离开,他像突然又想到什么似地,停住了动作,春风,这次当真是想修仙了吗?恩!做梦都想!她坚定不移的点头,就盼望这个天佑元帅能给她开个后门。
可没能熟读六界规矩的她不知道,仙界和人界是唯一不能开后门的地方。
那好,这回换我等你。
丢下承诺,他宽慰一笑,随即消失在半空中。
直到回到仙界,他都没能平复心跳,尽管表面看起来波澜未起。
等了那么久的人,没想到就这么遇上了。
仙魔相隔的无奈他不想去理会。
就算她不记得他了。
也不舍得去责怪,他很清楚六界里唯有仙界才能保留生世记忆。
她定不会是刻意忘得,这一回他有耐心慢慢地等,哪儿都不去,就在原地等着她。
因为,上一世,古墓里。
他曾答应过的。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或者再也想不起你是谁了,你会等我吗?会会等我多久想要与天齐寿,是为了你。
为了她。
说过一诺永生,青山做任何事只为笑春风。
仙界有北极四圣,天蓬,天佑,翎圣,玄武,各司其职。
我就是翎圣,世人用龙诞香供我,却不知其实我不配。
我妄想擦去所有尘缘,只是不知尘很容易染上,就算忘了从前,也必定要经历往后。
染上那粒扰人的尘是场意外。
阎王向玉帝禀报地狱祸乱,原因很含糊其辞,玉帝未曾深究,只道会派人去把趁乱逃走的游魂统统送回去。
这事本该归天蓬来管,可他偏偏在这时招惹了嫦娥。
玄武那段日子很忙,天佑的位置空着,玉帝总说西方如来有言天佑还需历劫。
所以,这重任就落在了我身上。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月老的话很快就被我抛到了脑后,直至遇见她。
她是唯一能从我手中不止一次逃走的游魂,她似乎很热衷于这种游戏,我追她逃,像做秘藏般。
后来玄武曾说过:到底是她太聪明,还是翎圣其实他在享受一次次把她强行留在身边的滋味呢?呵呵,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只知道每次我都唤她傻子。
傻子,做什么不想回去?乖乖地入轮回,不好吗?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静静地说话,也是最后一次,平时我们都很激烈,厄。
激烈地追激烈地逃。
我不要,他们会把我关在笼子里。
用鞭子抽,那个辫子上面还带倒刺的啊;还企图毁我的容,割我的舌。
不说了不说了,想到就好可怕。
翎圣翎圣,求你了,别把我丢回去,好吗?她眨着无助的眸,紧抓着我的衣袖,动作间透着惊恐。
你上一世到底做了什么?我很好奇,若不是十恶不赦,怎会受此折磨。
我喝了孟婆汤啊,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那就没必要让她想起了,我笑了笑,反问她:不回去想做什么呢?随便,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这话让我脸色潮红,心跳都乱了节奏,看她恬不知耻地缠住我的脖子。
以往,我很很不客气地推开,这回我却没有动作,她带来的冰凉感让我舒心:我是仙。
那我也是仙。
呵,傻子。
我刚开头,笑着嗔骂,修仙哪有那么容易。
是哦,听说是很难。
她歪头思考,模样看起来很认真,半响,才格外慎重地问,你想要跟我永远在一起吗?。
想,险些就要脱口而出的回答,我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沉默看她。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我开口,原以为她会失落,原以为我能顺了天意让这孽缘至此为终点,可她偏偏笑了,甜腻到让我移不开眼的笑,许是她看透了我眸间的痴恋,笑得更欢了。
就算你不答应,我也能知道答案。
我决定了,要修仙,为你再难都要。
她决定了,我也跟着决定了。
当晚便领着她去求了阎王和玉帝,后来听说这事在仙界很轰动,众仙都说我完了。
完?呵,堂堂翊圣难道会为了一个女人又义无反顾吗?喜欢她,是真的;但若为她放弃仙籍,那又怎么可能。
让她去紫竹林修行吗?也不是不可以,赐她紫竹之身吧。
只是,她会忘了你,往事,当下,全在天机中有了安排。
紫竹?也好。
至少她的世界里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男人,她的娇媚也断然不会再对第二个男人施展了。
就是这份毫无根据的自信,让我万劫不复。
之后的一切都如我预料中的那般平静,她做她的紫竹妖,我依旧还是翊圣元帅,两不相侵。
偶尔,我会借故去紫竹林看她,傻傻的一株竹,无心无眼无口,但我仿佛还能看见她曾经笑若灿枝的摸样。
我同观音说就叫她笑春风把,从此她便有了名。
那一段时日,人间风云瞬变,仙界也跟着忙了起来。
等到那些事终于告了段落,我才想起去看她。
她已修炼成形,和以前一般的摸样,还是那么爱笑,只是陪在她身边的人已经不是我。
他是谁?望着乾坤镜里的画面,我皱眉,难以维持住谈然,问身旁的玄武。
魔君。
魔界的为何能出入紫竹林?我以为那里只有仙界的人才能跨足,才会如此万般笃定,至少在仙界人人都知道笑春风是我的,不敢如何。
他是例外,玉帝给的例外。
那老家伙想做些什么?!我难掩激动,看着那个魔君每天去陪她,给她送吃的,看他企图诱拐她成魔。
虽然她嘴边总是飘着恶声恶气的谩骂,可是我知道她动心了。
我哪知道。
玄武懒懒地回道,见我急急地往外走,他慌了,你做什么?去找她。
告诉她那些前尘往事,让那个碍眼的魔君从此消失,就这样。
你忘了答应过玉帝的话吗?往后究竟还愿不愿修仙,都只能随她了,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触怒了玉帝的后果,你我都清楚。
我犹豫了,终于没能迈出那一步,尽管后来我总是不断地想,如果当时去找她了,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随后有一场浩劫,那是六界都不愿意再提及的惨烈,于我而言,却是转机。
业火肆意地席卷着紫竹林。
在那儿,我第一次见到了魔君。
你真的忍心看着她和她的同族葬身火海吗?这是我的开场白,魔界施的火刑,他却只是立在林子口静看,不见有任何阻止。
这让我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得意,他的爱不如我。
你来晚了。
沉吟半饷,他回眸,似乎料准了我回来。
我这才瞧见他参拜的脸色和满身的冷汗,原来不是没有任何动作,立在林子口,是一只在用法力控制火势。
一个小小的魔君,想要灭了这场火的确不可能,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守在她身边。
去救她。
面对我的沉默,他不以为然地笑,说道。
你要去哪儿?见他正要离开,我忍不住好奇问。
去求魔界停手。
简约的回答,让我一震:你应该知道六界之争不是儿戏,毁魔不会听你的。
那就杀。
依旧是涉谈的口吻,多了丝气。
呵,那魔界会永世与你为敌。
我不在乎。
因为笑春风想要修仙,所以魔界对他来说已没有任何意义。
我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禁嗤笑:人间盛传英雄难过美人关,却原来连一介魔君也会抵不住一只小妖的诱惑,真好笑,因为她想成仙,你就要陪着她一起修仙吗?我们彼此彼此。
他的话让我明白,原来不止我在暗中观察他,他对我也同样地知根知底。
定了定神,我又道:我们打个赌如何?竹本无心,我赌她会想不起你是谁。
倘若我赢了呢?他挑眉,好似胜券在握。
那就等你赢了再说。
好。
协议就这么达成,我低估了他的能力,他不仅让魔界停了手,还让这场六界纷争自此挂上了句号,而我只是救下了笑春风。
他立了功,仿佛他再世为人,历经劫难,羽化修仙的机会。
我,依然还是翊圣,冷眼看自己救下的女人为他无悔千年,我也曾尝试在她面前出现过,可她当真丝毫都不记得我了。
她说再等些时日,要去求佛,佛一定有法子让她找到他。
他不记得你了,你就不怕他变心?我试图劝她,话终究还是说的婉转。
爱不会变的,只是。
只是忘了而已。
她歪着头,答案很天真。
曾经让我欲罢不能的天真,而今却成了伤我最深的利刃。
那一天,佛说:我打算送她回去找他,你呢?我笑,这一场苦恋连佛都看到了,唯独她没心没肺不予理会:告诉她,她要找的人叫明月光。
嗯?我犯了错,玉帝贬我下凡,说我从此就叫明月光,等把罪赎清了,自然会让我重回天庭。
哦?什么错?佛不动声色,笑得很慈和。
错爱。
明知是错,又何必还要固执呢?他们有过一诺永生。
一诺永生又如何?他们的爱值得天地动容,那我呢?伴着笑意,我低语:她若是肯听我的诺言,那即便一诺至云海尽头,我都甘愿。
倘若她愿意回头看一眼你的守护,也许就不会有孽缘了。
我会告诉那孩子执着未必是好事,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能否得偿所愿了却尘缘,全看你几。
我以为这次定能相守偕老。
可还是不行,已竭尽所能待她好,为何她还看不见?就像重演一般,只差一步就能圆满,可我又一次松开了她的手。
我曾有过人人称羡的仙籍,是万人供拜的翊圣元帅;也曾是一世权臣、万人仰仗的明丞相。
到死我才方知这些都比不上她当日那一句----我决定了,要修仙,为你再难都要。
.橘园.星靥.奈何桥上,我见到了青山,现在该叫他天佑元帅了。
原来西方如来所说的还需历经劫难的天佑就是他,冥冥中果然一切早有了定数。
当初的赌,我赢了。
他说着,却不见丝毫开心。
为什么我会输?我自言自语,分明已安排周全,尽了力爱她,为何还输?我能为她放弃千年修为,轮回修仙;愿为她弃天下只求一世白头;你能吗?时至今日,他说这些话时都不见悔意,付出那么多只换一世,他似是已满足。
赢了吗?依旧如此,我若得不到,那谁都别妄想幸福。
天下已没机会再舍弃了,可我还有千年修为可以为她舍!这是我最后的决定,也是最后能给这个女人的东西。
我渡了千年修为给她,让毁魔收留了她。
青山既为仙,那她。
就只做魔吧,让他领会我当日的无奈,再来言不悔。
听说,我还需经历三世磨难,方能重回天庭。
三生石上,我看见了自己的三世,每世都孤独终老,执念地相信人间有个叫笑春风的女人;每世胸前都刻紫色胎记,是她曾亲手赠的紫玉,唯一的礼物,已烙印进了心肺。
我带着不甘入轮回。
很多很多年以前,青山说;你来晚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来的太早,早到刚好赶上那场伤筋动骨的错过。
后记!唔。
听起来很严肃哦,还是我一贯的扭曲风格来写吧,先说些文时的小插曲。
1.关于华迟豹纹小香肩,八卦在中间。
这是属于华迟同学的鲜明特色。
首先,我要说,华迟死的时候、是我在这篇文中的第一个飃泪点。
也许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写文都走纯轻松路线,所以写那场戏的时候,整个人特别脆弱,都哭傻了。
还有呢,就是关于他那些奇怪的装扮和爱好了。
爱好八卦这没什么奇怪的,为什么会突发奇想让他爱好豹纹呢?原因来自于我外婆。
别惊讶,没看错,就是我外婆。
有段时间她疯狂地迷恋豹纹,说很野性,还非要让我去买豹纹拖把。
特别需要注明的是,我外婆疯狂迷恋过很多东西,比如大力水手,喜洋洋。
额,所以如果哪天在我文中又发现哪个人物有比较古怪的癖好,很有可能又是外婆给我的灵感啦。
2.关于大当家的死这是第二个飃泪点,而且让我至今都没缓过来。
华摇死的那一段,我写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吧。
第一次写的时候。
状态一度不错,结果星野樱同学在QQ上突然发来抖动窗口,让我的悲剧情绪瞬间瓦解!再经过一番沉定后,凌晨时分终于又进入了状态,可刚有眼泪滑落,我妈就暴走了,狠狠地抽我的头,还伴随着一阵怒吼:你有毛病啊,哭什么哭啊,有病我带你去医院啊,早面对早治疗!我:。
又一次崩溃了。
所以这天写出的那一段,后来发给梦三生同学看,我们一致认为感觉不对。
我都没能哭出来,没理由华迟死的时候我哭得那么伤心,大当家死的时候我反而那么平静吧。
因此我毅然决然地删了,重写。
纠结了两天,写时情绪反而异常平静了。
直到写完,我才知道华迟那段哭得并不算伤心,这次才是疯狂飙泪。
我整整哭了一下午,都没能缓过来,只好去打羽毛球来发泄。
为什么最后华摇会变成一只刺猬呢?那是因为。
他死的时候万箭穿心,好像一直刺猬。
3. 关于插图隆重介绍下,帮人家画插画的叫狐桃,是跟我一样抽风的人。
从《青山》刚开始第一章,她就开始纠结我的画,直至全文完结,终于结出衣服了。
不要质疑她的速度,阵的是很精益求精哦。
而且这次他挑战了不同上色方式。
为什么说她抽风呢?原因是,刚开始她怎么也抓不到青山的感觉,我们便觉得她画青山的时候一定会崩溃。
结果!青山是她画的最顺的一样!就连最难的头发上色,青山的头发她都只用了一晚,并且我和她都觉得效果很妙哦。
再来注意下大当家兄台脖子上的那圈皮草。
当时我说,要是画全身像的话,搞不好大当家脚边就得蹲一只被拔光毛的护理。
又刚好,狐桃画网络版插话的落款通常是只Q版的不长毛的简易狐狸,所以我坚持认为:它牺牲了自己的毛,成就了大当家的华贵!嗯嗯,这个只是玩笑话。
我们要做环保的好孩子,不能滥杀动物,皮草也是不环保的哟。
悟脸,爆料得差不多啦,稍微留点严肃时间吧,比起以往的文,《青山》虽然不是数字最多的,但真是我迄今为止最耗费心神的一本书。
写的时候效果,哭过,纠结过,甚至厌倦过。
可是当打上全文完三字后,没有预期中的开心,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就这样完了吗?一下子有点无法适应,书里的那些人物,青山明月光,笑春风,华遥,甚至是每一个也许读者都未必会注意的道的配角,都想是这几个月来舔舔陪在我身边的人,活灵活现,最夸张的是曾经梦到过大当家在问我敢不敢。
因为这样,突然有种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苍凉感,仿佛那些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朋友都要散了,从此各奔东西的滋味,很难受。
因为舍不得,所以特地跟编辑说项要写这个后记,这样感觉至少不会太空虚。
感谢编辑右耳很爽快地就答应啦,还说人家的文要加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主,嘿嘿,好感动!最后,特别要隆重感谢的就是星野樱和梦三生,在我写得实在太痛苦一度想放弃的时候,她们一直陪在我身边,嗯,虽然他们鼓励人的方式都很扭曲啦,当然,更要感谢在网上连载期间全力支持我的读者们,感谢你们的长评和意见。
还又,很功不可没的一个人,那就是狐桃,她的画给了我很多灵感和动力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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