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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过街老鼠和小太阳

2025-03-22 08:24:14

陀思被我打了一巴掌。

当然了,没打他的脸,而是打了手。

他的手背瞬间红了,但他没松手,帽子依然稳稳地按在太宰的脸上。

真倔强。

于是我又补了一下,敲在了他的手指骨节上,他终于松开了手。

帽子也掉在了桌上。

陀思抬眸看我,眼白里布满了因为熬夜和疲惫产生的血丝,嘴角因为还咬着酸奶吸管而露出了一颗小小的虎牙。

看什么?我扬了扬眉,跟你学的。

以前在俄罗斯念书时,我常常因为讨厌老师而翘课,弄得考试成绩一塌糊涂,在我快要失去交换生资格时,陀思开始替我补课。

他从不上学,但我的书本他翻一遍就懂了,而且讲课要比课堂上的老师水平高太多。

枯燥的文字被他用语言修饰得十分有趣。

他随手画个图,白纸上也能开花。

但他非常严厉。

这是我最头疼的一点。

内容他只讲一遍,做过的题目再错,就会让我在雪地里没日没夜的罚抄。

写题目时不专心,他手里的钢笔就会敲在我的骨节上,那种滋味,如果他没有切除自己的疼痛神经,那么他现在也能体会到了。

跟我学的……他低喃着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将湿纸巾盒推到了太宰的面前。

太宰君,你还好吧?他伸手接过,擦了擦,依旧用爽朗的语气说道:哈哈我没关系。

太宰治确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即使被浇了一脸的酸奶,也丝毫没有责怪陀思的意思。

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但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三次都是多亏他帮了我。

在侦探社,他也是一个活跃气氛的存在,后辈们遇到难事沮丧时,也总是他在笑眯眯地说没关系。

开朗得好像从来没有任何困恼。

因此我实在不懂,乱步为什么让我如果觉得无聊,可以找与谢野小姐或者与谷崎小姐玩,但是少和太宰聊天。

他都不知道,我能够追到他,太宰是个大功臣。

我追问下去,乱步就会按住我的鼻尖,往上压,跟陀思说一模一样的话:变猪耶——清溪酱。

太宰叫我,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将脸上的酸奶擦干净了,开个玩笑,中也的鸭子不会做这种事。

我知道的。

我再一次为他的风度而对他感到佩服。

中原中也的Chu鸭,某些事情上比乱步还要聪明,它认识横滨几乎所有的路,会自己搭电车——这是横滨市市长和议长因为它的功绩而给它的特殊荣誉。

因此它也是一只十分骄傲的鸭子,绝对不可能在帽子里解决问题。

太宰只是开玩笑,陀思却小心眼地当场进行了报复。

……心眼比针尖还小。

我把陀思的帽子扔给了他:Chu鸭和太宰君一样有素质。

不,那只鸭子青出于蓝。

陀思很平静地放下了筷子,吃不了了,手疼。

他的手全红了,碗里的红汤比手红得更吓人。

他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了。

太宰单手托腮:这是清溪酱的心意,你不再努力一下吗?只依附语言和行动的努力并没有本质上的意义。

陀思将帽子叠整齐,放在了一边,开始神神叨叨,心意只有得到与之相匹配的东西,才能长存。

我听不懂,但觉得有点烦:吃个面话这么多,不吃就不吃,手疼就少说两句。

习惯了和乱步简单的相处模式,我实在听不惯陀思的长篇废话。

如果乱步不想吃一样东西,他只会说:我不吃。

很简单的一句话,也许陀思的舌头生来就不够简洁。

我埋头继续吃面,陀思又叫了我的名字:源酱。

我放下筷子:干嘛?坦白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这么称呼我了。

结婚以后,源清溪一名被江户川清溪替代,熟悉的人叫我清溪或者清溪酱、不熟的人则叫我江户川太太。

没有再听到别人叫我源酱。

这本就不是一个好的称呼。

因为只有死屋之鼠的成员,才会那么叫我。

身为死屋之鼠元老级的成员,我却不是鼠,甚至从一开始就误解了陀思成立它的初衷。

以往出任务,我总是被留下断后,不战就是死,他绝对不会在前面给我留路。

异能力是在实战中得到控制的,我从对它一筹莫展到逐渐能掌控它,也是因为陀思的教导,他在这一方面甚至超越了津。

我也感激过陀思。

我唯一费解的是,他在去完成天人五衰计划的时候,唯独没有带上我。

你留下。

他将我的逗猫棒还给了我,也将我锁在了一本书里。

应该是借助了某个异能力者的能力,那本书里只有毫无人迹的雪山,仅凭我的头脑,根本找不到出口。

茫茫的白色是最深刻的恶意,他留给我的不是一条生路。

存粮是有限的,湖里是没有鱼的,天空不会有鸟飞过,白雪底下也不会长出植物。

东西吃完了,我解不了谜找不到出路,只能死在书里。

就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书突然打开了,我又掉回了陀思的房间里。

桌上有他留的字条,还有一些临近保质期的饼干。

字条言简意赅,只有一个字。

【等。

】我大概知道他的计划失败了。

幸好失败了。

否则我大概也已经死了。

我被他算计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没办法顺利离开,等字对他来说是等,对我来说,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等。

……快十个月了,我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

安静、闲适,偶尔会为开支有点小烦恼,丈夫有时候会很孩子气,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经常走在傍晚的十字街头,看万家灯火在黑夜中逐渐亮起。

回家之后,看着油锅里翻滚的酸甜苦辣,听着乱步在耳边的叽叽喳喳。

再没有没完没了的出任务和那遥不可及的……妄想。

这是最平凡普通的生活。

世界一贯如此,偏偏有人要去折腾。

你的生活状态并不是你理想中的状态。

——现在,偏偏也有人要指手画脚。

——你知道个鬼!如果太宰不在这里,我一定会爆粗口。

但在丈夫的同事面前,我不想骂得太难听。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我混了一半的中国血统,也读一点经史子集,也难得用来装逼一回。

但我低估了陀思的知识量,他垂眸低声说: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不乐。

被说了下半句,我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早知道就不装逼了。

费奥多尔,你最近过得不太顺利的样子。

太宰突然对陀思说。

陀思哦了一声问:你知道?太宰换了一只手继续托腮:知子莫若父~陀思眼神一冽,我以为他会动手打人。

能从他嘴里占到便宜的人,实属罕见。

我对陀思的成见太深,太宰这句话我非但没觉得不礼貌,反而觉得说得很好。

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太宰对我提出了这个要求。

他们两人,一个是心黑的烂泥,一个是正常的青年。

实在不懂他们有什么好谈的,而且我担心太宰会被陀思再坑一次。

最起码得是中原中也那种段位的人,才能和陀思这种老奸巨猾的家伙在智商上一较高下。

太宰君……但我又实在没什么理由拒绝他。

没关系,清溪酱。

太宰朝我眨了眨眼睛,嘴角咧得很开,我相信费奥多尔,他改过自新了。

……尽管被骗过,还是愿意相信别人。

他相信,我可不相信。

我没事啦,只是想和他聊聊和我们创业的伙伴涩泽君。

太宰顿了顿又说,有事的话,我会给清溪酱打电话的。

听他这么说,我稍微放心了一点。

那我就先走了。

我想了想,补充道,别借钱给他。

陀思:……太宰朝我笑:是~有事打电话给我。

是~走到门口,我又回过头对陀思说道:陀思,死屋已经不在了,是去是留,你的自由。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快要天亮了。

我慢慢地往回走。

一路上,我想了过去的很多事。

死屋之鼠确实不在了。

我想起当初建立它的时候,我为这个名字向陀思抗议过多次。

我觉得不吉利,因为中国有句俗语叫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陀思听了只是怅然:没有人明白老鼠为何过街。

我反问:老鼠为什么非要过街?属于人的路,老鼠却偏偏要去尝试。

属于神才能做到的事,人却偏偏要带狂妄的自信去挑战。

神才不会派出什么神之侍者呢,他们深深地爱着,也不屑一顾着,这个由他们创造出来的世界。

乱步桑……十字街的路口,我看到乱步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带着一脸的茫然。

貌似是迷路了。

他也看到了我,朝我挥了挥手:清溪溪——他的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刚好是绿灯。

他飞快地朝我跑了过来。

终于找到你了,这边的路我不太认识。

他应该是跑得太快了,还有点喘气。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很认真地跟他道歉。

没关系。

乱步将手里的东西举到了我面前,是一杯咖啡,刚才给你买的,幸好找到你了,还是热的,我记得没加糖哦。

然后他将咖啡杯贴在了我的脸上,温温热热的感觉传来,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有点凉。

他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炫耀:这是店里今天卖的第一杯噢,店家说谁喝了就会是今天第一幸运的人!一缕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衬得他笑容更加灿烂。

我的视线越过他,抬起看向天空。

天亮了,天也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