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乱步先生。
太宰捻起乱步的信, 从我手上拽了过去。
信上掉满了我的眼泪。
后知后觉的悲伤如同铺天盖地的潮水, 淹没了已经没有任何关于乱步私人物品的空间。
清溪酱, 你看。
太宰嘴角扯起一抹笑意, 他将信上的眼泪用食指涂抹均匀, 然后将信纸又递了过来。
信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字迹正在逐渐消失。
你做了什么?嘘。
他食指抵在唇边,示意我不要说话。
信纸上的字完全消失了,又逐渐显露出另外一些字。
依然是乱步的字迹。
【我果然还是舍不得清溪溪啊。
】【清溪溪,那你呢?告诉我, 你还愿意再看到我吗(对手指.jpg)……】等我看完整封信, 太宰洗完手回来, 又重复了一遍:真不愧是乱步先生。
太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暗信。
他见我不能理解, 解释道,乱步先生应该是写了两封信,这一封是用特殊的药水写的, 写完字迹就消失了, 只有遇到特殊成分的东西, 才会显示出来。
顿了顿,他慢慢说道, 比如泪水的成分。
乱步在暗信里写了关于我的异能和书的事,如果我能够得到完整的异能,就能够重组已经损坏的书, 赋予它足够多的羁绊, 写下会变成现实的愿望。
等到那时, 他就能复活。
在信的末尾,乱步写道:【其实不复活也没关系,耗死了费奥多尔这小混蛋也值了,以后他再也不能打扰你了。
其他讨厌的家伙,我都拜托给社长了……清溪溪,若合你意,一切皆好。
】太宰抽了一张湿纸巾给我,我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才对他说道:津先生,也是为了书吗?大概是吧。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太宰,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请你不要再隐瞒我了。
我看向他,他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双手交叠枕在了脑后,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没什么好说的。
乱步桑能不能复活,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我轻声说道,对我诚实一次吧,太宰。
从小长到大,你已经骗了我这么多年了。
就诚实一次,好吗?好啊。
太宰低垂的眼微微抬起,眼里收了所有的玩味,清溪酱,你听说过平行世界吗?科幻小说里读过。
我想了想问,难道你和津先生是从平行世界过来这个世界的?我不是,他是。
太宰仰头,吹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纸风车,坦白说,第一次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还是很让我吃惊的。
……虽然这种事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对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稀奇怪事的我来说,还是挺容易就接受了。
尤其太宰和津先生从各方面看都很相似,但……津先生对太宰却似乎一直都很恶劣。
另一个自己,对自己最初就是一副对待仇人的态度。
太宰微微一笑,这足以证明,那人生来就是个惹人讨厌的家伙。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太宰,这时候我本应该说上几句好话的。
太宰,织田作是谁?津先生很明确地问过他一句话,你不想复活织田作了吗?太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
你别骗我。
清溪酱,你刚才说只要我诚实一次。
太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我已经诚实过了,我该回去做晚餐了,再见。
太宰!你心里也很想救回乱步桑吧,否则你怎么会刻意送我到这里?我只说要回去,并没有说要来这里。
太宰停下了脚步,手搭在门把上。
脚长在清溪酱自己身上,我又没有控制别人方向的异能。
是你送我回来的……社长不放心你,让我们送你回来。
他一下一下地拨弄着门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其他人都在忙,于是我就来了。
可如果不是你,我也发现不了乱步桑留下的暗信。
我也是凑巧看到有暗字溢出。
太宰打开了门,走了出去,乱步先生真的很敢赌呢,如果清溪酱没有掉眼泪,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如果织田作和乱步桑,只能救回一个,你会选谁?不会有这种选择的。
太宰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理论上,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太宰走后,我躺在地板上,轻声说道:但也只是理论上……我想起了罗莎莉和西格玛的事。
我们曾经冷眼旁观了罗莎莉疯狂的举动,直到现在,我才逐渐明白她心中强烈的渴望。
只是我和她还是不同的。
她并不知道西格玛心中所想,而乱步却是渴望活下去的。
他渴望活着,却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
如果我没有掉眼泪,就不会发现那些字——乱步是想知道我会不会因为他的死而难过吗?因为我哭了,所以才敢把复活的事讲出来?要是我没有哭,那岂不是这一切都不会被发现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很走极端的方式。
这家伙真是太乱来了。
我把信上的内容用手机拍了下来,传给了福泽谕吉。
发完之后,我又想起了织田作。
平行世界啊。
如果津先生是平行世界来的太宰,那么津先生在的那个世界里也会有中原中也了。
对津先生很重要的人,中原中也一定认识的。
一想到这里,我立刻给中原中也发了邮件。
【中也君,你认识织田作吗?】不到一分钟,中原中也就回复了我。
【不认识。
他是谁?】中原中也不认识织田作,看来是我猜错了,织田作不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
那他到底是谁呢?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别的了,干脆屏蔽爸妈和花丸婆婆,发了一条朋友圈。
【请问有谁认识织田作吗?】没弄清织田作和津先生的事,我决定先解决异能缺损的事,再去找【书】的遗骸。
不,也许不用我去找。
乱步说,【书】最后是消失了,但遗骸应该是被陀思收走了。
陀思一直与我们在一起,不方便带在身上,东西应该保存在果戈里那里。
等我得到完整的异能,果戈里多半自己就会找过来了。
*我乘车到了镰仓的海边。
暮色冥冥,这个光景里的海边已经没有人了。
很好。
我想到乱步舅舅他们的悲剧,防止打开后发生无法挽回的悲剧,特意挑了个无人的地方。
我从口袋里取出了Pandora‘s box,这个是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
这个小小的盒子,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对它做出任何评判了。
我将额头抵在上面,喃喃道:外公,虽然您一向不靠谱,但现在是关键的时候,请您就超长发挥一次吧。
盒子发出了一声轻颤,像是在回应我。
拜托你了——我握住盒子上的钥匙,轻轻一转。
咔哒。
盒子打开了。
有金色的液体从盒子打开的缝隙间漏出来,我猜测这就是另一半异能,赶紧伸手去接,却扑了个空。
是无形的东西。
溢出的越来越多,不断地滴落在沙滩上,又缓缓流过,并以我脚下的沙滩为中心,逐渐朝四周扩展开来。
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金色。
真漂亮啊,要是能盖成一座金色的城堡就好看了。
我想起了幼年时在沙滩上和幸村他们堆城堡的时光,我堆的城堡总是又大又丑,丸井说很像是猪圈。
我的话音刚落,面前的沙子就逐渐聚集了起来,慢慢往一个点聚集。
不会吧!这就是另外一部分的力量么?背后传来了低沉的嗓音,我回过头,看到本该在爸爸身体里安眠的津先生,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已经无暇顾及他了,沙子已经在我们面前堆积成了一座……城堡。
一座像是猪圈的城堡。
这个堆砌的水平跟我小时候在沙滩上堆城堡的水平完全一样。
盒子张开的幅度越来越大,里面溢出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我的手指也染上了金色。
最终城堡砌成,从上而下全部变成了一座真正红砖白墙的建筑。
这不科学吧,这里面都没有加其他的建筑材料。
津先生摸了摸下颌说:异能的存在本来就不科学。
这倒也是。
盒子里的金光和铺在沙滩上的金光全部都消失了,我手上的金光也慢慢消失了。
与第一次打开盒子的场景完全不同。
大概分解的异能本来就充满血.腥和悲伤,而重塑又是温柔中带着希望吧。
你已经得到了全部的异能。
津先生淡声说道。
是的。
我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想象中花的形状,沙子在手中变成了一朵歪七扭八的纸花。
津先生看了我一眼:看来还没有能完全掌握。
与你无关。
现在开始,我会负责教你。
我不需要。
……我们对视了两秒后,二话不说动手打了起来。
津先生本身的异能也是【人间失格】,我的异能对他完全无效,只能单纯依靠体术。
我单手抱着盒子,又只能腾出另一只手来应付。
完全不占上风。
听话很难?他捏住我的下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以前我当你是长辈。
我反问道,可在鸭场的时候你阴了我。
那是必要的取舍,否则你永远不可能得到全部的异能。
他冷冷地说道,不骗你的话,你连区区一个费奥多尔都下不了手。
他俯身,看着我的眼睛。
鸢色的眼眸既真诚又无情。
没关系,我会好好教你的。
他冰冷的手掌盖在了我的脸上,遮住了所有的光。
所有的真诚和无情都融在了这样一个抚摸里。
砰。
我听到了空气被穿透的声音。
盖在我脸上的手移开了,光线涌入,我看到鲜血从他的手背上流下来。
有人朝他开了一枪。
我偏过视线。
太宰站在海边,手里握着枪,手指漫不经心地来回拨弄着安全栓。
真让人看不惯诶。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