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行走在闹市街头,看贩夫走卒,看善男信女,看人世繁华,只想摒除心头偶尔闪过的清绝人影。
站在街头,却不经意想起上次为他置办无用家什的高兴样子,心头有点苦涩。
之前,我曾登上过云渺峰,而事实就和我猜想的一样,苍凝冽没有回来,浩渺山水,显得空荡苍白。
踟蹰在山顶,我想了很多,关于凝冽哥哥,关于初云,关于浔,还有关于师傅......一直以来的我幸运的无法想象,凝冽的垂青,初云的痴心,浔的不离不弃,我的心总是一段一段被这些情感填的满满的,然后变得复杂而矛盾重重。
本以为一心只爱苍凝冽,却因为寒隐桐的甜言蜜语而动心,梦醒后,却又贪恋了初云的情,舍不下初云了,可还有一位痴心男子,五百年不曾忘记我,为我报仇的浔,我自小说要嫁的人......逃了,本以为死能解脱,不用再左右为难。
师傅却用那样的方式解了我的血咒,交织出一段错误的缘分。
幸好,一切都导入了正轨,我重新回到了自己选择的起点。
初云那,我是一定要去的,可是那以后呢?初云,凝冽,浔之间,我又该怎么抉择?平心而论,放弃谁,我都舍不得。
是的,我花心,我滥情,但我就是舍不得。
难道真的象那次我说的,他们三个,我全都要?只怕上一次若不是我有伤在身,早被大卸八块了吧,真让我这么对待如此出色的他们,也太不公平。
不知道是我在刻意的逃避,还是真的找不到路,我茫然的走着,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上次带伤赶回,本来就精神恍惚,全凭靠秋水剑的灵性。
如今秋水剑已失,我断了和苍凝冽所有的联系,找不到寻他的路。
也曾试过用血引方法召唤我的剑,可惜什么都感应不到。
更曾用无数的方法在心头默念着初云,本以为两人之间的心灵默契会让他赶来,却也音讯全无。
现在我心里唯一能想到的主意,去东海,只要到了东海,还怕见不着人吗?知道不能再多游荡了,我整了整精神,在街头买着我最爱吃的烤鸭,糕点,大包小包,准备赶路去东海,用吃的撑走乱糟糟的思绪。
啊!身体被人从后面重重的一撞,手中的糯米糕散了一地。
谁啊?看着点啊。
我恼怒的回头。
一名青衣女子,飞快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步伐轻灵,回头张望中,娟秀的面容上苍白无色,手中似乎紧紧抱着一个包裹,发丝随意的拿块头巾包裹着,在奔跑中松散凌乱。
我鼻子一皱,身体里的龙气翻涌,心头犯起杀意。
是妖气,那女子是妖!顾不得我的糯米糕,身形一动,我腾身电闪而去,隐藏着身体,悄悄的坠在她的身后。
她的步伐轻灵快速,应该是道行不浅吧,可是为什么不用真气?她在不断的回头张望,在躲避什么人?还有那手中,分明是大红的襁褓,莫非......唰!脚下一停,我站在她面前,手掌一翻,一掌击出,妖物,你竟敢偷婴孩做鼎炉?姑娘我收了你!掌风一出,她结实的挨了我一掌,柔弱的身体跌倒在地,翻滚中,我看她紧紧的抱着手中的襁褓不肯放开,死死护住。
看见我,她一愣,眼光转到我泛着金光的手,渐渐浮起明了的神色,眼一闭,痛苦哀伤堆满脸颊,她搂紧那方红色的襁褓,上仙,您若是要收了小女子的魂魄,还请您动手吧。
早在出手的瞬间,我就感觉到了她根本没有一点护身的真气,以她能化身为人的道行来说,根本不可能,而这护身的真气,在她突遭袭击时居然不会自动抵御,奇怪啊奇怪。
看看她手中抱着的孩子,我一伸手,将包袱抢入手中,炼你是肯定的,妖途修炼并非不可,为什么你非要做这天怒人怨之事,拿刚出生的孩子做鼎炉?没有!她又惊又慌,飞快的解释着,不是,这是我的孩子,我的!你的?我一低头,仔细的看。
嫩红的小嘴,微微嘟着,雪白的脸蛋上还有熟睡着的红晕,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睑,小巧的鼻子呼吸间偶尔张翕下,可爱极了。
只是,我一眼就看见了它的头顶上,两只白白的象狗耳朵一样的东西,耷拉着,细细的绒毛浅浅的盖着粉色的肌肤。
我一抬眼,粗布衣衫遮盖不住她精致的容貌,苍白的脸色几抹憔悴,还有惊惧,她认命的跪在我的面前,不发一言。
你是狐妖?我一皱眉,沉声发问。
都说狐族女子天生妖媚过人,今天看见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天姿难掩,楚楚动人。
她默默的点着头,一双大眼望着我手中的襁褓,薄雾飞起。
孩子在我怀里哼哼着,嫩声能掐出水来,我看着她,伸手将孩子递过,她飞快的抱入怀中,搂着,脸上露出母性的光辉。
上仙,这孩子是我与人间男子生的,小女子枉自作孽,如今也不求生。
只求上仙饶他一命。
她满眼哀求,直挺着身子预备引颈就戮。
男孩女孩?话一出口,我自己立即翻着白眼,我现在是降妖的法师,不是攀亲戚。
男孩!她轻声的回答,拍着怀里的孩子,极轻的哼着歌谣安抚他。
心头一软,我重重的叹了一声,你把孩子交给他父亲吧,如果你真的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放你一家团圆。
团圆?她的脸上凝结着悲凉愁绪,显得心灰意冷,事到如今,孩子他爹怎会认他,他应该只想我们死。
什么?我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还没有回答,一阵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各种叫喊声,别放了她,她是个妖怪,就是来害我们的......抓到一定要烧死她!喝人血,吃人肉的妖怪!人群呼啦一下,将我和她围在中间,看打扮都是普通的村民百姓,手中棍棒鱼叉,铁锹铁铲高高举起,看看她,有些不敢靠近。
都别碰,上仙我要收了这妖怪的魂魄。
我冷冷一哼,双目如冰,扫过众人,果然在我的恐吓下,大家都停止了动作,只是愣愣的望着我。
你喝人血?吃人肉?我一扫身后的众人,答案心中早有了底,以她的道行,真要杀人,也不会有今日之劫了。
她还没有答话,一名年轻的书生自人群中走出,看着蛮斯文的,他只是定定瞅着那个狐妖:你,你当真杀死了隔壁的王妈,取了她的精血?女子痴痴的望着男子,目中两行清泪滑落,颤抖着唇:林郎,我,我实在没有办法。
自从嫁你为妻,为治好公婆的病,我擅用了自己的法力。
于是这几年,村子里谁家有病要医都来寻我。
为了大家,为了你能对我笑,我几乎耗尽了本身真元,我没什么怨言。
可是我有了身孕,即将分娩,如果没有一点精血补充,我不仅会现出原形,孩子也会死去。
我实在没法,于是取了王妈一点精血,可能这样使她太过虚弱,我离开后她就不慎跌入井中,才去了。
你相信我,我真的无心害人。
胡说,她是狐狸精,那都是狡辩!人群刺耳的纷嚣着。
男子眼中的神色愈加复杂,拱手平定了众人的叫嚣:容我再问一句。
他转向自己的妻子,语调并不平静:这么久了,为什么你不对我讲明白?站在一边的我,耸了耸肩。
多么恶俗的故事,痴心狐仙恋上凡人,放弃一切也捞不到好下场,寒隐桐说的话,原来也有真的。
讲,坦白讲了,会有用么?我,我害怕你会像他们一样,要对我喊打喊杀,要离开我。
你是我唯一的夫君,又对我这么好,我只想一生伴你,哪怕欺骗或者损害自身都无所谓,所以时间越久,我越没勇气对你说明真相。
狐狸精的眼中都是哀哀,却很诚恳。
那诚恳的哀求激得我都心中一叹。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书生也苦笑了,边笑边摇头:你我夫妻一场,你连这点坦诚的勇气都没有,实在证明你我不曾交心,所以......我心里咯噔一声,防备他就要翻脸无情,手中结印暗自戒备。
没料到他却转向了村民们,背影有点孤单单的,长鞠到地:各位乡邻,念在青霜也曾为各位解决烦难,望大家高抬贵手,放他们母子去吧。
林郎......狐狸精却更悲切,嘶声道:你果真不要我们母子了?那书生却回首,落寞与自嘲不知何时填了满眼:我在你心中,何尝真实过?又何尝值得你托付终生?青霜愣住,我也愣住了。
突然想,爱上一个人,图的是什么?贪的又是什么?无知无望的两情长久?还是出自全心的信赖依托?这凡人与狐妖的恋情之中,到底谁伤的比较深,我一时竟说不上来。
人群却骚动了,锄头影子围近了些,有老人的声音在煽动着:狐狸精最狡猾,林书生是让她给妖惑了。
今天放她走了,她改天功力恢复了,肯定会来把大家杀光的。
还有那个小狐妖,也不能放。
大家别怕她,上啊!我不会,我真的不会的,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因为想救人想帮大家。
你们相信我。
青霜徒劳的保证,不过显然没什么用处,人群又逼近一步。
我实在看不过眼,扭头问:你这么帮人,得到什么了?现在你还有功力么?孩子没满月,我功力未恢复。
我一咬牙,如果我不杀你,还借真气给你,让你报复这些忘恩负义之人,你愿不愿意?手指一点,一道金光打入她的体内,她慢慢的站起身,却对我摇头:我不会的。
不过村民们仍怕了,在推搡摔倒声中纷纷后撤,满脸狼狈恐惧。
我冷笑着,欺善怕恶,人比妖高贵不了多少。
有个壮小子却反垮了一步出来,手中有把明晃晃的刀:呸,我管你是什么人。
就算豁出性命,我娘的仇,我今天也一定要报道!没别的,一定是王妈的儿子吧。
这下我倒犯难了,毕竟人家......那书生却已挡住小伙面前,使他脚下一滞:你想怎的?青霜虽有过失,并非存心伤人命,王兄可否放她们一条生路。
林某日后,日后必然报答!那小伙却冷笑摇头:一命抵一命,天经地义。
别说她是妖,就是人,也要有王法是不是?换作你,杀母之仇,你肯就这么算了吗?身边的狐狸精在悄悄地叹息,她理了理发丝,却把孩子交给傻傻接住的我,深深一眼,她便往前走去,既然这样,我......那书生却比她还快,接口道:一定要一命抵一命?当然!书生似乎叹气了:那么,请由我亲自来做吧。
乡民们讶声,小伙的微呆中,他慢慢取过他手中的刀,转身对了自己的妻子。
我捏紧了拳,看到青霜颤抖的肩膀。
暗自下了决心,他如果真敢动这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妖,我也顾不得什么道规了,今日一定要救他们母子脱险才行。
只听她低声的说着,如果死在你手上,我没什么怨言。
那书生的神情里,却有着渺茫的温柔:青霜,如果你早点对我说,我们怎么会走到如今这地步?可惜,都晚了......他对那小伙点点头:王妈的命,由我代青霜偿给你吧!激起的惊呼声中,那书生骤然将刀狠狠插进了自己的胸腹,鲜血顿时汹涌而出,他无力的跌进尘埃里,跌进青霜惊愕间伸出的双臂中。
他的凡体怎么可能抵抗这么致命寻死的一刀,等我飘到他面前,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死,艰难道:孩子,你好生......养大他。
我寻找他的脉息,他的脉息却已经停了,缓缓闭了眼。
青霜怔住了,众人怔住了,四周一片安静。
啊......片刻,一声惨烈的呼声,撕碎了空间。
痛苦的青霜,和任何失去爱人的凡人没什么两样,她的泪水疯涌,哭倒尘寰,悲盖日月......我看着看着,忽然满心怒意,等着这群傻愣愣围观的人:这一下,你们满意了。
还不滚?人群讪讪着,有惊疑也有畏惧,不过再不敢招惹我们,终于散去了。
空空的地面上,只有我在一旁守着一只妖纵情的我手指一捏诀,飞快的结着印,一股股纯正的仙气,灌入他的体内,不知过了多久,那胸口,开始慢慢的起伏。
不知何时,她收了哭泣声,张大了嘴望着我的动作,在我一挑眉头中,她顿了顿,期期艾艾道:上仙,您,您这是逆天行事啊。
逆天?我一声冷哼,我没有一名所谓仙人的自觉,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原本想求谁?我了然的望着她,你的丈夫,你不可能不救,硬逼回三魂六魄,以妖族的手段,不可能做不到。
妖,妖王。
她声音轻的,仿佛叹息,妖王人极好,对我们小妖一向极照顾。
哈!我忍不住的冷笑,极好?寒隐桐居然被带了如此伟大的光环?上仙,我知道,一命换一命是天道规矩,您救了我丈夫,随您收了或炼了我,都无所谓,只是这孩子,我答应他......我安慰一笑,对啊,收了你,谁来养那么可爱的孩子?您?她惊讶的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记得,妖有妖途,只要一心修炼,一样能得道成仙,你要去哪?我送送你。
我又一次违背了所谓正道的法则,可是对于这样的妖,如何下得去手?不必了。
她摆摆手,飞快的结出一个印记打入天空,这是我狐族特有的召唤,本来我刚刚逃出来,想招呼族人,却遇上了大仙你,又生重重变故......她对我一拜,清亮的眼睛透着真心的感谢,再次深深凝望着地上犹未醒来的丈夫,我现在只想等他醒来,若他愿意,我与他寻一清净之地,一起抚养孩子,诚心修行。
大仙,他日若有用得着胡青霜的地方,您只需结此手印,我一定全力效命。
你就照顾好孩子吧,他真漂亮,长大了定是俊美少年郎。
我身形一展,飞驰而去。
御风而行中,我一直没法平静下来。
人都是这样,教育别人行,自己却想不透,而这一次的恰巧相遇中,令我忽然惊觉。
若不是隐瞒,他们之间本来牢固的爱情何来波折?若不是她害怕失去,以无数的谎言去填补当初的错,又何来差点酿成的悲剧?也许说真话需要勇气,却是最正确坦荡的选择!坦诚相告!我只能坦诚相告!初云,凝冽,和浔,我谁都不想失去,我抉择不了,但是如果欺瞒,或者顾此失彼,只会造成更多地心痛,更加无法回头。
我必须把自己的心声完完全全的相告,去面对我欠下的桃花情债,唾弃也好,背离也好,不靠欺瞒获得感情,不靠隐藏骗取爱意!我要找到他们,告诉他们,我一个也不想放弃!!!|派派小说论坛raincai2005手打,转载请注明|www.paipaitx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