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婶儿叹了口气,老大家的病了好一阵儿,下不来床。
老二家的刚小产了,也卧床不起了。
人家做婆婆的娶儿媳妇是为了享福,我这可倒好,伺候两个活祖宗,饭都要做好了端进屋里。
唉!话音落,她抬脸看着辛晴,笑着道,我可真羡慕你婆婆,能得你这么个模样好又懂事儿的好儿媳,我那老三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这样的福气……辛晴礼貌微笑,并未接话。
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插嘴。
而且,这胖婶儿动不动就拿她说事,让她心中隐隐生出不适感。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是有孕在身的人妻,若凌云璟是个气量狭窄的妒夫,就凭胖婶儿这么几句话,就能挑唆起男人的妒火,把她胖揍一顿。
古人在礼节上面,不应该是十分避嫌慎重的么?怎么感觉这胖婶儿话里话外都别有深意?她这边不接话,一旁的少年也是沉着脸不吭声,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
胖婶儿小眼睛扫了眼,呵呵笑道,瞧我,又胡说八道了。
这位公子你可千万别介意,婶儿就是羡慕你娘……她觑着凌云璟越来越黑的神色,见好就收道,咳,不说这些了。
这饭怎么还没弄好。
哑婆!哑婆!饭好了没有?话音落,那头发花白的哑婆佝偻着身子,慢吞吞的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都是些家常便饭,随便吃,可别客气。
胖婶儿起身帮忙端菜。
辛晴也想起身帮忙,就见那哑婆下巴微微抬起一些,发丝后的眼睛直直朝她看来,眼神怪异。
辛晴心头一惊,还没看清,就见哑婆像是手滑似的,托盘陡然从手中倾斜,一盆面线汤哗啦一声从托盘中打翻,扣在桌面上。
汤汁顿时像是泄洪似的横流四溢,顺着桌面往下滴落。
凌云璟眼疾手快拉她起身,然而汤水的速度更快,早淋了她一裙子,湿哒哒的往下滴。
一时间,空气安静了。
胖婶儿一副怒不可遏极力忍火的模样,吓得哑婆下意识做了个抱头的动作。
辛晴出声缓解气氛,胖婶儿,我没事,衣服脏了洗一洗就好了。
这个婆婆许是刚才没端稳,并不是故意的。
胖婶儿您别怪她了。
啊!啊!哑婆朝她看来,不断欠身表示抱歉,还指着灶房的方向,做了个梳洗的动作。
胖婶儿胸口快速起伏了几下,这才忍着气咬牙道,还不领客人去客房梳洗?哑婆忙不迭点头,领着辛晴往外走。
凌云璟自然也是要跟上的,却被胖婶儿一把拉住,女人家梳洗,公子就不必跟着了,快坐下来吃饭吧!婶儿陪你喝两盅!凌云璟四两拨千斤的反手一绕,就把胖婶儿的手绕了下去,神色凉淡道,不了,内子怕生,又有孕在身,一会儿看不见我便惶惶不安,我还是跟去看看的好。
这一耽搁怕是要误了饭点,您也不用等我们一同用饭了,容我们自便吧,失陪了。
说完,他身形利索地从她身旁擦身而过,抓都抓不住。
胖婶儿独自一人立在屋门口,脸上的笑逐渐拉了下来。
--------------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沦在地平线下,黑夜骤然降临。
哑婆将辛晴和凌云璟领到后院最角落一间空屋子里,转身去点燃了油灯。
辛晴不由得抬头打量这间屋子,许是太久没住人,屋子里有股子说不出的怪味,且阴凉阴凉的,似乎哪里透着风。
可是抬眼望,这门窗都关得好好的,窗户纸也没破。
但是这屋子的温度,却真真的比外面还要低上几度。
辛晴搓了搓胳膊,转头问凌云璟,夫君,你有没有觉得冷?凌云璟被这声夫君叫得心头一荡,唇角微扬,低头朝她看来,没有,我对冷不是很敏感。
你冷吗?辛晴蹙眉不解,可我为什么总觉得这屋子阴冷阴冷的。
呵……死过人的地方,当然阴冷。
有人嗤笑一声,声音嘶哑如砂纸刮过一般。
辛晴和凌云璟同时吃了一惊,互相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背对着他们的哑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看错了,方才还弓腰佝偻背的小老太太,这会儿似乎站直了些,虽然瘦弱,但背影却有了种弱柳扶风的仪态感。
哑婆……你、你会说话?辛晴惊愕出声。
呵呵……哑婆发出一阵低哑的笑声,声音桀桀。
而后,她端着油灯,缓缓转身,慢慢抬起了头——那是一张被怎样虐待过的脸!皮肉翻卷的伤痕如裂纹般,将她整张脸切割成不连贯的碎块!整张脸像是被人拼凑缝到一起的!昏黄的油灯摇曳,忽明忽暗的灯光更平添诡异的气氛。
在这凉飕飕窜着阴风的密闭小屋中,眼前之人像是凭空从地下钻出来的厉鬼!辛晴顿时吓得瞪大眼睛,后退一步!凌云璟也是悚然一惊,反应迅速地将身旁吓坏的少女拉到身后。
你是什么人?装神弄鬼地干什么?少年手放在腰间的软剑上,声色俱厉的质问。
咳咳……一股剧烈的咳嗽从哑婆嘴里发出来,她的腰背瞬间又塌了下去,端着油灯缓缓走来,最终将油灯搁在双方中间的圆桌上。
床不要睡,生水不要碰,饭菜不要吃。
一会儿我来送开水,会给你们拿些可以吃的东西。
哑婆缓缓转身,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说完,她推门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屋里的两人好半天才回神。
凌云璟连忙关紧门,率先在屋子里四个角落查探起来,越看神色越凝重。
墙壁上,角落里,石缝间,不同程度地散布着一些干涸的暗色痕迹。
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到了床上。
这是一张做工挺精致的千工床,床体是漆了桐油的红木,结实厚重,整个床箱都是包着的,和地面几乎没有缝隙。
凌云璟一把掀开褥子,在床箱上轻轻叩击,立刻发出悾悾的闷响。
这床箱居然是中空的?而且听上去,里面的空间并不小。
凌云璟面色沉静,拔出腰间的软剑,用剑尖沿着床板的接缝处不停地试探梭巡——终于,剑尖被卡在一处并不明显的凹槽处。
只听喀啦一声,少年一个用力,将那处凹槽撬开了来——床板缓缓朝两侧打开,赫然露出下方一口深井般的黑洞!冒着阴森的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