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晴一听,也挺为霍夫人高兴。
原本她还想着,霍夫人把唯一的镯子都当了,店里面肯定也周转不开了,正想临走之时,赠些银子给霍夫人。
凌云璟的那个金环果然是个好东西,居然当了足足一百两银子,可见凌云璟这人曾经过的是何等富贵荣耀的生活,随随便便一个饰物都能当这么多银子,怪不得他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买东西从不讲价,拿了东西给银子就走,气的她不停在后面数落他。
如今店里面也有了周转资金,那就不用她挪用凌云璟的那笔银子了。
说真的,凌云璟带着她去当铺的时候,她还真觉得有些心疼他。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曾经的天之骄子,却也有朝一日,不得不变卖身上最后一样值钱的东西。
这样坐吃山空,可不行。
辛晴暗暗思忖道,这笔银子能省就省,等安顿下来,她也要想办法弄些生意做。
霍姨,这八十两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我觉得在客人没盈门之前,咱们还是尽量节省成本。
目前最需要改善的,就是床褥之类的。
我想,那些送去浆洗的床单被褥,把能浆洗干净的,看着还有七八成新的留下,集中用在大通铺那边。
还有二楼的雅间那里,全部换成簇新的枕套床单,料子最好要柔软舒适,结实耐用的棉麻布料。
今天咱们看过的那匹灰蓝色的棉布,结实又耐脏,就十分合适。
那种布一看就是农户纺的,若是能找到那供货的农户,至少还能再压下三成价格。
霍姨不妨多打听打听,可以压下价一次性多购入一些。
毕竟这些属于易损耗品。
至于那些裁撤下来的被褥床单,可以用些碎布,弄些简单的花式缝在上面,用来糊隔板墙。
糊墙?霍夫人顿时瞪大眼,这是作何?辛晴笑着解释道,那隔板墙是用木板做的,虽然今日被凌云璟修葺了一番,但到底只是往上面钉了些木条,勉强堵住了窟窿,看上去很不美观。
若是罩上一层布,上面绘上彩画,或是用碎布拼凑一些吉利的图案,效果一定好。
还有那些淘汰下来的被褥,若是能暴晒去味,钉在隔板上,把缝隙什么的都塞住,还能起到隔音的效果。
这样相邻房间的客人就不会听到彼此的说话声,私密性也能提高上来。
出门在外,半路投宿,人们肯定都倾向于找个既安全性又舒适的地方过夜。
而且,也更倾向于找那些自己住过的店铺投宿。
霍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停地在心里默默复盘辛晴的话,好半天才点头,好好,我都记下来了。
你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生意上的事?辛晴顿了一下,抿唇笑笑,大概是因为我一直也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店铺吧,所以在外谋生时,耳濡目染就记住了这些。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夜色渐渐深了。
纵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这顿辞行宴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霍姨,明日天不亮我们就要走了,再次提前跟您辞行了,不必相送了。
辛晴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尽量轻松的说出这句离别的话。
霍夫人一听,鼻子又是一酸,顿时红了眼眶,没有说话,只一味的点头。
王婶儿也陪着低头叹息,二话不说,收拾了碗碟去了灶房,再次生起火,忙碌起来。
另一边,凌云璟转头看向葛武,敬了他最后一杯酒,这里的一切,就有劳前辈了。
葛武点了下头,默默与他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宴席至此散。
凌云璟牵着辛晴的手回后院了,霍夫人留下收拾桌子。
霍英和小五两个早就熬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霍夫人擦完桌子,一转身,就见葛武一手一个把二人捞起来,抱在臂弯里。
我……我来吧。
霍夫人连忙走过去,想自己抱儿子回去。
毕竟葛武他是外男,无法进入后院内。
让他们睡我那屋吧,我今晚要看店。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沉稳。
这两个小子吵着要学武功,我已经答应了。
从明日起,我就是他们的师父了。
什么?霍夫人再次被这个语出惊人的男人吓到。
这事,我怎么没听英儿跟我说呢?葛武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斩钉截铁的说道,他都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了,这点小事,可以自己做主了。
他转头,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男孩子若一直养在温柔乡,不经历风吹雨打,如何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你想想蒲争竞是怎么养废的,就该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又突然顿住,头也不回的低声补充了句:我凡事皆为了你,这一点你永远都不用怀疑。
说完,他穿过柜台,微微弯腰出了小门。
霍夫人微微张着口,望着男人的背影愣在原地。
方才听到的一字字,一句句,不停在她脑海中盘旋,有种振聋发聩的震慑力。
是了,是了。
她只知道要教英儿诚实守信,教他谨慎低调,却忘了他是个男娃子,阳刚之气也是必不可少的。
可是,她教不了。
霍夫人心里泛起了涟漪,想到丈夫的离世,想到霍英正是需要父亲做榜样的时候却骤然失去了父亲,又想到了葛武这个人。
这个人留下,似乎……比想象中的益处还要大。
霍夫人心里乱哄哄的,努力忘记他最后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心里暗暗思忖,今后要对他更加敬重,更加礼遇才是。
于是她低着头慢慢回了房,翻出包袱里原本打算给霍英裁衣服的料子,拿出了笸箩,开始一针一线的缝制起来。
月上中天,清辉如薄纱一般,笼罩人间、广来居的后院里,东厢的灯彻夜未灭。
男人蜷着一条腿倚着二楼的栏杆,眼睛望向后院那扇不灭灯的窗户,默默守着,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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