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糙汉的示爱

2025-03-22 08:24:31

天刚蒙蒙亮,西厢房的门悄然从里打开了。

穿戴整齐的少年背着包袱,牵着少女的手出了门。

整个小院儿冷冷清清的,一层薄雾笼罩在上空,带着春寒的料峭之意。

两人一路穿过院门,刚来到前院,便见大门敞开,葛武守在马车边,在门口等着了。

走吧,我送你们出城去渡口。

凌云璟没有推辞,朝他点点头,那便有劳了。

于是拉着辛晴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行驶,出城到了渡口,二人下了车。

辛晴站在渡口舢板上,面朝东方,只见第一道金灿灿的晨曦迎面迸射而来,瞬间驱散江面上的薄雾,照的人心里亮堂堂的。

吉日高照,定能保你们一路顺风。

葛武说着话,伸手朝他们递来一个包袱。

辛晴转头,诧异的看着他手里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包袱,这是……掌柜的给你备的行李,里面是王婶儿连夜赶制的干粮。

葛武解释。

你霍姨她,说只怕自己控制不住又要流泪,便不来送你们了。

凌云璟接过来,道了声谢,提着上了船。

他们的船栓在码头两个晚上,大概是因为船头的徽号,故而没人敢动,依旧拴在他们来时的位置。

凌云璟登了船,收拾出一个舒适的位置,这才转身将辛晴抱下来,随即解开了船头绑着的绳子。

小船渐渐远离了码头。

辛晴坐下来,这才有功夫将葛武给她的包袱打开来看。

吃的单独用个包袱皮又裹了一层,里面用油纸包着几个香喷喷的肉饼,除此之外,便是白面蒸的馒头,一小罐酱菜,还有几个红糖包。

另外,居然还有一件男士武袍!针脚看着有些乱,一看就是连夜赶制的。

霍姨给你连夜做了衣服呢!辛晴会心一笑,举着袍子朝凌云璟道。

少年正忙着划船,转头看了她一眼,揶揄道,别的女人给我做衣服,你怎么这么高兴?什么时候,你也给我做一件?辛晴顿时脸颊一红。

做衣服?别逗了,这古代的衣服从裁剪到缝制,再到绣花纹,全都是纯手工。

而她只会钉扣子好嘛?我敢做,就怕你不敢穿。

她小声嘀咕了句。

少年耳朵比狗耳朵还灵,立刻接话道,穿,怎么不敢穿。

就算穿不出去,也可以关上门穿给你看。

说完,少年朝她挑眉,坏笑了声。

辛晴耳朵发烫,装作低头继续翻看。

另外一个小包袱裹得严实,辛晴拆了半天,终于拆开,却发现里面是一身雪白的细棉布的亵衣裤,另外还有块红布包着的小包,里面居然是一沓月事带!辛晴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暖流。

亏得霍姨细心,掐指算算,颠沛流离近一个月,确实快到她月事的日子了,若是没个准备,半路上突然来了月事,那可真是……要糗大了。

她摩挲着手里的布包,感慨万千。

突然,一个毫不起眼的荷包不小心掉了下来,看样式,竟是碎布块拼凑成的,看着甚至有些寒酸。

旧荷包?霍姨怎么会塞个旧荷包进来呢?辛晴打开来看,就见荷包里居然躺着张三十两的银票!谁能想到一个这么寒酸的荷包里,居然装着这么值钱的东西?辛晴顿时愣了,举着手里的银票,立刻喊凌云璟,凌云璟,你看!凌云璟转头看到她手里的银票,目光却又越过她,直直看向远处的码头。

晴儿,你回头看。

辛晴依言回头,只见码头上,葛武身边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此时却站着好几个人。

王婶儿扶着霍夫人站在那里,身边是霍英和小五,都在目送着他们。

说什么不忍亲眼看见分别的场面,最后还是忍不住来相送了,只是晚了一步。

辛晴眼里突然涌出泪水,站起身朝岸上的人挥舞着双手。

岸上的人看到,顿时也激动的不行,朝她一个劲儿挥手。

晴儿姐姐——璟大哥——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你们!小霍双手呈喇叭状,朝辛晴大声喊道。

还有我!还有我!小五也在一旁附和。

辛晴大声回道,好!码头越来越远,原本还能看清的人影渐渐成了小小的黑点。

辛晴抹着眼泪,哽咽不已。

凌云璟见状,立刻放下船桨,将她抱进怀中,抬手替她擦泪。

怎么这么爱哭?嗯?好了好了,不哭了,若将来事情了结,你若是想回来,咱们还可以回来找他们。

心爱之人柔声细气的安慰,果然是这世上最能抚平悲伤的良药。

辛晴点点头,渐渐平复下来,将手里的包袱重新收拾一遍,将紧要的东西都妥帖放好,外面的包袱里只放吃食和衣物,扎的紧紧的,放在竹筐里。

两人一人划一只桨,顺水朝着洋县行去。

-----------------霍夫人这边,送走了辛晴后,擦擦眼泪也回了广来居。

先前送去浆洗的床单被褥也被晾干送了回来,霍夫人按照辛晴之前的建议,先是把大通铺布置了一番,紧接着又上街去采买,采买完了,又楼上楼下的忙忙碌碌。

自始至终,葛武都一声不吭的在后面跟着,任劳任怨的充当车夫和伙计。

因为有他在,事情似乎都变得十分顺利而简单。

等到傍晚的时候,广来居里里外外都已经大换样。

霍夫人选了个吉时,打算明日开张,于是仔仔细细在店里检查有无疏漏的地方。

等她从二楼下来,这才发现,夜已经深了,两个孩子早回屋睡觉了,王婶儿也回了自己屋。

空荡荡的大堂里,就只剩男人一个人坐在桌前,自饮自酌。

见她下来,男人立马抬头看向她,目光灼灼。

他换了件衣服,正是之前她交给霍英,将霍英转交给他的武袍。

昨晚她连夜赶制,用一匹布做了两件出来,虽不知他的身量尺寸,但她凭着想象,做出来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的,倒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霍夫人定定心神,低着头从楼梯上走下来。

即便她没有抬头,她也能感知到男人沉甸甸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夜深了,今晚不必守夜了,早点歇息,养好精神。

霍夫人走完最后一节楼梯,扔下一句,转头就朝后门走,然而手腕却被箭步而来的男人一把拉住。

你彻夜不眠给我做的衣服,我很喜欢。

男人站在了她的身后,浑厚的声音里,竟透着一丝温柔。

第300章 我来这里,为了报恩,更是为了你。

霍夫人一脸惊慌的转头,跟男人俯下的目光相对上。

许是被烈酒熏过,男人的眸子如同此时屋外的夜,黑的纯粹,隐含星芒。

霍夫人心头猛跳,赶忙挣开手腕,慌乱别脸看向一边,肃容道:你莫要误会,这衣服我不是单独给你缝的,还有一件,我送给璟兄弟了。

我初接受生意,手头不宽裕,想送些贵重之物表达感谢之意,却又捉襟见肘,于是只能亲自动手做些衣衫,聊表寸心而已。

你是英儿的师父,我敬重你。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霍夫人一口气说完内心的想法,像是卸去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般,暗暗舒了一口气。

她已经三十多岁了,黄土都埋了小半截了,男人又尸骨未寒,改嫁的事,她压根从来就没想过。

都是年纪不小的人,有些话说得也不必太过直白,该明白的,自然都会明白。

看来你已经明白我来此的用意。

男人沉默半晌,沉沉开口。

我承认,我来此,一半为了报恩,一半,是为了你。

你、你别说了!霍夫人大惊失色,顿时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她真没想到,这人居然就这么大剌剌的说了出来!他们、他们分明才认识两天还不到!亏她还觉得他是个沉稳如山的男人,现在想来,大约全是错觉吧!霍夫人不由得暗恼,一下背过身去,抬脚就要走。

我二十出头就成了鳏夫,到如今,已经十几年了。

男人在她身后,突然沉声开口。

霍夫人一愣,脚步不由得停了。

这十几年里,我再没有过一个女人。

也从未想过再找一个女人。

直到我遇见了你。

蒲婉,你可以不接受我,我只求你,给我一个说出口的机会。

话音落,男人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转了个身,不得不抬头面对他。

男人高大的身影如山一样俯瞰她,眼尾因为酒意而染上薄红,眸子却黑的清澈透亮,直直盯着她。

霍夫人朝后退了一步,因为被他抓着手腕,挣脱不得,只能将目光转向一旁,不肯与他对视。

你还想说什么?你若是再有唐突之举,明日一早,你就给我收拾东西走!霍夫人故作冷漠的怒斥道。

男人立刻松开了她的手腕,脸上浮现愧色。

我一时情急,唐突了,对不住。

霍夫人揉揉发红的手腕,扭头看着别处,冷声道:你说吧,我听着。

男人沉默了下,缓缓开口道:那时候我刚及冠,家里张罗着,给我物色了个媳妇,我虽不喜她,却也没出言反对。

那时候我以为,成亲无非就是找个女人,生儿育女过日子而已。

我是个粗人,不懂女人心,也不会哄女人。

再加上年轻气盛,时常到处跑不着家,因而冷落了她,她便有了旁的想法,一来二去,跟一个榨油的伙计生了情,弄大了肚子。

霍夫人瞪大眼睛,顿时转过头看向葛武。

他、他居然愿意把这种男人都恨不得烂在肚子里的丑事说给她听?男人叹了口气,继续道:我长年累月不在家,她肚子却有了动静,自知是瞒不过去了,于是跟奸夫商量,卷了钱一起私奔。

可谁曾想,半道上,却刚好被我撞见。

那时,年轻气盛的我一怒之下,用拳头锤烂了那奸夫的脑袋。

她失声痛哭,当着我的面,自裁殉情了。

临死之前,她骂我不懂情为何物,并诅咒我一生体会不到两情相悦的快乐,孤独终老。

这件事让我大受震动,我出门游历多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却从未动过心。

我想,我是真的应了这句诅咒了。

幸好,我遇到了你。

我发现,我居然心动了。

蒲婉,我……男人抓着她的手腕,神色突然有些局促,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般,紧张的悄悄握拳。

我、我会对你好的。

你可以试着信我。

霍夫人越听越震惊,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坦坦荡荡毫无遮掩,把身为男人最最不堪的过往摆在她面前,要说不受触动,那是假的。

她敬重他的坦荡,他踏实可靠的人品,也感激他的存在,带给她种种安全感。

可是,她和他之间,根本没有可能。

霍夫人醒过神,连连摇头。

不,不可以。

我要为霍英他爹守节。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她快速说完,背过身去,胸口急剧起伏,微微喘气。

男人垂下头去,一言不发没,沉默良久。

霍夫人只觉得气氛十分压抑,再不敢待下去,绕过他就要走。

你不用怕,我不会逼你。

男人看出她的局促,突然开口道。

我等你,等到你想通的那一天。

我都说了,不可能……霍夫人有些生气地转身,抬头却被男人的神色震慑住了。

他低头看着她,神色庄重又认真,像是即将上阵杀敌视死如归的将士,明知前方是头破血流,马革裹尸,也要一往无前,毫不退缩。

接不接受是你的事,等不等,那是我的事。

男人的眼神出奇的坚毅。

我葛武说话,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的话,都会做到。

霍夫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死心眼的男人,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另外,霍英交给我,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会把他当亲生儿子一般教导,将我毕生所学,尽数传授给他。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立誓一般郑重说道。

我只希望,你能给予我信任,以后我管教他的时候,你能将你的慈母心思收起来,不要妄加干涉。

将来,我定还你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我保证!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男人沉声说完,转身离开。

霍夫人怔怔愣在原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竟出了神……--------------又是一个长夜过去,再次迎来新的曙光。

在江面上飘飘摇摇的小船里,少年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眼蜷缩在他身边酣睡的少女,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起身站了起来。

眼前,一个不大的小渡口隐没在长满芦苇的岸边,岸上冷冷清清,半个人影都不见。

渡口上竖着的木柱子,上面挂着个白灯笼,上面写着洋县二字。

这洋县的渡口,竟荒凉至此?凌云璟不禁满腹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