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弱书生被獐头鼠目的男人一脚踹了个趔趄,转头看了一眼男人,拍拍身上的鞋印儿,没事儿人似的转身朝凌云璟几人缓缓走去。
凌云璟冷眼看着那书生走近,原以为他会唇枪舌剑跟他争论,或是讲什么先来后到的大道理,却没想到那书生直接越过他,径直去了巧婶儿面前。
这位大婶,身子可是有何不适?巧婶儿见他长得眉清目秀,态度又恭敬温和,即便知道他的来意,却实在很难对他产生反感,于是不冷不热道,大病初愈,又走了一上午,自然是又饿又累。
书生点点头,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那自是该坐下歇歇的,情有可原。
巧婶儿听他这语气,像是原谅她鸠占鹊巢似的,立马沉不住气道,屁的情有可原!说的好像我们对不起他似的!这石头天生地长的,又不随他的姓!他不坐,我们这些人自然可以过来坐!原来事情竟是这样……在下唐突了,对不住。
书生恭敬行了个叉手礼,连声致歉。
这么一个干净俊秀的少年郎,礼节做全,态度又恭谨,纵然是一向脾气火爆的巧婶儿,也突然哑了火,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怪你,你走吧。
谢璞于是转身回了那小头目身边。
小头目瞠目结舌的看着方才那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书生鼻子咆哮:就这?我让你把他们赶下来,你搁这儿给我慰问起来了,你是聋还是蠢?书生神色平静,慢条斯理道,我已问清始末,他们几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立场要求他们腾出石头。
飞哥,听在下一句劝。
你既被选出做领头人,自然该为众人之表率。
听闻袍哥为人最是亲和,虽带领众人起事,却始终不给自己加授头衔,只以袍哥自称,可谓是君子所为。
在下以为,上行下效,飞哥也当以公正之心对待手下众人,不徇私护短,不藏成见及私心,如此才能受众人爱戴。
正所谓,子曰:君子周而不比……老子信了你的邪!小头目忍无可忍,二话不说一鞭子甩了过去!他方才被那不好惹的少年踹了一脚,本想立立威,拾回些面子,结果这个蠢笨如猪的谢璞却硬要帮着那些外人说话!还当着这么多双眼睛的面,给他好一番之乎者也的说教!简直让人火大!你以为你是哪个?居然敢教训起老子来了!说完,他又泄愤似的甩了一鞭,狠狠抽在谢璞的背上。
谢璞话没说完,猛然挨了两鞭子,顿时被打的扑倒在地。
半晌,他才忍着痛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泥,继续道,飞哥,在下真的是为你好,你听我一句劝,只有百姓爱戴你,袍哥那里,才会对你青眼相看……呵?老子还用你来支招?晓得老子是哪个不?二当家辉哥,那是老子亲姐夫!小头目不屑冷笑,目中透着无比的优越感。
老子就算啥子都不做,将来跟着我姐夫,也能捞个一官半职当当,要你操这份儿闲心?再让老子听到什么子曰,老子割了你的舌头!谢璞听完,顿时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袍哥再贤德,手下尽是一帮乌合之众,将来也难以成事!狗日的!居然骂老子!小头目顿时怒不可遏,将一腔愤恨全都发泄在手中挥舞的鞭子上!啪!啪!啪!啪!谢璞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小头目甩着膀子猛抽了一通鞭子,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抬脚踩上了地上之人的头,居高临下骂道:你给老子道歉!你喊老子一声‘爹我错了!’老子就原谅你!要不然,老子这就踩碎你的瓜脑壳!地上的人抬起脸,满嘴的血,满脸的泥污,一双眼睛却澄澈的如同山涧清泉水,神色温润而坚定,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之前你施予在下一碗饭,救了在下半条命,如今你一顿鞭子又去了在下半条命,恩怨相抵,在下与你两清了。
从此后,再不会任你驱使!啧!看不出,这迂腐的小子居然是个硬骨头?少年抱着双臂倚着石头,突然嘀咕了一句,目中露出几分赞许之色。
辛晴在一旁正看的气愤,转头看向凌云璟,你要救他吗?凌云璟不置可否,再看看。
张伯听到二人的对话,立刻伸头凑过来,如今所有人可都在谷里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可莫要再冲动行事,树大招风啊!切记啊!凌云璟朝张伯斜了一眼,脸色有点冷,没接他话茬。
辛晴在一边忍俊不禁,心想,他估计是还在生气张伯那句认他做儿子的话,所以才摆着张臭脸。
确实她早就看出来,在凌云璟心中,一直很尊敬和崇拜他的父亲凌霄,自然不允许有人冒名顶替他的。
好!好!老子倒是小瞧了你!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骨头硬!说话间,小头目抬起脚就要朝谢璞的太阳穴踩去!莫要杀他!围观的人群突然起了骚动,一个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被人搀扶着走来,走到小头目跟前,颤颤巍巍地跪下。
在他身后,呼呼啦啦跪倒了一片男男女女,绵延足有上百米。
老朽带谢家村四百三十余口,替谢璞求情,求飞哥饶这娃子一条性命吧!老人眼含热泪,伸着手祈求道。
我谢家村十余年来,就只出了这么一个秀才!他是我们谢氏宗祠唯一的希望!求飞哥看在老朽这个快要入土之人的面子上,放了他吧!这下,小头目彻底呆了,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看脚下那个满脸泥和血污的年轻人,既惊愕又有些嫉妒,骂骂咧咧地嘀咕了句,狗日的,看不出,你小子挺得人心啊?谢璞嘴角流着血,半睁着眼睛朝他瞥了一眼,讥讽的轻笑了声,德不孤,必有邻。
嘶!还嘴硬!小头目呲着牙,神色恼怒的顿时就要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