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辛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你好好躺着养病,不要多想了。
有师父在,大师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呵……雪公子轻笑一声,我自己的身子,我怎么可能不清楚。
辛晴站在床前,讷讷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确实,大师兄是最早入师门的,无论是用毒还是医术,都远超于她。
无论哪个层面,她似乎都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除了……对,药膳!师兄,你刚醒,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乳鸽汤来吧。
乳鸽汤固本培元,最适合大病虚弱之人,且口感香醇,肉质细嫩,好吃又容易克化。
雪公子笑笑,也好。
辛晴帮他掖了掖被角,那你先躺一会,我很快回来。
嗯。
雪公子望着她,眸中充盈着满足的笑意。
辛晴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转身匆匆离开。
她前脚刚出了门,后脚,雪公子便开始剧烈咳嗽,恨不得要将肺咳出来一般。
一直守在附近的风玄听到动静,立马冲了进去。
门口的两个侍女也脸色大变地跟在后面一同进了屋。
公子!雪公子脸白如纸,摊开的手心里一团血渍。
快!快去请邬神医!风玄紧张万分。
雪公子微微喘着,摆摆手。
我没事,是淤血。
来人,给我更衣,梳洗。
风玄顿时愣住。
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要在意这些?然而雪公子十分坚持,有些不耐的抬头看向两个侍女。
快些。
侍女立刻应声退下,很快,便有八位侍女鱼贯而入,端水的端水,捧衣的捧衣,另有两个侍女端着一面铜镜走上前来。
雪公子无意间一抬眼,看到了那铜镜中人。
一头散乱的头发,面如白纸,脸颊凹陷,眼下青黑,一副活脱脱的病死鬼模样。
他怔怔看了半晌,就连侍女跪下请他抬手穿袖子都置之不理。
公子?公子?侍女在一旁轻声呼唤。
雪公子突然咧开嘴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他掩住面容,伏身下去,笑得声嘶力竭。
风玄愣住,侍女愣住,所有人都愣住,静静看着他一个人狂肆地笑着。
笑声渐渐转了调,无端让人感到一种歇斯底里的悲。
都出去。
笑声止住,雪公子低垂着头,淡淡说道。
公子……风玄欲言又止。
滚,都给我滚!雪公子突然暴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一挥,竟将那铜镜扫落在地,就连扶着铜镜的两个侍女都摔倒在地。
滚!雪公子怒喝一声。
风玄顿时大惊,立刻挥退了侍女,自己则一抱拳,退出房外,轻轻掩上了门。
他实在不放心,站在窗边一侧,悄悄注意屋内的动静。
一身白色宽袍寝衣的年轻公子,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用手撑着地面,低着头静静坐着。
垂落下来的乌黑发丝遮住了他的面容,以风玄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截雪白的后颈,朝下弯曲着,背也佝偻着。
像一只受了伤的白鹤,孤独又脆弱,只能下意识将自己蜷缩起来。
风玄收回目光,贴在墙上,仰头轻叹一声。
顺子哥?辛晴刚踏上木廊,便看到顺子罚站似的贴着墙根站着。
你怎么……风玄转头看到她,迎了上去。
公子他……他这会儿心情不大好。
正好你来了,替我们劝劝他。
他怎么了?辛晴一头雾水。
风玄摇摇头,不知道,突然就发火了,把人都赶了出来。
你去看看吧。
辛晴点点头,端着热腾腾的汤碗,敲了敲门。
师兄?我进来了。
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咣当响声。
辛晴下意识推门,却发现门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大师兄?你走吧。
声音很低沉,从门缝中传了出来。
辛晴目光朝下,盯着那处门缝,缓缓蹲下身。
大师兄,你不是想尝尝我的手艺吗?说起来,你到现在都没有尝过我做的东西,喏,我特意为你炖的乳鸽,你开开门好不好?晴儿,你走吧。
门缝里的声音很压抑,你走吧……走吧。
辛晴垂下眸子,半晌,缓缓轻声道,好。
汤我给你放在门口了,记得趁热喝。
我先回去了,大师兄,你好好养病。
托盘盛着玉碗,被放在门口地面上,袅袅腾着雾气。
辛晴缓缓起身,转身离开。
晴儿,你真的要走吗?风玄拦住她。
公子虽然嘴上那样说,他心里,一定是希望你留下的。
辛晴抬头看着天边一抹残阳,叹了口气道,师兄说话向来温柔和煦,极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他既然要我离开,想必是有他的苦衷。
我又何必同他拗着来?顺子哥,天色晚了,家中还有担心我的人,我该回去了。
你放心,我过两日会再来的。
风玄低下头,慢慢侧开身,让出一条路。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大师兄身边离不开你,你还是好好照看他吧,我认得路,自己去马车那边就好。
辛晴对他挤出一丝笑,转身走了。
风玄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她走远。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突然敞开了一丝缝,紧接着便再没了动静。
风玄立刻上前,从开敞的门缝里,看到雪衣公子竟歪在了地上,身子一动不动。
公子!----------------辛晴脚步匆匆,顺着游廊穿厅而去。
然而她不知道,一双眼睛正于高处楼阁俯瞰着她。
男人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蛟纹玉扳指,一双凌厉的眼眸带着审视,盯着下方穿院而过的少女。
就是她?害得你们公子犯了旧疾?声音里透着一股身居高位的凌厉之气。
身旁的黑衣侍卫恭敬欠身,是。
男人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什么眼光!转身拂袖而去。
王爷!不好了!公子昏死过去了!飞身而至的黑衣侍卫满脸惶惶,拦在路中,抱拳禀报。
男人顿时脸色一僵,快!领大巫过去!众人赶紧听命。
男人亦匆匆而行,边走边问,今早他那师父不是还说,病情稳住了么?怎么一日不到,又加重了?那黑衣侍卫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说!男人眸色一凛,浑身散发着高位之人的威慑力。
侍卫只好硬着头皮道,听侍女说,是方才晴姑娘……晴姑娘来了一趟后就……男人顿时停下脚步,眼神如刀,转头朝远去的少女背影扫去。
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让那贱人陪葬!声音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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