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熙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中, 两人蔫哒哒的站在门口,和小班门口呲着小米牙的十七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丢人。
康熙一甩袖子走了。
小风呼啸, 两人都觉得有些冷,不住地跺脚, 胤禵望天惆怅道:小爷整日里勤勤恳恳读书, 偶然走神就被捉住,人生无常啊。
他刚说完, 就听见嘎嘎嘎的笑声,紧接着是晖晖崽那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好丢撵~羞羞羞~他还用自己的手指扒拉脸上的嘟嘟肉。
胤禵冲他撸了撸袖子:再皮小爷揍你。
他气势汹汹的抬高下颌。
弘晖又探出头来,软乎乎的看着他,歪着小脑袋:揍不到哼。
侍讲过来把他抱进去,这么多皇子, 单他一人是小太监送来, 万岁爷就紧跟着来看的, 还抱在怀里, 可见宠溺的紧。
上课的时候要坐在座位上, 不能乱走。
侍讲温柔跟他解释。
弘晖乖乖点头。
刚到下课的时间, 门口就出现梁九功的身影,晖晖崽一看就高兴了, 哒哒哒的跑过去, 昂着小脑袋笑:梁总管安!他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梁九功就抱起他往正殿走去, 路上碰见不少官员, 弘晖都好奇的看着。
一瞧见康熙,他就挣扎着下来,哒哒哒的冲进康熙的怀抱, 奶唧唧道:皇玛法贴贴。
底下跪着的朝臣:?你们在做什么。
就见康熙直接把弘晖给抱起来,真的跟他亲昵的贴贴,这才朗声笑道:第一天上课,开心吗?弘晖目光幽幽的看着他:我说开心,您信吗?康熙又哈哈大笑起来。
把点心往他跟前推了推,这才轻笑着开口:你先吃。
他先处理政务,大家又轮番开始讨论最近的政事,一时间唇枪舌战,各抒己见,而康熙就静静地听着。
弘晖也支棱着耳朵听,他神色认真极了,这可是一手最新资料,他搓着小手手,点心都快顾不得吃了。
等众人讨论的久了,他就从梁九功手里接过茶盏,捧给康熙喝。
两人自然的互动,众人瞧了,心里都有数了,这孙辈里头,万岁爷最喜欢的是四贝勒家的嫡子。
弘晖趴在桌子上,用手沾着水在桌子上写字,认认真真的临摹着康熙的字,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康熙瞧见了,便一笔一划的给他写了几个字,叫他好好的对着临摹。
看着修长骨节递过来的纸张,弘晖乖乖地开始临摹,他写了几个大字,又看到桌上的书,就捧来看。
啧。
康熙疑惑的看过来,就听奶里奶气的小声音响起:瞧见苏轼难免就想起来他弟苏辙,那是又捞哥哥又攒嫁妆。
好惨一男的。
不是在升官捞哥哥的路上,就是在升官捞哥哥的路上。
康熙一拍他脑门:胡扯。
等朝臣走了,弘晖顿时放飞起来,他扔掉手中笔,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奶唧唧道:啊啊啊啊坐的闷死了,我要去狂奔三百里。
说着他哒哒哒的去院子里跑了好几圈。
康熙呆住。
小孩子精力是真的足。
德妃娘娘求见。
外面传来小太监的禀报声,康熙点头。
弘晖正欢快狂奔,就见一袭藕荷色旗装的德妃施施然走了过来,见了他就招手笑:好孩子,来。
玛嬷~他甜甜的喊了一声就上前来打招呼。
等见礼过站定,就听德妃笑着说不知弘晖在此,她若是知道,就给他带些小礼物了。
寒暄两句,她这才说起正事来,为的就是小十四的婚事,她素日里都是把十四捧在手心里宠,这婚事更是重中之重。
虽然先前问了老四福晋,她也说完颜氏不错,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又打听了些时日,毕竟头一次办这事,属实心中忐忑。
这些日子总算是定了,她就说来跟康熙说说。
康熙就笑:成。
他没什么意见,也是他圈了人给她选,他自己心里有数。
德妃说完,摸摸弘晖的小脑袋,这才告退离去。
弘晖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却在想着当初额娘头一次带他进宫,坐在冷板凳上,而德妃不咸不淡的样子。
他什么都记得。
宫里头的人情冷暖,也挺有意思。
十四叔……他睁着乌溜溜的双眸,试图给他求情。
康熙俯身捏捏他小脸,看着他清澈的眸子,轻笑:小人精,什么都懂。
就见三岁半的崽都看出来德妃的言下之意了。
弘晖捧着自己被捏红的小脸,惨兮兮的看着他。
行了,去叫他们抄十张大字。
康熙随口道。
他这才俯身抱起弘晖,笑着吓唬他:你若是不好好读书,每日都要抄一百张大字。
晖晖崽认真的掰着手指,试图数出一百,他自己的数完,又问康熙借了十根手指还是不够,登时震惊了。
他指了几个小太监一道立着伸出手,这才勉强借够一百。
QAQ实在太多了,他以后肯定乖乖读书。
被狠狠拿捏的弘晖整个人都不好了。
康熙抿嘴轻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夸: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他俯身捏捏他软嘟嘟的小脸,整个心情都好起来,幼崽真是治愈神器。
弘晖捧著书,一脸发狠:我这就把书读烂。
两人正说着笑,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轻咳,康熙顿时满面笑容:朕听见了,进来吧。
弘晖好奇的望着门口。
门口走进来一清瘦少年,微红的鼻头和脸颊,眉眼间却带着明媚的笑: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来人,看座。
康熙撒开手,看向底下的少年,笑着道:瘦了瘦了!他没问差事办的怎么样,而是先叫人给他上茶上点心。
还是少年自己说,此番去江南走一遭,属实长了不少见识。
说着奉上小札。
弘晖歪头:十三叔不是病了么?说是在京郊庄子上养病,轻易不能见冷风。
少年灵动的眉眼望过来,浅笑着喊:小晖崽!孩子的记性就是短,这才多久不见,瞧着他的眼神就没有热火劲儿了。
弘晖捧着小脸蛋,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关于胤祥的记载,据说四和十三形影不离,便是雍正给胤祥的祭文中也有记载:忆昔幼龄,趋侍庭闱,晨夕聚处。
比长,遵奉皇考之命,授弟算学,日事讨论。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的不得了。
他认真的端详着胤祥,看着就觉得喜欢的紧,弘晖伸出小肉手去摸胤祥的脸,一边惊叹:太好看了叭。
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机勃勃。
胤祥不由得挑眉笑了,他揉了揉弘晖的小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只小老虎递给他,笑着道:先前承诺你的。
小小的玉雕老虎,尚带着温柔的体温。
弘晖一下子就喜欢他了。
好好看!他握在手里,冲着胤祥笑的甜滋滋。
康熙又把他捞进怀里抱着,把玩着他肉嘟嘟的小手,这才冷声问:你此番去江南查舞弊案,隐在暗处的东西可查明白了?说起这个,胤祥反倒犹豫起来,他佯装成求学的富家公子,银钱大把大把的往外撒,明查暗访这月余,查出来的结果令人触目惊心。
您瞧瞧小札,便什么都知道了。
康熙沉默的看他一眼,这才翻开手里的小札,静静地扫视着。
他看着看着,眸色就幽深起来。
敲了敲桌面,康熙没说话,反而立起身来,将小札烧掉。
去吧。
他说。
等胤祥跨出门槛的时候,康熙又道:晚间来用膳。
胤祥恭谨点头,这才施施然的走了。
见两人这般交流,弘晖这才知道,这传说中的十三阿哥比他想象中还要受宠些。
他突然体会到太子的感觉了,下头的兄弟个个优秀,整日陪在帝王身边,你永远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对你取而代之。
弘晖捧着碗碗奶喝,他吃瓜都要吃饱了,简直心满意足。
他歪在康熙腿上睡着了。
睡的正香,就被无情的薅起来,说该读书去了。
QAQ他不想读书,他想睡觉觉。
然而没有他反抗的余地,小太监抱着他就往上书房走去。
等走到门口,就见支了两张桌子,而十叔和十四叔正一脸凄风苦雨的立着写大字。
他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看笑话。
哎呀,抄的真好看。
听他这么说,胤禵捏着大拳头,照着他的小脑门砰砰两拳:揍你哦。
弘晖撅着小嘴巴,斜着眼睛哼他:跟皇玛法说你打人。
晖晖崽不讲武德的告状,让十四原本凄风惨雨的生活雪上加霜,老十都抄完了,胤禵还在奋笔疾书。
他越想越不高兴,就把弘晖也抓过来,陪着他一道练大字。
还呲着牙齿凶:少一个字,晚上都不许你吃饭。
弘晖:QAQ他信了,委屈巴巴的站在凳子上练大字。
等梁九功来接他的时候,胤禵就手忙脚乱的想要遮住弘晖撅着的小嘴,但还是被看到了。
于是他又被罚了。
叔侄俩一顿快乐的互坑,彼此都惨兮兮的。
康熙听完前因后果,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捏捏弘晖的小脸,轻笑:怎么办,朕突然觉得坑你好好玩。
幼崽嘛,委屈巴巴的撅着嘴巴掉眼泪,又敢怒不敢言的时候最可爱。
弘晖往他怀里一扎,试图洗脑:皇玛法,你看我是你的宝贝对不对。
不是,你是你阿玛的宝贝,你昨天说的。
康熙冷静回。
弘晖一噎,再次举例…你看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肉至亲对不对?各断各的。
康熙依旧冷静。
弘晖看着他,苦思冥想,半晌放弃了,以康熙的才智,素来只有他忽悠旁人的份。
晚间胤禛来接他,刚走进大殿就瞧见正侍立在一旁的胤祥,他眉眼柔和了些,声音温柔:回来了。
这个词就很有意思。
胤祥心中一紧,条件反射的看向坐在高台上的汗阿玛,就见康熙笑:你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瞒得住旁人,却瞒不住他。
便是分开两日也要通信,更别提也一两个月不见踪迹,什么话都不用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再者,胤祥刚出去两三天,胤禛就找来了的。
旁敲侧击的问他怎么回事。
胤祥就笑,眼睛亮晶晶的:多日不见,想四哥了。
相对比整日里梗着脖子和他干架的十四比,胤祥和胤禛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些,打小来的情分,不一样。
弘晖牵着阿玛的手就走了。
胤禛回眸看了一眼胤祥,视线在他身上扫视着,最后定在了腿上。
他这才转身离去。
胤祥缩了缩腿,在康熙面前却毫无异样。
弘晖坐在胤禛肩头,抬头看着天边火红的夕阳,突然听见低沉的男音响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太子就如同这夕阳。
江南啊。
真是个好地方。
鱼米之乡。
太子喜欢,汗阿玛也喜欢,两人都不肯松手,就看谁在明面上被抓住了,那到时候可能就是两说了。
胤禛眯着眼睛。
这么漂亮的夕阳,谁不想拥有。
弘晖还撅着小嘴巴不开心,说自己今天坑了一把十四叔,又被十四叔坑了一把,手指头上还有毛笔印。
听他小嘴巴絮絮的说着话,胤禛认真听着,不时的嗯一声,就听奶里奶气的小声音响起:你也想要吗。
胤禛心里一紧。
他掐了掐晖晖崽圆溜溜屁股蛋子上的肉,冷声道:胡说!可心却砰砰砰跳了起来。
弘晖不说话了,他抱着胤禛的头,昂着白生生的小脸,夕阳的光打在脸上,让他看起来带着几分破碎的完美。
两人走到贝勒府,就能瞧见府门口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手里捧着掐丝珐琅的手炉,正静静出神。
福晋。
低沉的男音响起。
乌拉那拉氏回眸,眸中登时带了几分晶亮:爷、弘晖。
她轻声唤。
弘晖登时挣扎着下来,蹬蹬蹬的跑到额娘面前,从怀里掏出小老虎显摆:看看,这是十三叔送给我的。
他超级喜欢的。
胤禛看见,就皱起眉头:给爷。
那薄冷斯文的声音带着哈出的白气,缓缓吐出。
弘晖把小老虎递给他,还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你对他好好的呀。
他是真的不放心。
毕竟刚到手的新鲜玩意儿,简直碰一下就觉得难过。
胤禛轻轻的嗯了一声,仔细的打量着,最后神色有些复杂。
小老虎。
虎符。
这不仅仅是江南的问题,最后牵扯的虎符。
他猛然抬头,看向直郡王的方向。
有意思了。
春风又绿江南岸啊。
他轻吟一声,把小老虎递给弘晖,轻声道:走了,用膳。
十三阿哥胤祥回来,在京中很是轰动一时,他虽然年岁小,但跟皇阿哥和宗室之间的关系都特别好。
各处都要给他半宴庆祝康复。
胤禛也是如此。
他开口了,就是代表着太子的意思,故而众人都往后排,直接他第一,说是都来四贝勒府上玩。
早间送弘晖去宫里的时候就说,晚间不接了,让胤祥带着他回来。
弘晖乖乖点头。
等晚间下课后,果然是胤祥过来接他,他就乐滋滋的坐在少年单薄的肩头,一边奶里奶气的跟他聊天。
江南好玩吗?江南真的到处有鱼吗?江南真的有莲叶何田田吗。
胤祥不疾不徐,一一回了,一边笑着道:往后许是还要南巡,到时候你长大了,就可以跟着一道去看看江南烟雨。
两人走着走着就碰见了直郡王,胤祥心里一紧,他压低声音叮嘱:别提江南了。
小孩子嘴巴不够紧,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弘晖乖乖点头,给他你放心的眼神。
两人并肩而行,就听胤禔笑着道:那时候你跟弘晖一样大,被大哥抱着还吓得哭鼻子。
也肯定是更小些,他记不清了。
胤祥也跟着笑:小时候不懂事。
现在该懂了。
胤禔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
两人说了几句,就瞧见贝勒府的大门,这才笑着说起旁的来,弘晖顿时高兴起来。
他想阿玛额娘了。
晖晖崽!一道清脆的女音响起,八福晋踩着花盆底,风风火火的冲过来,从胤祥怀里接过弘晖,笑着道:你额娘说还没回来,我就来接你了。
好几日没抱晖晖崽,实在想的慌。
弘晖就撅着嘴巴亲亲她的脸,软乎乎道:我也想漂亮婶婶。
听着他这般甜,胤祥挑眉。
两人笑着走远了。
慢慢的门口人越来越多,都在跟胤祥打招呼。
说来也是有意思,胤禛整日里板着脸,并没什么脸色,但是他人缘并不差,想要组局的时候很快就能组起来。
弘晖穿梭在福晋中间,小脸都被捏的红彤彤的。
也不知谁还抱着他亲了一口,小脸蛋上有嫣红的唇脂印子。
八福晋看见就觉得嫉妒了,她也来一口,给他亲对称。
刚走进正院的胤祀:……你别这样。
平日里对他横眉冷对的福晋,这碰上弘晖就变成绕指柔。
众人落座。
因着是家宴,众人倒也不太拘束,都各自坐下,乐呵呵的看着。
十四呢?胤祥随口问。
胤禛皱眉,低声道:不管他,摆膳。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疲惫的叫声:帮忙呀。
胤禔听着声音不对,赶紧起身来外面,这大哥都动了,底下兄弟自然也要跟着动。
怎的了?众人出去,立马就沉默了。
就见胤禵拖着躺在地上的马,气的跳脚:它要吃糖我不给,走的是个还好好的,快到贝勒府它撂挑子了,你跟它承诺到了就给松子糖也没用,就是躺着不起来。
眼瞧着快迟到了,他就直接把马拖着过来了。
累死个人,胤禛神色复杂,半晌才缓缓道:你劲挺大。
只见过人骑马的,哪里见过人拉马。
光是说说就觉得离谱。
胤禵腼腆一笑:谬赞了谬赞了。
胤禛神色复杂:没夸你。
胤禔赶紧打圆场,叫众人进来。
弘晖乖乖的窝在阿玛怀里,睁着乌溜溜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众人。
伯伯叔叔伯娘婶婶用膳呀。
他奶里奶气的打招呼:都别客气哦。
这般可可爱爱的小模样,真是把人萌坏了。
八福晋没忍住,她起身把弘晖抱过来,笑道:给我稀罕稀罕,你们吃。
她真的很想生一个弘晖这样的孩子,光是看看就觉得喜欢的要不得。
乌拉那拉氏觉得怀里有些空,一日未见,属实想念的紧。
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的亲香亲香。
弘晖看到额娘留恋的眼神,就撅着小嘴巴亲亲八福晋,奶里奶气道:我先陪陪我额娘,小姑娘要哄的。
八福晋:?咋滴她不是小姑娘。
众人都笑了。
乌拉那拉氏笑的羞涩,却还是红着脸,把弘晖抱在怀里,低声问:饿不饿?弘晖乖乖点头。
胤禛看了他一眼,都是他层出不穷的小动静,让他很有危机感。
被一个孩子随口而出的小情话给比下去了。
胤祀登时笑了,温声道:弘晖聪明伶俐,生的也好看,还知道体贴额娘,把郭络罗氏给馋的,整日里说要生个跟弘晖一样的孩子。
他好一通夸。
话锋一转又说道:照我说,像十三也好。
生的好看,性子也好,允文允武,汗阿玛也喜欢的紧。
说起喜欢来,众人都笑,胤祉微微一笑:小一辈里头,还没有谁比弘晖更得汗阿玛喜欢,这么好的孩子,叫谁谁不喜欢。
弘晖听着,小脸红扑扑的不说话。
他正在跟面前的一碟子河虾奋斗,努力的剥着,面前的小碗里已经叠了不少,他却没停手。
八福晋时刻在关注他,见他剥虾慢,就也开始剥,想着等会儿叫奴才拿去给他。
谁知——碗中摆着剥好的虾仁,弘晖还慢慢的给虾再蘸上蘸料,这才推到乌拉那拉氏面前,奶里奶气道:额娘吃。
乌拉那拉氏看着虾仁笑,她吃了一个,只觉得清甜鲜嫩,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虾。
好吃和虾无关,只因为这是弘晖亲手给她剥的。
八福晋看着面前的小碗,惆怅一叹,她真是多余,白白的剥了这么多虾没送出去,还被梗了一下。
吃辛苦得来的食物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她有时候懒得挑鱼刺,懒得剥虾就不肯吃这些,但是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孩子或者是相公可以剥好后给自己吃。
因为胤禛也剥了,剥完蘸好蘸料,再放到乌拉那拉氏面前的小碗里。
八福晋酸了。
乌拉那拉氏埋头用膳,不去看众人揶揄的眼神。
弘晖还奶里奶气的问:额娘还吃什么呀。
你自己吃,额娘吃饱了。
她声音温柔的近乎滴出水来。
她心满意足。
胤禛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这才举杯敬酒:胤祥这些日子辛苦了,在庄子上要什么没什么。
来,哥哥陪你喝一杯。
一端起酒杯,三杯酒下肚,气氛登时不一样,变得热闹起来。
乌拉那拉氏杯中酒是水,她跟随众人一口一口的抿着,喝了几口,这才带着几个福晋出来,由着他们男人喝酒。
吵死了,咱自己玩。
八福晋又抱着弘晖好一顿揉搓,笑吟吟道:也不知弘晖长大,要迷倒多少少女。
弘晖随口道:放心,长不大。
他随意的一句话,瞬间捅了马蜂窝,乌拉那拉氏柳眉倒竖,直接在他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击,这才肃声道:什么话也敢往外说。
打完自己又心疼,抱着弘晖眼圈都红了。
弘晖反而转过来安慰她,压低声音道:额娘乖乖,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八福晋听了也心里一紧,无奈道:满嘴胡说,真是一点道理都不顾了。
弘晖乖乖的窝在乌拉那拉氏怀里。
天色黑沉。
贝勒府各处都点起灯,星星一样的灯笼亮起来,让贝勒府有别样的景色。
几人索性披上披风,来外头赏月。
银辉洒落人间,好看的一塌糊涂。
室内是男人高谈阔论引经据典的声音。
夜渐渐地深了。
弘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他往乌拉那拉氏怀里一倒,瞬间睡着了。
睡得真快。
八福晋惊了。
还有更快的。
乌拉那拉氏跟她分享上次沐浴完披着寝衣往内室冲,爬床爬一半睡着了。
一条腿还在地上站着。
哇哦。
八福晋叹为观止,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那怎么睡着的?她好奇。
乌拉那拉氏摊手,她哪里知道,不光有掉一条腿睡着的,还有睡觉的时候给你劈个叉。
小孩子的身体要多软有多软。
你猜他现在被子下是个什么姿势?她笑着道。
八福晋见他睡得香甜,就压低声音道:是正常睡姿?乌拉那拉氏摇头,缓缓的揭起被子。
他抱着自己腿睡着了,那露出来的小指头是脚指头。
八福晋三观都被重塑了。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就见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说是爷们散了,请她一道回去。
乌拉那拉氏就赶紧送她出去。
随着众人走了,胤禛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他眼下有些红,眼神却晶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福晋。
嗯?随着声音响起,胤禛逐渐欺近了些,近的能闻到他身上清浅的酒味。
他伸出大掌捏住她下颌,不等乌拉那拉氏反应过来,就直接亲上来,含糊的唤:福晋。
他亲完,又自己分开。
大掌摩挲着她嫣红的唇瓣,眼尾更加红了,鼻尖也沁出细汗来。
胤禛眸色幽深,指尖揉的她唇瓣愈加嫣红,半晌才送开,斜斜的靠在门框上,嗓音低哑:沐浴。
弘晖总是盼着能到白日,去各处玩耍,然而康熙亲手断了他的念想,叫他整日里去读书。
好在是上两日,休两日。
毕竟才三岁半的崽,不到启蒙的时候,磨磨耳朵背背书也就罢了,真的整日里正经跟着启蒙,小孩子受不住。
今儿是休沐。
弘晖一觉睡到大天亮,快乐的不得了,醒了也不肯起身。
他在床上翻滚片刻,突然间反应过来:阿玛,你咋也在?要不然他也不能睡这么沉。
晨起还有些懵,胤禛按按眉心,皱着眉头。
一双细软的小手就伸过来给他按捏,一边温柔问:爷头疼?胤禛点头。
昨天晚上喝酒喝的有些多了。
睡觉还不觉得什么,睡醒了就难受的紧。
乌拉那拉氏叫人给他奉上来一杯蜜水,笑着道:难得见你睡这么久。
她起身的时候,爷俩都睡的香甜,她都是抱着衣裳去外间穿的,生怕吵醒两人。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
刚醒的男人,声音还带着慵懒的沙哑。
他长臂一伸,把乌拉那拉氏又捞到怀里,哑着嗓道:再躺会儿。
弘晖在他背后静静地蜷缩成一团,还是有些冷,就伸出小肉手戳戳阿玛,眼巴巴道:能给点被子吗?他俩倒是卷的整整齐齐,可怜晖晖崽半拉屁股露在外面。
胤禛微怔,大掌去摸了摸,不由得轻笑出声,他索性把他也捞怀里,让他趴在他身上,一边笑着道:可不能冻着晖晖崽。
弘晖被他蹭的有些痒,就嘎嘎的笑起来。
额娘,饿饿饿~乌拉那拉氏一听,顿时躺不住了,起身就要给他弄膳食吃,被胤禛摁住了。
给他煮碗奶就成。
三人躺着,弘晖就在胤禛身上爬来爬去,他还研究他的肱二头肌,好奇问为甚他的就软软的。
因为阿玛爱吃小孩,一口一个,所以小孩就生的嫩嫩的。
胤禛一本正经道。
弘晖瞳孔地震,他睁着乌溜溜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试探着问:不能够吧。
胤禛却肯定点头。
弘晖看向自己额娘,就见她也点点头,不由得绝望了。
QAQ崽崽落泪。
一口一个吗?他摸摸阿玛的嘴巴,感觉没有那么大。
嗯。
胤禛表情认真。
原本将信将疑的弘晖瞬间从他怀里下来,拼命的往乌拉那拉氏怀里挤,了可怜巴巴道:要额娘抱抱。
阿玛得失心疯了,记得叫太医。
他凑到额娘耳边,小小声道:他还想骗小孩,都是假的。
乌拉那拉氏登时闷笑出声。
等碗碗奶来了,就递给他喝。
刚喝过,就听见外头传来声音,说是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来了,这会儿正在比武。
胤禛顿时皱起眉头,这哪里是比武,这是小十四挑事了。
他立在窗前,打开窗子往外看,就见两人打的不可开交,树上的雪都被扫下来了。
胤禵!胤祥!他板着脸唤。
两人赶紧收起红缨枪,一回头就见胤禛穿着月白的寝衣,披着披风立在窗前,正冷冷的的看着两人。
乌拉那拉氏起身去开门,笑着道:快进屋暖和暖和。
屋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
弘晖也披着披风,赤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被胤禛看到,就揪着他后脖领把他提溜起来,举在面前怒目而视。
大冬天打赤脚,他是想生病不成。
而胤禵也对胤祥怒目而视:你来的太勤了!这些时日他不在,他都跟哥哥的关系好上许多,他一回来,他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管他做什么,四哥永远喜欢胤祥。
胤祥温和的笑着:那我往后少来些。
他都不带怕的。
见他有他没有的底气,胤禵就更生气了,他一握拳头:烦死了!说完扭头就走了。
胤禛静静地看着他又开始别扭起来,不禁头疼的捏捏眉心。
胤祥昂着头,上前来替四哥整理衣裳,一边道:到底还小,您别生气。
乌拉那拉氏叫人赶紧摆膳,一边浅声道:十三再来用两口。
弘晖已经迫不及待了,却还是乖乖等阿玛、十三叔、额娘落座,这边也跟着坐下,等着额娘帮他布膳。
往这里一坐,模糊的记忆又涌上心头,他终于想起来记忆中那个笑容模糊的清瘦少年就是胤祥。
四人用膳,一点声音都没有。
胤祥今年十四,轮廓初显,但整体偏向肢体纤细的少年,看着白净斯文。
弘晖很喜欢他。
他见过这么多叔伯,最喜欢的就是十三和十四。
再大一点的叔伯,眼神中尽是成年人的狡诈了。
而这两人正好,满腔赤诚,真真是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嘿嘿。
他想想就笑。
胤禛淡淡的瞥他一眼,又低头用膳。
用完后,四人一道出去了。
难得休沐,天气又好,自然要出来转转,弘晖最兴奋,他站在阿玛和十三叔之间,一人一只手提着他飞。
冲鸭!跑快些?他笑的嘎嘎香。
胤禛看着人群中异样的目光,觉得有些丢人,正想把他放开,就碰见了同僚。
一群。
大家都休沐,都出来玩。
只有他,手上吊着自己的崽。
他沉着脸打招呼,不动声色,反倒是弘晖乖乖的下来,软糯的跟众人打招呼,瞧着就亲和极了。
胤禛这才满意。
他松开牵着弘晖的手,大踏步走了两步,还跟身边的福晋说:他大了,不能再如此娇惯。
胤祥摇头失笑:才三岁半了。
也就弘晖乖巧懂事,才让人对他期待更高,他现在的年岁,真是躺地上打滚耍赖的年纪。
然而——胤禛想想外头人多,还是回手去捞他,捞空了。
每次递手就能牵住的人,这次没有。
他转身,却找不到他的崽。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胤禛心里慌了一下,他厉声道:弘晖呢!乌拉那拉氏一听他声音,也跟着慌了一下,她回头来看,却找不到崽了。
那一瞬间,她腿都软了。
胤祥也是面色大变,刚才还在两人手上吊着,就松手刹那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
苏培盛走在几人身后,被人群隔开,他辛苦找来的时候,就见自家爷面色铁青。
快去找九门提督。
苏运把福晋送回去。
胤禛纵身一跃,跳上高台,四处巡弋着幼崽,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皱着眉头。
不对劲。
他攥着手,心里慌极了。
胤祥也跟着跳上高台,他甚至还跳上房顶,以图在高处俯瞰,却找不到那个欢快蹦跶的小身影。
他也有些慌了。
胤禛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安排好后,看向自己的手,心里不知道有多后悔,他为什么要在外面送开弘晖的小手。
他狠狠的砸向墙。
手上迸出血液。
胤禛巡视着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出破绽来,然而街市四通八达,到处都是线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想了想,叫胤祥赶紧去宫里,若九门提督真在京中有动作,还是得汗阿玛下令,他得做多手准备。
一边在附近来回的寻找。
他不敢想,弘晖此刻的境遇。
弘晖——被捂着脸抱走了。
他被抱着七拐八拐的走了很多路,期间换了很多人抱他。
最后落入一个香香的怀抱。
哟~是个小崽子。
那女子声音放肆,还捏了捏他的脸。
弘晖乖乖的呆着,没哭没闹,对方觉得不对,就把蒙眼睛的布给他掀开了。
长长的羽睫颤了颤。
女人登时稀罕的不得了:哟~真俊俏。
她说句话都要带个哟~那长长的尾音带着媚和张扬。
弘晖谨慎的打量着。
他有被捉走的经历,你越是反抗,就越是挨打,当然你不反抗,也照样挨打。
他抿了抿嘴,羞涩一笑:姐姐。
听他这般软糯的小奶音,女子呵呵笑了,长长的指甲在他脸上轻刮,转过身吩咐:去,再找个身量相似的小孩来,这个我要留着。
弘晖眨眨眼睛,乖巧的站着。
他打量着周围的场景,就见随处可见的佛陀和香,女子手上挂着佛珠,穿的确实敦煌飞天舞衣。
缥缈的衣带从他面前划过,弘晖眨了眨眼睛,昂着白生生的小脸看着女子。
来,叫声娘听听。
女子兴致勃勃的斜倚在太师椅上,眉眼凌厉,见他不吭声,就用尖尖的指甲在他眼前晃,娇媚的女音变得阴冷:你若不乖,我就把你做成鼓,这么漂亮的孩子,鼓声肯定好听极了吧。
弘晖:……他好害怕。
他想额娘了。
他也想阿玛了。
他也想皇玛法了。
他想回家,不想呆在这里。
但是让他叫娘,他不肯。
女子见他不叫,神色狂躁起来,把桌上的瓷碗都扫在地上,那叮里哐啷的声音,让她又镇定下来。
素手将他拎到跟前,仔细的打量身上衣裳,突然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