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减去给0183号废星的七百星际币分红,叶闻笙一共挣到了一千五百六十星际币。
食物的价格比她的特殊道具要便宜许多,但量大,买的人也多,最终总共赚了八百多的星际币,比卖道具挣得还要多上一点儿。
——大别墅、大超市指日可待,小精灵的衣柜也终有填满的一天!在收摊之际,叶闻笙找上谢稳如,想要买一把理发剪。
这位营地队长让人找了把剪子给她,却说什么都不肯收钱。
一把理发剪的价格也不是很贵,叶闻笙便收下剪刀,回到了休息站。
西斐尔正在等她。
他把小屋里的椅子搬出来了,放在农田旁边,笔直地坐着,时不时地往小车消失的方向看一眼。
那头长而卷的白发随意地散落,发丝在穹顶自动模拟的夜光下如月般皎洁。
锁骨处露出一片深色的肌肤,金色的眼在听到动静的时候瞬间抬起。
比起悲伤的堕落光精灵之名,叶闻笙想,此时此刻的小西更像是只会在月光下出没的暗夜精灵。
神秘的、遥远的,像是深夜中独自在高台上演奏的小提琴家所拉出的曲调,空旷又静谧。
叶闻笙隔着车窗与他对视,忽然有些紧张。
……小西真的好好看哦。
要是她一不小心把他的头发给剪得乱七八糟的怎么办?这可是她头一次给人剪头发。
叶闻笙下了车,心中还有几分犹豫。
你回来了。
看到她从车里下来,精灵立刻站起身。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嘴唇也没有半点儿上扬的弧度,但叶闻笙总觉得自己能幻视到一个小太阳气泡从他的脑袋上缓缓升起。
在营业了一天之后回到家,就看到小精灵眼巴巴地坐在家门口等她回来,在看见她之后对她说你回来了……即便叶闻笙下意识觉得气氛似乎又有点古怪,还是忍不住感到心情愉悦。
我回来啦。
她忽视掉那一丝丝缕缕不知名的情绪,正准备说些什么,下一秒看见西斐尔伸出手,摊开手心。
他的手心里躺着一颗五颜六色的鸡蛋。
那只特殊的鸡下蛋了。
精灵认真地说:给你。
与其同时,另外一道声音响起。
欢迎回来,主人。
隔断处的金属门向两侧滑开,察觉到主人出现的机器人大花走了进来。
听到西斐尔的话,它的脑袋转了转,看了看西斐尔,又看了看叶闻笙,最后接了一句:小主人还将普通的鸡蛋也捡了起来,放进了您的仓库里。
叶闻笙愣了一下。
她的目光下移,这才发现,他的衣角上还沾着牧场中的草屑。
之前留影珠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白发金眸的光明大祭司身穿着圣洁高贵的精灵服,站在宫殿之上,伸手所召唤的元素便可吞噬魔龙,引得奋战中的人们阵阵欢呼。
在她第一次面对面地见到西斐尔,也就是送给西斐尔一条手链的那一天,精灵确实有提起过,他可以为她分担她的日常。
他说,捡鸡蛋、照顾农田,这些事情他都可以做。
后来看到叶闻笙使用手游一键种地时,他的表情还有些失落。
叶闻笙那时只觉得沟通真的是生灵之间建立起友好关系的桥梁,在她可以亲自跟小西对话之后,小西就突然要主动地帮她许多忙。
除了惊讶之外,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而此时此刻亲眼看见这一副场景,她的心中忽然漫上一种复杂的滋味。
谢谢小西,她接过那只奇妙灵蛋,放入游戏背包里,若无其事地对西斐尔笑笑:我现在帮你剪头发吧?西斐尔颔首,又坐回椅子上。
叶闻笙本来准备把西斐尔的头发直接剪成短发,这样会比较方便清爽一些。
但是在看到刚才他独自在屋子前安静等待的模样时,她忽然又改变了想法。
白色长发是真的很好看,她帮小西把发尾稍微修一修,再把额发给剪短一些就好了。
这样他平时吃饭的时候额前的头发就不会总是掉下来。
叶闻笙想着,像店里的理发师一样,像模像样地用手指按住西斐尔的下颌与发顶,固定住他的脑袋。
她深呼吸一口气,有点儿紧张,于是分外严肃地告诉他:脑袋不要动哦小西,不然我可能会剪歪掉。
……带着温度的指尖触上下颌处的皮肤,西斐尔金色的瞳仁微微缩小。
不用她说不要动,他都已经自觉地变成了一座雕像,身体直接僵住,简直像是遭受了魔兽的石化诅咒。
那手指一触即离,似乎仅仅是在告诉他不要低头。
他感到自己的发丝被触碰,剪子发出细微的咔嚓声,细碎的白发散落在地。
西斐尔的后背也在隐秘地发麻。
原来理发是如此亲昵的事情,他僵硬地坐着,薄而平直的唇紧紧抿起,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
每分每秒都变得极为漫长,在那只手放下他的头发时,他的后脑、脖颈与背已经麻了一片,仿佛是被电流电过。
西斐尔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她站到了他的面前,撩起了他额前的发丝。
他再次变得僵硬,这回呼吸都不敢用力。
说起来,小西,她看似随意地开口了:那件精灵装,你怎么会觉得是山寨品?精灵装?什么精灵装?西斐尔的思绪都凝滞起来,像是寒冬里冻住的河流,迟了许多拍地回想起来。
那件……那件他刚到这里不久时,他眼中的邪种给予他的服装。
整个艾卡西亚独一无二的光明祭司袍,拥有着无数光明法师的心血、象征着艾卡西亚至高无上的荣耀。
所以当邪种把一件干净如新、未曾被战争摧毁的祭司袍递给他的时候,他发狂了。
那是他无法忍受的侮辱。
西斐尔仍然记得自己那时内心中的狂躁与阴戾。
强烈的恨意自被堕文与黑暗侵蚀的心底滋生,他恨不得把邪种隐藏在虚雾之后的身体硬生生地扯出来,扒掉祂假惺惺的皮囊,将祂抽筋剥皮。
……然而现在。
精灵金色的眼瞳微微抬起。
她不是邪种,对他并没有怀着恶意,也并无存心羞辱他的意念。
那件……祭司袍,他问,它在哪里?叶闻笙的眼睛亮了起来。
别急别急,她俯下身:我帮你先把刘海给剪了。
被转移的思绪再一次猛地收束,西斐尔险些忍不住往后倒仰,又想起了她那句别动脑袋的嘱咐,意志力强行控制住身体。
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了。
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额前,他看见少女的黑发随着动作轻轻摇荡,看见她白嫩的脖颈。
她分明是人类,肤色却与尚未堕落的他一样雪白。
西斐尔的瞳孔倏然下移,紧紧地盯着她的鞋尖……她的鞋子并无鞋尖,露出了莹润的脚趾。
西斐尔慌张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难以言描的折磨终于结束。
那不住往他的额前洒下的呼吸抽离开来,西斐尔睁开眼,看见她打开那会发光的、类似于空间宝物的屏幕,从里面拿出一套服装。
祭司长袍与靴,就那样摆在他的面前。
它与记忆中的一样美丽纯白,腰带上的金色宝石在夜晚光线下熠熠生光,衣摆处的灿金流苏轻轻摇晃。
长靴同样干净如新,十字交叉的布条并没有被扯得乱七八糟。
它们没有沾上鲜血,没有被魔兽的利齿与爪牙撕扯开来。
西斐尔的嘴唇微微抿起。
他察觉到了什么。
上一回看见这件长袍时,他被黑暗侵蚀了三千天,身体被堕文所侵占,无法感应到长袍上的任何光明元素。
那是由无数位光明法师使用光元素所制成的长袍,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它视为了伪造品。
但是这一次,他感应到了。
体内被净化的些许光元素终于能与外界进行感应,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长袍上跳动的元素,它们是如此充盈,如此美丽,令他忍不住咬紧齿关。
竭尽全力地不让自己红了眼眶。
……它明明不该是这副形态。
这般干净,这般圣洁,不曾被扯下高高在上的神坛,被人所敬仰。
但这又确实是它。
她对他说:穿上看看吧,小西?他接过那件祭司长袍与靴。
……叶闻笙等在小屋外。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终于被打开来。
她看见西斐尔走出来,于是呼吸一滞。
他穿着那纯白色的精灵长袍,与长袍相同的纯白长发肆意散在肩头。
滚着暗金花边的领口处露出小片深色的肌肤,遍布堕文的腿上缠着白色的布条。
神圣与邪恶,光明与黑暗。
相反的元素被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却不显丑陋,而是展现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美丽。
那双金色的瞳仁中倒影出了自己的影子,叶闻笙的心跳有些快。
她弯起眼睛,微笑起来。
小西,她由衷地赞美:我真想把这样的你画进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