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的话语淹没在充满情意的吻里, 带着晚风微凉的吻,灼热了连熙的耳垂、鼻尖。
一个吻来的突然,又止于齿尖没有继续贪婪地探索下去。
连熙的手指紧攥着衣料, 整个人僵直在那里,呼吸乱做一团。
待到沈书禹起身, 她捂着起起伏伏的胸口, 敛眉凝向沈书禹,却哑了声。
或许是这个吻的急促和热烈灼伤了她的喉咙, 她想捍卫自己的手掌抬起,又倏地垂下。
面前如清风朗月般的人沉默不言着, 紧绷的嘴唇上是不易被察觉的轻颤。
不过是摆出干完这票就不管明日的亡命徒的样子, 显得随君处置,但他比自己紧张......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喝多了,还是疯了?连熙没有说话,她就这么看着沈书禹, 等着他开口。
终于,沈书禹忍不住这份静谧, 动弹了下站直的身子, 用那副佯装无事又欠揍的表情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说着, 是你说的合约里,反正都是情侣关系,很正常吧。
他连都不敢看自己,少年人的心思在这样的时刻很容易被看穿。
尤其是他真的很没有经验,是,但你吻技不行, 第一次吧。
第一次的亲密碰触, 并没有丝毫的缱绻和暧昧, 更像是二人剑拔弩张的交锋。
连熙想到了沈书禹说过,他是初恋。
那自然,也是初吻咯。
略带讽刺和愠怒的话表达了连熙的态度,她撂下这句没再继续教训沈书禹,提步开始往停车的位置走。
她从来都不是温顺的绵羊,只不过从沈书禹的态度里,她没有感到冒犯。
所以,她感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生气。
就像刚刚他及时的停下,没再继续地探入......唇瓣的碰触是难掩情意的冲动,而唇齿的交融才是欲望的贪婪。
只是当连熙悟出这个吻的来由时,脸色才真正肃了起来。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她一路往前走着,步履速度加快。
沈书禹一直跟在后面看着她,让她不免发问。
既然是合约里那自然就是假的,就像那些借位的照片一样。
我不会在意,你也不要多想。
你……沈书禹气的变了脸色。
她猜到了沈书禹想说什么,便用一句话将他噎的什么都说不出。
看着沈书禹变成那个胸口急促着起伏的人,连熙有一种作坏事得逞的快感,交叉着手臂上下打量起他,怎么?还想让我教教你怎么接吻?恋爱要教,接吻也要教?我是你的老师吗?她这边洋洋得意着,刚刚还气鼓鼓的年轻人忽然换了一副面孔,你也可以进入这个角色,我不介意。
沈书禹饶有兴致的绕着他转了一圈,就是没想到,你喜欢听人家叫姐姐,还喜欢听人家叫老师,那么变态呢。
他那双丹凤眼眯起,嘴角是恶劣的笑。
呵,臭小子,还会反将她一军。
连熙咬咬牙,一晚上都没理他。
他也气鼓鼓的一晚上没理自己。
那夜的吻像一场闹剧,从那之后,二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提。
酒精作用的一个吻,比那夜的同床来的轻得多。
只是那个吻后的几个夜晚,连熙都睡得不那么安稳。
不同寻常的梦境中,她半梦半醒着,乱了方寸。
这场合约恋爱,也是一场闹剧,如今发展成这样,该怎么收场?连熙的心头一日复一日的乱,那夜之后的她反倒不如当时那般冷静。
要求着叶荣安排了一系列的工作,减少和沈书禹的见面时间。
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年底,各大品牌开始给品牌挚友和代言人送些圣诞礼物。
正巧连熙的生日也在年底,有的合作的好的品牌就会多送些,上面写着【祝连熙小姐生日快乐。
】可连熙不太爱过生日,因为过一岁,就老一岁,离三十岁越近,就越焦虑。
连熙复出后虽然也被安绪卡了一些资源,但大大小小的通告还是接了不少。
毕竟没人跟钱过不去,她的商业数据还是能打的。
连熙这天下午的行程,是一个品牌新出的护肤线的广告代言。
她拍完一阶段休息的时候,一个还算眼熟的人咧嘴笑着走过来,自来熟地坐到了她的旁边。
连熙没看他,转头刷着手机。
不是吧,你和安绪分手了,咱不还是朋友吗?我可跟许总攀不上朋友。
连熙头也不回说着,口吻冷淡。
你跟我妹处的挺好,跟我就不行。
许回舟追着她的脸咯咯笑着,我们俩一样善良好不好?富家少爷就是这般,看见个女的就跟孔雀开屏似的。
连熙讨厌这种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觉得许回舟和许尛虽然是亲兄妹,但一个是恋爱脑,一个是谁都爱。
恋爱脑有什么不好?至少真挚爱过一个人......许回舟这样的花花公子,也只能和安绪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想到这,连熙悄悄翻了个白眼。
喂,连熙,咱们两家好歹也算亲家,我妹和你……许回舟看她一直没说话,突然提起这茬。
连熙警觉地突然起身,把许回舟后面的话,逼了过去。
看她要发火,许回舟立马住口,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好,我不说。
许回舟虽然讨厌,但这点好,他四处留情,却都体面分开,情商还行。
他不再说叫连熙敏感的话后,似有什么事情要说。
许家是做传媒的,今日的拍摄就是品牌和他家的合作,好歹也算半个甲方,连熙没再那么排斥,让他继续往后说下去了。
只是许回舟的表情实在讨厌,一脸八卦地看向她问:你是不是和曦光盛董的儿子搞的对象?人家可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被你搞到了,厉害啊。
你怎么知道?许回舟嘴里的话让连熙反倒更加警觉起来,比刚刚的话题更甚。
不对,一个?沈书禹不是还有个哥哥吗?她的呼吸空了半拍,只看许回舟靠在椅背上大咧咧讲着,安绪知道你有了新男人后,都要气死了。
天天啥也不干,什么局都不去,就在查你。
查一个多月,才查到。
这盛曦遥是封的够严,安绪费了很大劲,也只你那新对象是她儿子,别的没查到,连叫什么都没查到,有意思不?他兴致勃勃讲完,又忽然起身举起双手来自证清白,我可绝对不是替他来套你话的,这件事,我是和你站一波的。
安绪是个人渣,你早该离开他了。
不过你和我妹一样,认死理,能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还不后悔。
怪不得你俩能玩到一块去。
也许是自己的表情跳过凝重,连熙没想到他会这样解释。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安绪查到了他们。
对了,盛世和曦光有仇,你知道吗?老盛和老安有过一腿,然后又掰了,据说还有个娃?不过肯定不是你那个,按照岁数来说,今年应该才23才对。
太小了。
你说什么?!许回舟悠悠说着,可他口中的话对连熙来说仿佛晴天霹雳。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许回舟,只听到一句,我骗你我今年亏十个亿!真的。
许回舟说得十分笃定,连熙的手都吓凉了,蜷缩着手指讲出的话断断续续,什么叫?不是我......按照许回舟的话,盛董可能和安董有过往,并且有一个孩子。
按照年龄推算,就是沈书禹的年纪。
只是他刚刚的话术很奇怪......连熙没有吭声,她很快想明白了,外人和她一样不知道盛董有几个孩子。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新找的男朋友,是沈书禹的哥哥?可是他在直播间露脸了,这也找不到吗?也许?沈书禹和他哥哥长得很像?连熙懵了,彻底懵了。
她的心脏紧张地跳跃着,频率愈发加快,安绪想干什么?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多个身份的加持,会让沈书禹成为安绪的目标。
如果仅仅是自己的新男友,安绪也许会在意,但只是出于雄性占有欲的那么一阵子,过阵子就忘了,可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对于安绪而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的父亲还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还是个男孩。
安绪当年熬过了安董第一任神秘妻子的离开,熬过了邱璃接连两个孩子的夭折,到十五岁来到安家,对父亲和继母毕恭毕敬了那么多年,才拿到了这个继承人的位置。
而这个位置现如今都坐得不稳,公司里老人各个不服,只嫌弃他是个没名没分女人生得孩子。
如果是真的,安绪会弄死沈书禹的......他做的出来。
连熙的担心愈演愈烈,许回舟没有觉得什么,只是摊摊手说:谁知道呢?难保他会做什么。
也是,他们都不了解安绪。
安绪对于权力和金钱的痴迷,几乎走火入魔。
他不允许自己继承公司的路上有任何的差池,就像自己把股份卖给于德,就让他愤怒到想掐死自己一样......麻烦,帮我盯着点。
连熙的声线微微抖着,没叫自己的担忧表现的太过明显,报酬好说,我个人反给你。
哟?怎么对新对象这么上心?许回舟还在揶揄她,又忽地起身说:哥哥不缺钱,就当做好人了,我可不想破产。
看着许回舟延长而去的背影,连熙也听到了助理来叫她拍摄的通知。
她快速调整好情绪,继续去工作。
今日难得早早结束工作回家,她也没给自己安排多余的工作,想到许回舟的话,她把自己要回家的事情提前告知了沈书禹。
她也不清楚沈书禹今天去不去学校,但她到家的时候天快黑了他应该是在家的。
可他没有做勤劳小煮夫,倒像是个冤家,丢给她一句,家里可没饭吃,反正你最近也不在家,我也不在家。
就坐到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这一套流水线似的快速,倒像是故意等着自己呢。
连熙憋着笑,也没给他好脸色,点外卖吧。
吃火锅吗?就咱俩,吃火锅?沈书禹偏头诧异问着她,她只是刷刷手机上的外卖软件,没好气道:吃不吃?吃!小朋友就是这点好,闹归闹,最后还是要乖乖听姐姐的话。
总共也没占到三秒的先机。
连熙点了个海底捞,连锅都有了比较省事。
大冷的天就想吃些热乎的,来暖暖今日收到的寒意。
外卖到了后,他们吃着火锅,随便看起了最近热映的一部古装剧。
俊男靓女的搭配加上没有借位的热吻,和这锅里沸腾的水一样热烈。
现在的古装剧大都是公子王孙的配置,没什么普通人,而沈书禹看这部剧,大概是为了吐槽,吐槽其中有多少历史漏洞。
他是真的懂得很多,学习很好。
也正因为太优秀,才会身上常带着睥睨之姿,和普通人格格不入。
可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啊。
帅哥美女爱情故事没什么好看,片子的主题其实是破案悬疑。
男主出身高贵,常将家世挂在口边。
这点沈书禹倒没吐槽,可连熙觉得有些装了,他说一次两次就算了,怎么还次次见到外人就说?在士族还没有没落的时期,出身名门本就是及其值得自豪的事情。
那现在呢?连熙反问着。
可沈书禹好像没明白她的问题,她垂头扒拉了两下碗里的菜,喃喃着,我们现在不是人人平等的新社会吗?你觉得是这样?沈书禹的回答好似有些发笑,是啊,多可笑的想法,连熙也明白,当然不是,如果是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有钱人瞧不起人了。
确实不是,这世上永远没有真的平等,只能说我们现在比以前的封建旧社会,平等得多。
就像,我们两个,现在都能坐在一起吃饭。
连熙的筷子在碗里搅了一圈又一圈,那片香菇也没落入她的嘴里。
你怎么了?我这样的人,搁在古代,怕是给你家做丫鬟都不够格。
连熙自嘲着,沈书禹没又说话,连熙不清楚他是默认了这点还是怎样,心里忽然凉了半截。
他们就是天差地别的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那片搅拌到失去温度的香菇落入口中,尝不出味道。
你怎么了?你不也是给公司赚钱,各凭本事罢了。
有真本事的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被人瞧不起。
没准搁古代,我家还请不起你来打工呢。
他忽然说得认真,连熙笑了。
沈书禹总是这样,想的天真......还是算了吧,如果可以,我宁愿有个好的出身。
连熙确实也认可他话中的一部分,但实际上,有个好出身,活着,才有底气。
出身太过于重要了......连熙抬手从沸腾的锅里给沈书禹夹了一片羊肉,她原本只是担心安绪会对沈书禹下手。
她现在更加有了另一种担心。
如果沈书禹如今的身份被拿走的话,他会怎样?他应该很难接受,自己是母亲和安家人孩子这件事吧。
因为按照时间推断,当时沈书禹的哥哥已经出生了,他的母亲当时是有丈夫的,虽然传闻后来他的父亲去世了,但也是在沈书禹出生之后的事情了。
这样说来,盛和安之间如果真的有什么,就非常的,有违伦理道德......虽然这件事情,还有可能是假的。
只是盛董刻意隐瞒两个孩子的事情,让连熙不免怀疑。
她不在乎其他,只是觉得沈书禹......看着身旁人清俊的侧颜,她忽然心头一绞,如果沈书禹的身世是真的,他还能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些话?还能这样自信地睥睨着他看不惯的一切吗?可有些人就像是太阳,不该遮去他的光芒。
入冬的黑夜太漫长了,就让太阳再多照耀会儿吧。
他或许,永远都不知道最好。
你怎么不吃了?又减肥?沈书禹忽然看向她问着,她只好夹起一片肉放到碗里,我一直减着,什么叫又?只吃菜和肉不长胖,科学道理。
沈书禹不管她减肥的事情,给她的碗里哐哐夹了好多菜,空空的碗瞬间堆起了一座小山。
看着碗里的佳肴,连熙下不去口,将瓷碗又放到桌上,小心问了句,你家和盛世不和你才帮我的吗?连熙冷不丁的发问叫沈书禹摸不着头脑,谁和他们不和?不和也是他们内部不和。
你怎么那么了解?沈书禹不明白,怎么就讨论到这件事情上,埋头吃着饭,轻飘飘说着,我自己的事情。
他没多解释,连熙忽然又不问了,转而问他,你小时候为什么出国?你是自己出国的吗?她今天的问题奇怪的很,沈书禹放下筷子,看向连熙的眼睛怔了几秒。
他品不出连熙的意图,还是照实回答了她的话,不是 ,还有我外公。
他出国疗养,不怎么管我。
我自己就管我自己。
那你妈妈和你哥哥呢?沈书禹欲重新拿起筷子的手指,顿了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们有别的事情。
如果连熙再继续问下去,他可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于是把话头抛给了连熙,说说你吧,问了我这么多,我也问问你。
我?我有什么好说?连熙这下只想埋头吃饭了,她的人生还不都被媒体爆料了个遍。
去八卦公众号看看就明白了,还有什么好说?可沈书禹却问,你小时候,十年前......听着那个陌生的字眼,连熙刚放入口中的菜被囫囵吞下,语调沉了几度,没什么好说。
那我以后也不告诉你了。
沈书禹半抬起头,仿佛势在必得,她会自己说出来。
但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普通人的宿命罢了......只是二十多年了,她鲜少诉说给他人听,却第一次,想讲一讲。
也许是被电视剧触动,也许是被今日的事情触动......连熙缓缓道出了自己年少时的经历。
我上完初中,家里就没钱供我读书了。
我考上了高中,可我妈要送我去工厂做女工。
我想上学,就和师父借了钱去交了学费。
我师父人很好,是我们隔壁阿婆的女儿。
她就是很后悔没有读完高中就出来做工,所以想我去读书。
但是事情被我妈知道了,把我打了一顿。
然后将我锁在屋子里,逼我答应去工厂,而不去念高中。
我不答应,我就说我可以一边打工,一边读书。
我妈才答应,我去念高中。
其实当年的高中学费没有很贵,我在工厂打工的钱正好三年就能还上。
我白天上学,晚上打工,都不知道自己一天能睡几个小时。
可是,我高三那年,师傅病了,需要很多钱。
我很心急,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直到有一个人跟我说,我可以去照相馆给人做模特赚钱,一天的费用顶上我们一年的钱还多。
我很高兴,想着社会是发达了,还有这样轻松赚钱的事情。
于是便立刻答应去了……连熙的故事说到这里,却突然顿住,没再继续。
再然后呢?沈书禹的发问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然后……那个人告诉我,是要拍那种照片。
不穿衣服的那种。
客厅内登时鸦雀无声,连电视的按钮都被无意间碰到了关机键。
连熙没去看沈书禹此刻表情,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然后我就给那个人揍了一顿跑了。
她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压住自己的情绪,可他们早就算到了我会跑,在师傅的病房里等我,说我不去拍,就拔了师傅的氧气管。
然后……连熙还想说,被沈书禹顷刻打断,好了。
电视机开机的声音响起,他迅速调出刚刚的那部电视剧说:没什么好听的,还不如看电视剧。
然后,当我不得已和他们回去后,我遇到了安绪,他救了我。
就是这样。
可连熙还是继续说了,这才是完整的故事。
是她之后十年的开始。
万事皆有因果。
安绪将那些被撕扯掉的披在她身上,轻声安慰着受惊的她......没有人会不爱上一个解救自己与危难的天神。
只是不清楚,出现的那个,究竟是天神,还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