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厅的宿舍就在隔壁楼,两人一间。
跟顾银杉住一间的小伙叫刘锐,烫彩色爆炸头,穿紧身牛仔裤,豹纹皮鞋,是个十足的精神小伙,在舞厅里担任鸡尾酒调酒师一职。
顾银杉进去的时候,他正在里面吞云吐雾地看武侠小说,见有新室友进来,懒洋洋地一抬眉。
哟,小子长得不错嘛,舞男?保安。
他随口回答了一句,打量房间。
里面就两张床,一张被刘锐躺着,另一张上面扔了几条脏兮兮的牛仔裤,还有很多烟灰,让人有转身就走的冲动。
你当保安,身手肯定不错喽。
刘锐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目光不善地打量他,看起来这么瘦,好像没什么力气吧。
说着说着,他突然猛地挥拳捶向顾银杉的肚子。
后者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他手腕,拿出平时扛货的力气,抓得他吱哇乱叫。
诶痛痛痛……顾银杉松开手,不服气可以再来一次。
服气服气……刘锐看着自己几乎肿起来的手腕,欲哭无泪,有没有必要这么认真啊?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算了,不打不相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兄弟了,你叫什么名字?顾银杉。
我叫刘锐,在这舞厅也待了好几年了,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帮忙。
他拍着胸脯豪迈地说。
现在就有事。
啊?顾银杉打开门,将黑子牵了进来。
卧槽,你还带着狗啊!咱们房间本来就小,以后还不被狗屎给堆满了。
刘锐嫌弃地皱着鼻子。
黑子大约感受到自己被人嫌弃了,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耳朵。
顾银杉道:你要是同意它留下,我也可以帮你做事。
你能帮我做什么?他看了一圈,用下巴指指那堆脏裤子。
我帮你把这个洗了。
每天都洗?刘锐眼睛发亮。
顾银杉拧着眉心,一周洗一次。
成交!刘锐嘿嘿笑着,伸手摸狗头,乖,可千万别爬我床上拉屎。
黑子摇摇尾巴,在床尾处趴下了。
顾银杉洗干净那堆裤子,又找来块抹布将厚厚的烟灰擦干净,铺上草席,床单被褥,勉强能落脚。
他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归置,唯一麻烦的就是那堆做饭的工具。
房间这么小,根本没地方摆,宿舍也不通燃气,以后该怎么做饭呢?想来想去没办法,只好暂时塞在床底下,去舞厅找老板报道。
老板不在,老板的侄子担任舞厅经理,给他发了两套保安制服。
顾银杉回宿舍换上,正站在床边系皮带。
刘锐端着一盆洗干净的裤子从卫生间出来,一看见他就两眼放光。
你确定你不是来当舞男的?这脸蛋少说月入八千啊。
顾银杉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羊入虎口。
你该不会……喜欢男的吧?刘锐愣了愣,随即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喜欢的是大胸大屁股的女人,你才喜欢男的呢!不是就好……他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太放心,将自己扔在床尾的内裤收进包里。
舞厅营业时间是傍晚五点到凌晨五点,作为工作人员,他们四点半就需要全部到岗。
刘锐也换上了制服,白衬衫配小马甲,小腰勒得细细的,活像只龙虾。
两人一块儿去上班,刚进门就被人围住了。
咦,这个是新同事吗?长这么帅,怎么穿保安服啊?小哥哥叫什么名字?住哪间宿舍呀?看着眼前这堆浓妆艳抹,贴身小短裙的女人,顾银杉简直大气都不敢出。
刘锐用肩膀碰了碰他,笑道:没见识过这种场面吧?用不用哥帮你?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又走来一个女人。
跟其他人不一样,她留着及腰长发,身上穿着一条淡雅的旗袍,脸上妆容化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浓,少一分嫌淡。
路过顾银杉身边时她停了下来,问:你是谁?刘锐满脸赔笑,抢先答道:新来的保安。
她轻轻哼了一声,踩着婀娜的步子走了。
留下一堆被她哼的心痒痒的男人。
顾银杉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刘锐揶揄,别看啦,她叫温雅,是老板的女人,虽然也在这里陪舞,但眼光特别高,只有特别有钱的大老板才点得起她呢。
顾银杉问:她穿得是什么衣服?刘锐抓抓脑袋,旗袍啊,怎么了?多少钱?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买衣服一向非名牌不要,少说一两百吧。
旗袍真好看,等这个月发了工资,他也要给周云恩买件旗袍。
顾银杉暗暗下定决心,到门口站岗去了。
在舞厅上班和在木材厂上班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在木材厂,他面对的是小山一样高的木料,以及跟自己一样满身汗水的搬运工,而且年纪都很大,最年轻的也过了四十。
在舞厅,来来往往大都是姑娘和小伙,各个衣着光鲜,头发五颜六色,偶尔夹杂着些中年男人,腰间别着小灵通,脖子上戴着大金链,都是各个行业的老板。
他们在舞厅出手阔绰,点个姑娘五十,开瓶酒一百,一晚上下来消费能达到一千,好像钱是从树林里捡的一样,花起来一点都不心疼。
做生意真的那么赚钱么?顾银杉对这点很感兴趣。
保安的工作内容并不复杂,主要就是防止客人喝醉酒闹事。
顾银杉上班上了两天,就碰见好几起小伙子借着酒意吹牛,因吹不过对方而动手的事,每当这时他就跟同事一起走上前去,请对方出去打。
比较麻烦的是醉酒客人占舞女便宜的,舞女们倒不是没有加项服务,但是得给钱。
有些人既不给钱又想动手的时候,她们就会叫保安。
这时顾银杉等人得过去挨客人一顿臭骂,然后帮他换个舞女。
生活过得日夜颠倒,一天早上他迷迷糊糊醒来,问刘锐:今天星期几?你管它星期几呢,你又不是学生。
你看一下。
刘锐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出自己的小灵通看了眼,星期一。
顾银杉蹭地一下坐起来,你知道哪里有厨房吗?楼下不就是厨房么?咱们天天去那儿吃饭啊。
能不能借用一下?这你问我没用,问大厨去。
刘锐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我的妈啊,别吵我了,困着呢。
顾银杉穿好衣服跑下楼,大厨正在洗菜,看见他说:这么早过来干嘛?还没开饭呢。
再过两小时学校就该下课了,下午四点半他得上班,没时间慢慢买菜做饭,他想了想说:我给您点钱,帮我做几个菜行不行?做什么菜?两个荤的,两个素的,做好吃一点,多少钱?大厨为难道:做这么多?时间不太来得及啊,洗菜做菜,要是被老板知道了还可能挨骂……顾银杉说:那你开高点。
那……二十块?给,我待会儿就来拿。
顾银杉付了钱,回到宿舍洗澡换衣服。
在舞厅待久了人都变得浑浑噩噩的,他使劲儿刷牙,确认脑袋清醒过来后才下楼。
大厨做好了菜,顾银杉看了看,颇为满意,装进袋子里送到学校去。
抵达时正好听见下课铃,他站在校门外昂头眺望,当周云恩从教室里出来的那一刻,立马看见了她,冲她挥手。
恩姐,你表哥来了。
舍友提醒周云恩,后者抬头一看,果然是,便拿着饭盒跑过来。
今天怎么中午来了啊?晚上要看门,没时间。
顾银杉不想被她知道自己换工作的事,谁都知道舞厅不是正经地方,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其实没时间的话,就不要那么麻烦啦。
周云恩心里很过意不去。
是吗?那我回去了。
他故意转身要走,对方果然着急地喊起来。
别别别!送都送到了,给我尝尝嘛!顾银杉转过头,一脸狡黠的笑容。
周云恩吃了两口,感觉不对劲。
手艺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口味不对啊。
额……厂里换了新大厨,我跟他新学的,不如以前的好吃吗?不会,都很好吃。
周云恩将饭盒盖上,你吃饭了没?没有的话我请你去对面的面馆吃面呗。
顾银杉想了想,说:还是等休息的时候再一起吃吧,我要赶回去上班。
也是哦……来,过来。
周云恩招招手。
做什么?顾银杉走过去,被她搂住了腰,整个人立即僵住。
我特别高兴你能听我的话,干正经工作,你看现在这样多好啊。
顾银杉心底暖暖的,轻轻摸她的头发,微笑。
我以前真的那么讨厌?不然呢?你是死里逃生了知不知道?周云恩正准备放开他,突然发现不对劲,抓住他衣服使劲儿嗅了嗅。
你学会抽烟了?没有。
那怎么一股子烟味儿?她怕自己认错了,又凑近闻了下,确认无误,就是烟味。
同事爱抽烟,被他们熏的。
真的?顾银杉确实没撒谎,任由她用眼神打量。
周云恩看不出破绽,只好说:你可别学抽烟哦,抽那玩意儿短命。
嗯。
谢谢你,我走啦。
她举举饭盒,嫣然一笑,跑进校门里。
顾银杉心情愉悦地往回走,想到刚才被她拥抱的感觉,嘴角情不自禁往上扬。
路过那日的小巷,里面蹲着一群熟悉的身影,正学着大人吞云吐雾。
他想了想走进去,徐晃率先发现他,立刻叫起来。
怎么又是你?上次已经单挑过了,我们不想再跟你单挑了啊。
顾银杉说:不单挑。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要报警了!你要是报警,我就告诉你们老师,说你们在校外抽烟。
徐晃欲哭无泪,呜呜,你到底要干嘛啊?虽然是我先招惹你,可已经挨过揍了不是吗?不能没完没了啊……顾银杉忍俊不禁,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晃了晃。
想不想要?小男生们惊呼,卧槽,华子!徐晃搞不懂了,你愿意给我烟?为什么?顾银杉招招手,揽住他的肩,咱俩做个交易,这包烟给你,你给我当卧底。
卧底谁?卧底周云恩,把所有靠近她的男生都赶走。
顾银杉一字一顿地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