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到了, 许多外地来的打工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城市明显冷清下来。
许多商店都关了门,只有超市和餐饮店依然执着地坚守到最后一刻。
火锅店生意依旧红火, 大约冬天实在太冷了,人们都喜欢围着热气腾腾的锅, 和家人享受难得的团圆时刻。
为了让员工们也吃顿开心的年夜饭, 顾银杉在晚上七点就挂起了打烊的牌子。
八点后,客人走光了, 众人立刻布置起来。
火锅店包括顾银杉在内有十五个员工, 再加周云恩一家三口,足足十八个人。
一张桌子不够坐,他们将三条长桌拼在一起,变成一张大长桌,摆上三个锅底, 十八套餐具,还有无数食材。
羊肉卷、牛肉卷、五花肉、毛肚、鹅肠鸭血……以及啤酒饮料二锅头,将桌子堆得满满当当。
徐丽华用带来的土特产做了几个菜, 员工们争先恐后地品尝,给予了十分的肯定, 包括大厨都对她竖起大拇指。
她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周振国也红光满面。
看着他们此刻的模样, 周云恩忍不住拉了拉顾银杉的袖子,低声说:谢谢你。
要是没有他, 他们绝对不可能拥有这么开心的年夜饭的。
顾银杉嘴角微扬,想到某件事, 笑容又立刻消失了, 帮忙布置桌子去。
年夜饭的菜肴终于全部上齐, 顾银杉指挥几个男员工把提前买好的鞭炮搬到门口,亲自点燃。
随着噼里啪啦的巨响,火光在店门口闪烁,照亮每个人的笑脸。
顾银杉拿出一大摞红包,走到前面说:今年辛苦大家了,过年都没法回去跟家人在一起。
店里自从开张以来生意一直不错,这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所以我个人自掏腰包准备了一点红包,数额不大,权当讨个吉利,祝我们明年越来越好。
员工们纷纷鼓掌,排队开始领红包。
轮到大厨时他激銥嬅动地对顾银杉说:说实话,当初你请我来这家店工作的时候我真心不情愿,才十八岁,那么年轻的一个毛头小子,能管好一家店么?万一开张一个月就关门了,我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不过上班之后我的疑虑就打消了,你是一个靠谱、稳重,又有头脑的人,难怪老板能相信你,让你一个人管一家店。
顾店长,你将来一定前途无量!顾银杉并不骄傲,淡淡道:谢谢。
他继续发红包,最后手里还剩了三个。
顾银杉走到周云恩和她父母面前。
我给你们也准备了。
周振国忙抬手阻止,我们又不是员工,没给店里出过一分力,怎么能拿你的红包呢?快收起来!他坚定地站在原地。
从带着云恩走出青云村的那一刻开始,在我心里,就把你们当成一家人了。
虽然你们不是店里的员工,但如果没有你们在身后的支持,我不可能坚持到现在,尤其是云恩……顾银杉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有某种强烈的情绪在翻腾。
如果没有她,我至今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仍然在村里混日子,甚至可能走上违法的道路……所以请一定收下这个红包,让我表达自己的谢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三人只好收下红包。
周云恩不知道别人的有多少,她看了眼自己的,里面是一千块钱。
员工们开始落座了,她趁机小声问父母,爸妈,你们红包里多少钱?一千。
我也是一千。
这小子真是个铁憨憨,给这么多,明年有的是用钱的地方,她得找机会还给他。
年夜饭开始了,员工们大多喝啤酒,女生喝饮料,大厨与周振国两个中年男喝二锅头。
顾银杉一向烟酒不沾,今天也是如此,坐在周云恩旁边默默地吃着菜。
周振国看了看他,忽然举起杯子。
银杉,在咱们老家有个传统,男孩子长大以后的第一杯酒,一定是他父亲教他喝的。
你父亲不在,我就觍着脸,来跟你喝一杯如何?徐丽华看出他的打算,压低声音道:算了吧,我们就别插手这事儿了,让他们自己安排。
周振国不为所动。
员工们已经开始起哄,给顾银杉倒上满满一杯二锅头。
周云恩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好对周振国说:他从来没喝过酒的,算了吧,万一喝醉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
你那么想喝,我陪你喝行不行?不必了。
顾银杉打断他们的对话,举起杯子,谢谢叔叔能把我当亲儿子一样教导,这一杯我敬您。
他仰头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周围响起一阵掌声。
周振国也面不改色地喝掉了杯子里的酒,缓缓吁出一口气。
等我们走了以后,你一个人在大城市里,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周云恩听得莫名其妙,怎么就一个人了,她不是人吗?没等她开口反驳,周振国就继续说道:人生很长,也很短,有些机会当时没抓住,就一辈子都抓不住了。
我过完年四十岁,这辈子做过很多后悔的事,但最不后悔的,就是在当年不顾一切的,力排众难的娶了我妻子。
当年我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穷得叮当响,很害怕给不了她幸福。
但是两个人婚后一起努力,也慢慢有了个像样的家,还生下了云恩。
我可以保证,结婚这么多年,我们俩之间不能说一点矛盾都没有,但她肯定也是不后悔的。
丽华,你说对不对?徐丽华早已捂住嘴巴,双眼通红,被询问后用力推了他一把。
胡说八道,我才不理你!众人哄笑,周振国也笑,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顾银杉。
男人有时要学会鲁莽一把,不能逼自己把每件事都安排得无微不至,知道吗?顾银杉深吸一口气,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
谢谢叔叔的教诲,我再敬您一杯。
他仰头饮尽,坐回椅子上,脸颊已经被酒意染红。
大厨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说:大哥大姐感情这么好,真叫我们羡慕,来,喝个交杯酒!徐丽华羞得要躲到桌子底下去,什么交杯酒,不喝不喝,大家快吃菜。
周振国护住妻子,摆摆手道:她从来不喝酒。
那就浅尝即止,不用干掉,给咱们店里这些还没成家的小伙子立个好榜样。
两人在众人的起哄中,端起了酒杯,手绕过对方胳膊,回到自己唇边。
徐丽华轻轻抿了一口,被酒精辣得满脸通红。
周云恩看着父母的模样,一脸惨不忍睹。
不过她没阻拦,大家都没有恶意,大过年的玩玩也挺好。
只是顾银杉不知抽了什么风,一个人坐在旁边一杯接一杯地喝。
有店员看见了,过来给他敬酒,人家杯子还没端起来,他这边已经喝干净了。
一瓶二锅头足有一斤,他半小时不到就喝了半瓶多。
这点酒量在周振国面前或许不算什么,可他还是第一次喝烈性酒,喝得又急,眼神明显无法聚焦了,手上动作也变得迟缓。
周云恩看得心惊肉跳,拍着他肩膀问:你没事吧?别喝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像两潭幽深的潭水,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周云恩愣住,回过神来准备给他盛完汤。
你喝太多酒了,喝点汤醒醒酒吧……话音未落,顾银杉干呕一声,捂着嘴巴跑进了卫生间。
众人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周振国道:云恩,快去看看他是不是吐了。
周云恩面露难色,那是男厕所……里面又没有别人,管他什么男厕所女厕所。
好吧。
她心里也担心得很,连忙跟进去查看。
画面却和她预想中的不一样。
顾银杉没有呕吐,而是垂头站在镜子前,双手撑在洗手池上,脸完全藏在阴影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银杉,周云恩走到他身后,叫了他一声,你是不是喝多了很难受?我去给你买醒酒药吧。
他一声不吭。
我先送你回家睡觉?明天大年初一不用营业,你可以好好睡一觉。
周云恩再次开口,他却依然沉默不言。
她没办法了,既然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人事不省的样子,那就不需要留在这里照顾。
我继续吃饭了哦,你没事就快点出来吧,大家担心。
周云恩说完转身朝外走去,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她刚要回头,便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被打横抱起,放在了洗手池上。
她强行忍住才没叫出声,看着顾银杉近在咫尺的脸。
你想做什么?对方像只孤狼一般,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然后……用力亲上去。
跟以前亲脸不同。
之前的亲吻像羽毛拂过脸颊,轻柔又舒服,让人感觉像冬天里晒太阳,暖洋洋的。
此刻的他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胳膊狠狠将她勒紧,仿佛要把她溶进身体里,唇齿的力度更是直接将她嘴唇磕出了血。
周云恩痛哼一声,想推开他。
本来以她的力气对付他从来不在话下,然而现在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挣扎了半天,居然越陷越深。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她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自己像一个被绑在绞刑架上的囚徒,只能任人宰割。
不同的是,决定她生死的人却宛如使徒一样亲吻她,不放过每一寸空间。
她渐渐放弃挣扎,大脑开始缺氧。
顾银杉终于移开嘴唇,泄力似的靠在她肩上。
云恩,不要走……他低沉的声音,好似在挽留。
周云恩以为他说得是自己刚才要回去吃饭的事,摸摸他扎手的短发,指腹划过凸起的疤痕。
我没走。
两人在卫生间待太久,一个员工实在憋不住了,想进来上厕所。
一开门看见他们拥抱在一起,吓了一跳,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我马上出去……不用了,你上吧。
顾银杉松开手,周云恩跳下来,两人低着头走出去。
回到桌边,员工们都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没人注意他们,除了周振国和徐丽华。
又吃了快一个小时,饭菜基本消灭光了。
顾银杉安排人收拾残局,让清醒的人负责送喝醉的回宿舍,等众人离开后他才关上门,陪周云恩三人慢慢走回去。
离跨年只剩下一个小时了,一向嘈杂的街道今天冷清得人影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偶尔能看见汽车呼啸而过,徐丽华望着车影说: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刚刚下班吗?周振国道:你忘记新闻上怎么说的了?十二点的时候广场那边有烟花大会,估计是去看烟花的吧。
要不咱们也去凑凑热闹?他看了眼从卫生间出来后脸色就十分别扭的两人,摇摇头。
冷得很,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好吧。
租个距离近的房子的好处突然出来,他们走了一会儿便回到温暖的家中。
四人分别洗漱睡下,外面不停有人放鞭炮,周云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顾银杉的吻。
他突然亲她做什么?因为喜欢?可他什么也不肯说,她本来就没有恋爱经验,更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而且她实在拿不准对方的心意,在打斗方面她无人能敌,可在感情上,她完全就是张白纸。
也许顾银杉之所以不肯主动告白,是希望由她先说,让她反过来追他?那可太气人了,她非得把他揍老实不可。
周云恩握了握拳头,实在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打开记账用的本子,核算手里的钱。
今年的分红顾银杉已经拿回来交给她了,两万五千块,她自己奖金攒了一万六,加上每月他工资剩余的一点钱,加起来是四万两千块。
但租房用了一千八,加一千八的押金。
买新衣服也花了一千块钱,扣除这些和各种日常费用,手里足足有三万六。
吃饭前顾银杉发给父母的红包,两人全都拿给她了,让她一起还给顾银杉。
加上这三千块,就是三万九千块钱。
周云恩把所有现金和银行卡都拿出来,数清楚以后一看,果然是正好的。
这么多钱,她都没地方花。
明年顾银杉打算把店盘下来,估计要花不少,干脆全部交给他好了。
他睡了吗?她悄悄打开门,看着顾银杉紧闭的房门,里面静悄悄的,似乎已经睡熟了。
明天再把钱给他更合适,可她忘不了之前的吻,咬了下嘴唇,走过去敲门。
谁知门根本没锁,一推就开了。
里面没开灯,顾银杉衣服也没换,脱掉了外套,穿着她买的高领毛衣和牛仔裤,高高大大地靠在床头。
你还没睡啊。
周云恩非常意外。
他抬起头,什么事?你明年不是要把店盘下来么?今年存下来的钱全部给你。
她将银行卡和现金都递过去,顾银杉扫了一眼,没接。
现在提这个还太早了,你先拿着吧。
我用不着。
那就先存着,等以后赚了更多的钱,你可以学习如何理财和投资。
周云恩撇撇嘴,坐在床边。
以后赚的钱也都给我么?顾银杉盯着她娇小的背影。
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但你将来会遇到喜欢的人,和她结婚生孩子,你的钱应该存起来给她才是。
周云恩自嘲地说。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顾银杉毫无征兆地说。
她愣了愣,抬头看着他。
那就是你。
他起身扑过来,从背后抱住她,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
我想跟你结婚,和你变成真正的一家人,把赚来的所有钱都交给你。
我们每天一起吃早饭,吃午饭,吃晚饭。
睡觉躺在一张床上,我抱着你,永远不分开。
周云恩直接石化,懵逼地被他搂着。
周云恩……他将她的身体掰过来,正对着自己,你愿意吗?我……她刚说出一个字,窗外就闪起了缤纷的光芒,巨大的烟花在高空炸开,像流星般缓缓落下。
几秒之后,声音才传到他们耳中。
砰……砰……砰……心跳随着响声一起奏响乐章,曾经经历过的艰苦和温馨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周云恩收回目光,微笑地看着他。
我愿意。
又一朵烟花炸开,她的笑容被染成彩虹般绚丽。
顾银杉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开,用力抱住了她。
我们去看烟花。
他说。
现在?周云恩惊讶,我已经换了睡衣。
不要紧。
他用自己的大衣裹住她,抱她下楼,将她放在自行车后座上。
自己坐在前面,奋力踩脚蹬子。
寒风将周云恩散开的长发吹得高高扬起,烟花还在天空中不停绽放,是他们的指路明灯。
她本来想让顾银杉回去,半夜穿着睡衣跑出来太鲁莽了。
看着身边飞快闪过的绿化带,忽然感觉这样也不错,于是欢呼一声,抱住顾银杉宽阔的背,用外套裹住两人的身体。
他似乎受到激励,骑得更快了。
小区距离广场不算太远,很快他们就到了。
那里站满了拖家带口来看烟花的人,乌泱泱的。
顾银杉停下车,让周云恩下来,将自行车随便往路边一靠,牵起她的手便往人群里走。
待会儿找不着车了怎么办?她担心地回头看。
不会的。
顾银杉不由分说地背起她,钻进人群里。
两人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挤到能看见烟花的位置。
不等他们站稳,又有烟花升上了天空,巨响在耳边响起。
周云恩忍不住想起那些由她亲自发射出去,带走无数人性命的导弹,下意识要捂耳朵。
顾银杉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率先帮她捂好了,贴着脑袋说:快抬头看!她仰头望向天空,烟花璀璨夺目,无数火光向天空四周溅射,像点缀在黑色绒布上的宝石,缓缓飘落,久久不灭。
真好看……周云恩喃喃道。
顾银杉松开手,改成搂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抵在她脑袋上。
以后每年我们都来看烟花怎么样?好啊。
一、二、三……她转过头,你在数什么?现在我十九岁,你十八岁,如果我们活到八十岁,还可以一起看六十一次烟花。
她忍俊不禁,踮起脚尖捏了捏他的鼻子。
美得你,八十岁我们走路都走不动了,还看烟花呢。
走不动就坐轮椅,雇人推着我们一起看。
为什么雇人?让孩子们推就行了啊。
顾银杉眼神闪烁,我不想要孩子。
为什么?周云恩问完就后悔了,因为根据村里的传言,他妈妈是难产死的。
顾银杉没解释,蹭了蹭她的脸颊。
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其他人都是多余。
那我爸我妈也是多余了?她故意说。
顾银杉无语,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她笑了笑,指着天空说:你看,又有一个。
顾银杉却没动,盯着她开心的笑脸,感觉比烟花更灿烂。
跨年夜的烟花大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两人看到最后一刻才离开。
即便在温暖的南方,冬天也是很冷的,周云恩裹着顾银杉的大衣都冻得瑟瑟发抖,不禁问只穿了毛衣的他。
你冷不冷啊?顾银杉上下牙互相磕着,不冷……咯咯咯……周云恩:……大衣拿去穿。
她脱下来,立马被他套回去。
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两人骑上自行车往家赶,周云恩回想起吃饭时父母奇怪的表现,问:我爸妈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顾银杉动作停顿了一下,摇头。
没有。
真的?你可不许骗我。
他笑笑,转移话题。
我想把我们的事告诉叔叔阿姨。
周云恩啊了一声,不好吧?本来徐丽华就常拿他们打趣,说什么谈恋爱啊处对象啥的。
要是被他们知道两人真的在交往,她更要被笑话了。
顾银杉道:一定要说,而且……我想订婚。
本来迟迟不敢说喜欢,是觉得自己能力还不够,不配预定她的后半生。
但是周振国说得对,在某些事上就应该鲁莽些。
总是等啊等,机会是会悄悄溜走的。
既然对方也喜欢自己,干脆把事情定了,以免夜长梦多。
周云恩被他吓到,太快了吧,咱俩今天才确定关系,就要订婚!顾银杉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你还想再选选?噗……咳咳……谁想再选了,我才不是那种骑驴找马的人!她奋力辩驳。
他哼了一声。
你想选我也不给你机会。
周云恩用力掐了他一把,顾银杉继续踩自行车。
抵达小区,等电梯时她脑子里仍然糊里糊涂的。
就这样谈恋爱了?就这样订婚了?她会不会被坑了呀?周云恩是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完全是摸索着过河,心里没底。
不过反正对方是顾银杉,他要是真的坑她,自己揍他一顿就老实了。
仔细想想真是奇妙,当初她为了阻止他犯下罪行,不惜天天殴打他。
结果对方居然喜欢上她,顾银杉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周云恩忍不住抬头看他。
对方拉着她走进电梯,问:怎么了?我打你的时候,你高兴吗?顾银杉:???是不是很喜欢被人打的感觉?我脑子没病,谢谢。
他甩开她的手,抱起胳膊。
周云恩赔笑,主动去牵他。
我开玩笑的,别认真。
顾银杉倒是想知道她脑子里是不是藏着啥秘密,所以才经常奇奇怪怪的。
她病了那么多年,留下点后遗症也说得通吧?还有,关于她的力气和身手,至今都没有解释过。
他垂眸看着她,心里盘算着如何让她说出实情。
两人走进家门,站在顾银杉的房间门口。
周云恩脱下大衣还给他,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冷死了。
冷?我帮你暖暖。
他说完便将她拖进了房间,反锁上门。
周云恩被他推到床上,气得叉腰。
之前在卫生间我是让着你,你可别得寸进尺啊!我哪里得寸进尺?顾银杉说着无辜的话,手却将她往被窝里塞。
周云恩一声低喝,双脚踹中他胸口,将他踢到床对面的墙上去。
顾银杉滑落在地,揉了揉发闷的胸口,动作矫捷地跳起来,又扑向了床上的人。
他手长脚长,把她勒得紧紧的。
周云恩张开嘴巴,准备给他咬一口狠的,却听见他在耳边说:别闹了,睡觉。
紧绷的身体瞬间变得柔软,周云恩在他下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不许碰我。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不想让这么重要的事留下不好的印象。
顾银杉亲了亲她的额头,像在告诫自己。
结婚之前,我不会碰你。
两人忙了一夜都累了,抱着彼此温暖的身体,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太长了,以至于早上周振国和徐丽华都起了床,他们抱在一起睡着。
徐丽华照例叫周云恩起床吃早饭,没想到门一推就开了,被子凌乱地摊在床上,椅子上放着她昨天穿得衣服,棉袄都还在。
振国啊,你看看云恩在不在厕所。
她涌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周振国转动轮椅来到卫生间外,往里看了几眼。
不在啊,怎么了?她人呢?大清早的跑哪儿去了,衣服都没换,只穿了睡衣。
周振国闻言也很惊讶,来到她身边,两人将房间里仔细打量了一遍,一无所获。
去看看银杉在不在。
好。
徐丽华来到顾银杉门前,因为担心女儿,用力敲了几下。
床上二人被惊醒。
周云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要说话,被顾银杉捂住嘴巴。
徐丽华问:银杉,你醒了吗?醒了,阿姨有什么事?顾银杉声音平静。
云恩不在房间里,你有没有看到她?您稍等。
他吁出口气,移开手,低声说:你先躲躲,待会儿我把他们引走再出去。
周云恩已经清醒了,紧张地说:要是他俩知道咱们晚上睡一块儿,肯定会误会吧?不会知道的。
顾银杉说得笃定,其实也没有把握,让周云恩躲到床底下去,假装睡眼惺忪地去开门。
徐丽华已经急得不行了,看见他就说:怎么办啊,云恩一大早就不见人了,昨晚她是跟我们一起回来的吧?周振国已经将屋里每个房间都找了一圈,转动轮椅来到他们身旁,眼神并不像妻子一样慌张。
你有没有看见她?顾银杉摇头,没有,昨晚我洗完澡就睡下了。
周振国的眼神有点不高兴,徐丽华则彻底慌了。
那她去哪儿了?不会被坏人拐跑了吧,咱们要不要报警?周振国道:门关的好好的,坏人又不会穿墙术,能跑进来用一根棒棒糖把你十八岁的女儿拐走吗?云恩到底去哪儿了呢?我要打她电话!银杉,快把你手机给我。
顾银杉按她说得拿来了手机,在两人注视下拨通周云恩的号码。
铃声从对面房间传来,徐丽华走进去,在枕头底下找到了手机。
她猛地拿起来,紧紧握着。
手机也没带,肯定出什么事情了!我要去派出所!也许只是下楼买早餐了。
顾银杉说。
外面那么冷,她怎么会穿着睡衣出去买早餐?一定是被人强行给带走了,呜呜呜,我的云恩啊……徐丽华开始哭,周振国面无表情,偶尔朝顾银杉的房间瞥一眼。
顾银杉着急把他们引走,趁机说:我们先去楼下早餐店看看,还是没有的话就去派出所。
好,快走!三人分别去穿外套,顾银杉走进房间,边穿衣服边对床下的周云恩低声说:我们一出去你就赶紧回房间。
后者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等你们回来我怎么解释啊?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外面进来的,大年初二的早上穿着一套薄睡衣跑出去,脑子正常的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顾银杉道:就说在厨房。
可我妈已经在厨房做了早餐了。
他还在思考其他接口,徐丽华在客厅喊道:银杉你好了没有?咱们快走吧。
他只好让周云恩见机行事,快步走了出去。
开门声响起,周云恩趴在房门边上看,见他们已经朝外走了,便一个箭步蹿出去。
周振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猛然回头。
她尴尬地停在半路上,面对徐丽华惊愕的眼神,抓了抓脑袋。
爸,妈,早上好啊,哈哈哈……徐丽华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
你刚才去哪里了?她扫了一圈,指着阳台。
我在外面看风景呢。
真的?棉袄都没穿,你不冷啊?不冷不冷,我身体好。
周振国突然发声,我们刚才到处找你,你没有听见?你们找我了吗?她假装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可能昨晚的鞭炮吵得我有点听力下降,真没听见。
那你为什么刚才只跟我和你妈打招呼?额……顾银杉把话接了过去,我们俩是平辈,没必要那么客气。
是么?周振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周云恩松口气,接下来还得迎接徐丽华的絮叨。
云恩你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把妈妈吓死了,差点报警去找你呢!她苦笑着看了顾银杉一眼,知道啦,我好饿,吃饭吧。
洗漱完毕,四人坐在桌边吃饭。
平时饭桌上都热热闹闹的,今天却只听得到徐丽华的声音,简直不像大年初一。
刚放下筷子,周振国就说:银杉,你跟我过来一下。
周云恩心里一咯噔,你要干嘛啊?他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跟他聊点男人之间的事儿,怎么?怕我一个瘫子会站起来打他吗?我不是那个意思……顾银杉道:没事的,正好我也有话想对叔叔说。
他推着周振国去了夫妻俩的房间,餐桌便只剩下母女二人。
徐丽华也有点纳闷,你爸好像不太高兴。
周云恩忙说:是啊,你俩是不是又抢遥控器了?她一筷子敲了过去,胡说八道,我们有那么幼稚吗?当然有!周云恩不敢反驳,嘤嘤嘤地装可怜,妈你变了,你以前不会打我的……那是以前,你病得像根豆芽菜似的,如今天天活蹦乱跳像个猴子,我还不得管管你啊。
她做了个鬼脸,去厨房洗碗了。
徐丽华开始拖地搞卫生,周云恩洗完碗出来,靠在墙上看着她。
妈,之前你说想让我跟顾银杉处对象,是真心的么?徐丽华停下动作,直起腰来。
我真不真心有啥用,得看你们自己。
要是我们也愿意在一起呢?那就在一起呗,银杉是个好孩子,知根知底的,妈放心得很。
你不怕别人说他爸是杀人犯啊?她瞪了她一眼,别人说是因为他们嘴巴欠,你可不许乱说!他帮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忙,咱们不能因为这种事看不起他。
爸爸怎么样又不是他能选择的,他自己也不愿意啊。
周云恩笑嘻嘻地走过去,如果我俩订婚,你同意么?订婚?徐丽华察觉出异常,眯着眼睛看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忙着妈妈?突然提订婚做什么?周云恩一向脸皮厚得很,这时却害羞起来。
没什么啦,随便问问,我玩电脑去了。
徐丽华看着她逃跑的背影,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房间内,周振国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你说你们要订婚?!顾银杉低着头,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
请把云恩放心的交给我,我会给她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