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人想从前的生活,想起许多人和事。
割舍不下么?想的都偷偷哭鼻子。
这颈子真白,凸起的骨节像一尾鱼。
哪有什么舍不舍的,这不都舍了么。
谁说是想那些事儿想哭的,我是疼的。
呵,你惯会说话,真真假假的让人猜不透。
几缕碎发呈在肩头,像雪地上略过的燕子。
主君大人你的好奇心挺重的,难舍旧情是人之本性,我说与你听也是惘然,毕竟咱们的过去又没有交集。
旧情?你……有心上人?手下突然加重了两分力气。
嘶——那倒不是,算是迷过心,不甘心过,不过早也放下了。
就是想起来有点唏嘘。
他停了动作,将药瓶收起。
她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一把抓着灼无咎手臂爬着想要坐起来,可一坐起来这从腰到腿都疼得不行,她费劲翻身跪在了榻上,满脸痛苦。
灼无咎示意她不要乱动,轻轻地扶着她躺下:药力没有那么快的,你心急什么。
见她一直端着右手臂不仅疑惑发问:你右手臂怎么了?她生无可恋地回道:说了你也不懂,颈椎腰椎上的毛病如果比较重的话就会压迫神经。
连带着哪儿哪儿都不痛快,搞不好就瘫了。
哼,倒是稀奇。
你怎么会有这种病?人族生活那么艰难?社畜有这病的多了去了,比起猝死的都算幸运。
社畜?猝死?什么玩意儿,听不懂!就是干着活儿干着活儿毫无预兆地就倒了,从此长眠不起。
你们人族……还是那么脆弱。
数万年了还是那么弱,窝囊!李奉玉无语,这聊不到一个频道上,真正的鸡同鸭讲,嗯不,是人同鸡讲,讲不清楚。
讲的清楚才见鬼呢。
灼无咎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焦虑的情绪一点不差的被他看在眼中。
生病其实是个很好的休息偷懒的机会,但你看上去好像更焦躁,本君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可忧虑的。
还是觉得无尘居护不住你,不能给你安稳的生活?她那点不痛快,他瞬间就能帮她缓解,可他不想给她缓解,躺着歇几天不好么?这死丫头不知道什么叫偷奸耍滑?哪怕她装两天病也行,也好让他好受些。
凡人怎么这么复杂麻烦,脑子里弯弯绕绕的,究竟想了多少事儿?李奉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主君大人原来还会心疼我呢。
他转头望向窗外:你又不是才知道。
叩叩,门还插着栓呢,英武在外面叫起来:小玉玉,天还没黑你怎么插着门呢,你不去吃晚饭么?晚饭送过来。
英武搓了搓耳朵,那好像是君上的声音?是吧?君上在小玉玉房间里插着门做什么?他们不会是——君上真的下手了?英武端来两份晚饭,进屋瞧着君上倒是衣衫整齐,可小玉玉是怎么回事?只着里衣,头发凌乱,情绪低落!关键是为什么躺着不动弹?君上不至于那么卑鄙吧,居然使阴招?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看戏上瘾?灼无咎扫了一眼英武,泰然自若地把李奉玉扶起来,她忍疼靠在床头对着英武笑了一笑。
英武见她右臂抖抖索索地抬不起来,只能左手端着碗喝粥,心里顿时松口气,君上不至于这么禽兽。
不过小玉玉怎么突然病得这么重,她那一身力气还能累着?灼无咎夹了一筷子菜喂给李奉玉:英武,柴棚是不是快空了,明日添满。
没有吧,柴棚那儿的柴还不少呢。
英武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多余便先退了,到了院子里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柴棚,怎么回事儿,怎么就余几根柴了?做饭那会儿明明还有半棚!门又关了,灼无咎直接夺了她手里的碗拿起勺子喂她喝粥,她有些别扭,好像自己真的瘫了一样。
方才那话,本君是真心的。
她咽下口里的粥低眉垂眼:我懂得……既懂得,为何退缩?李奉玉撑着左臂躺回去抬头望着他那起起伏伏的侧颜: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最怕我与无尘牵扯不清,我是他投生的也说不定,若真如此,主君大人又该如何面对我?主君大人可长生,可凡人不过几十年寿命,我会很快地衰老病亡。
主君大人,你又如何面对我?灼无咎沉默了,他其实想过这些问题,但总觉得那都是虚无缥缈的臆想:为什么要想那么远,只争朝夕不好么?本君虽可长生,但未必一定长生,若无化境被逆臣颠覆,本君的生死也不过一瞬而已。
本君也不是看谁都称心的,你应该试着回应回应。
即便真如你所说那般,那也是本君有始有终地陪伴了你一生,你也不亏。
至于无尘,随缘吧。
本君现在清楚得很,你是奉玉。
李奉玉默默地听着,心中犹如云海翻腾,像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地扑闪着翅膀想要冲破一张细网,又吵又闹,无数个翅尖扫得她心乱了。
主君大人,我困了。
她歪过头去不看他,心中的盾与矛正交锋。
阿倦不知何时回来,一扭一扭地拱进被子里靠着她的肩膀叽叽咕咕:阿娘,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是不是阿倦吃得太多,你养不起了?李奉玉用肩膀顶了顶那个毛球:胡说八道,阿娘当然养得起你。
上次你孤影哥哥带来的雪灵子都还没吃完呢,阿娘最近给你采的灵草不还有富余呢嘛。
明天阿娘找月姨疗疗伤,咱们上山好不好?阿倦拱拱她的肩膀:阿娘真是最善良最漂亮最厉害的仙女了,阿倦不想长大,就想这样与阿娘永远在一起。
她被阿倦哄得心满意足:好啦,你想陪阿娘一辈子那还不简单?几十年嗖的一下眨眼就过,你倒是如愿了,可阿娘见不着你长大啊,你忍心吗?阿倦说困就困:阿娘是仙女,可与日月同寿,一定能看到阿倦长大的。
话音刚落就没了动静。
她苦笑一下,五百岁的宝宝也是宝宝啊,如此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