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纪:情动】——————63、回到酒店去身旁有人小声叫着纪封, 递给他一捧鲜花。
纪封不打算接,但那人把花几乎是不容他拒绝地塞进他手里,然后调头跑开。
纪封在心里嘲讽地想,母亲为了撮合他们还真是卖力气。
真难为她自己被烂泥一样的婚姻伤透了, 也并不灰心, 还要为儿子的婚姻不遗余力。
蒋芷纯在众目睽睽中,走下台来, 走到纪封面前。
她脸上带着甜而羞涩的笑, 目光热烈地看向纪封。
看到纪封手里捧着的花,她笑得美极了, 感恩极了,也欣喜极了:这是送我的吗?她从纪封手里拿过花,把脸埋进去使劲一闻,小女孩一样纯真快乐,然后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说,我很喜欢, 谢谢你!纪封言简意赅地回答:是我母亲给你准备的。
蒋芷纯的眼神闪烁一下。
有记者围过来想要采访,蒋芷纯突然挽住纪封的手臂, 拉着他就向外跑。
裙摆飞起,她跑得像个落难的甜心公主一样。
她认识纪封的车,拉着纪封一直跑到他的车跟前,小女孩似的着急, 甜甜地央求他:快开车门, 我们快跑!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些记者身上。
纪封也讨厌成为记者笔下、归国新锐女演奏家蒋芷纯的绯闻男友。
于是他解锁车门,让两个人都上了车。
他发动车子, 把那群记者远远甩在后面。
蒋芷纯笑声咯咯, 回头看看后面, 又转头看向纪封,兴奋得有些微喘地说道:好刺激呀,是不是?今天还好有你接应我,不然我肯定逃不掉他们的□□短炮!她像成功逃离了追兵的公主,和心上人正奔向远走高飞的路。
纪封波澜不惊地看着前面的车况。
他发现自己很难入蒋芷纯营造出来的这出戏。
也许换做一个青春少年,会觉得这出落跑戏码刺激热血,惊险又甜蜜。
可换做他,却只觉得没有必要和索然无味,甚至还有一丝尴尬。
他想也许这就是他和她之间不适感和不习惯的根源所在吧。
蒋芷纯见没有如愿调动起纪封的情绪,也没在意,依然兴致很高地问纪封:我们现在去哪里跨年?纪封看着前面的路,语气平静到几乎冷淡地对她说:送你回家。
蒋芷纯愕然了一下后,终于安静下去。
车子驶停在蒋芷纯家门口。
下车前,蒋芷纯解开安全带,扭头看着纪封,笑起来,声音甜美地叫了声:纪封。
纪封应声转头看她,挑挑眉梢,等着她说下去。
蒋芷纯笑得又脆弱又骄傲,两种尺度的拿捏可以攻克世界上大多数男人的心。
她微扬着下巴,小女孩努力保有尊严的样子,看着纪封说:我从小,别人就告诉我,我很漂亮、很聪明、很可爱、很优秀,所以我从小就知道,我要最好的东西来配我自己。
顿了顿,她喘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你也是一样的,对吗?我们其实是性别不同的镜像体。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最般配的天生一对。
又顿了顿,她像在给自己积攒力量和打气。
力量攒够了,她继续说下去:纪封,我能感觉到,你开始对我是有认同的,可是中间我不知道是我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开始委婉拒绝我。
但我今天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好、很优秀的,我真的可以配得上你的。
而我喜欢上了你,我就不会轻易放弃的!她笑起来,小女孩一样天真无邪地说下去,我很有韧劲的,我想得到的,我都不会轻易放弃,我一定会努力得到的!纪封挑挑眼梢。
韧劲这个东西,他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见到过。
那是不管怎样都压不垮的一股劲头。
它显然不是眼前女孩所说的想要就一定要得到。
她们所定义的韧劲,显然完全不一样。
现在,蒋芷纯吸着气,带着可爱的紧张,看着纪封继续说下去,我最想得到的,就是你了,我会加油的!她红着脸眨着眼睛,说完这句话。
这样又纯又带着点攻击性的漂亮女孩,用最天真的语气最无邪的表情,宣示着最直白的野心。
很少有男人能抵挡得住她吧?可纪封却心如止水一般。
他也疑惑过,明明这女孩处处符合自己的伴侣标准,可为什么他没有一丝动心的感觉?甚至眼下看着她的表情、听着她说话,他脑海里总是对比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样子和声音。
他打住自己这不可思议的念头,牵唇浅笑一下,潜藏住里面淡淡的嘲讽。
在得到与被得到这件事上,他并不喜欢被人单方面宣布决定。
于是他清楚地告诉蒋芷纯:我们其实并不合适,我也不是那个你能得到的人。
祝你未来前程似锦,再见。
当自己的拒绝说出口,他看到蒋芷纯脸上,意外多过于悲伤。
*把蒋芷纯送下车后,纪封立刻发动车子,开往母亲那里。
他一路上都能看到各种祝愿新年快乐的字样。
红色横幅上,商场橱窗里,街道边的电子屏幕上,到处都闪烁着新年快乐四个字。
人们像在把这四个字当成跨越一年末和始的最美好祈愿,热烈又不嫌多地奋力恭送。
新年快乐。
纪封一路上咂摸着这四个字,倒真好像感受到了点年味儿。
只是一进家门,新年快乐这四个字一下就散尽了年味,它像个巴掌似的拍在纪封脸上。
家里一片狼藉。
餐厅里,饭桌又被掀了,菜和碗碟都像尸体,惨烈地横陈在地上。
客厅里刚添置新换不到两个月的花瓶,迎来了和它的前任们一样的命运,被人狠摔在地上,碎得凄凄惨惨。
墙上有被咖啡淋过的痕迹,痕迹下边的地板上,躺着碎掉的咖啡杯。
不远处的沙发前,丢弃着昂贵的高定男装,上衣外套和下身西裤上,都有着被泄愤般剪上去的剪刀痕迹。
好好一身衣服,封雪兰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用心定制,用心得好像不是在盯紧裁缝生产一套衣服,而像是她自己又在生产一个心爱的孩子。
可这么用心的一件新年礼物,还是在除夕这天被剪成了破碎布片。
纪封在心里疲惫叹气。
母亲果然又和父亲发作了。
她总是这样,父亲不回家时,她念着盼着,耗掉无数心思给他准备礼物。
可父亲回家时,她又总是三言两语就发作起来,那些用心准备的礼物也总是当着父亲的面狠狠撕毁,就像撕毁她自己一颗不争气的心。
可有什么用?父亲一走,不争气的心残残破破地自我愈合,重怀希望,一切进入下一个恶性循环。
纪封往里面走,走到父母卧室门口。
里面一样是一片狼藉。
在那一片狼藉中,除了摔了满地的枕头被褥,被撕碎的床单衣服,还站着吵闹不休的父亲母亲。
见纪封站在门口,纪圣铭推开歇斯底里咒骂责备他的封雪兰。
他快步走出门口,快得像在逃亡一样。
和纪封错肩而过时,他停一停,对纪封说:管管你妈,我好心回来陪你们过年,但你看她现在像什么样子?不怕外人笑话吗?纪封冷眼斜瞥纪圣铭。
好心回来陪你们过年?呵,多伟大的赏赐。
他嘴角浮起冷笑:你也好好管管你自己,当心被外面人笑话替别人养孩子。
纪圣铭一下就涨红了脸,气到伸手指着纪封却说不出话。
好半晌,他才生气地憋出一句:不管怎样我也是你老子,你这么跟你老子说话吗?纪封淡淡道:我老子是怎么做老子的,我就怎么说他配听到的话。
纪圣铭气到手捂胸口,大叫逆子。
封雪兰冲过来捶他打他:你凭什么骂我儿子?他哪句说错了,你尽到为人老子的责任了吗,就来使老子的威风?你做的那些事有哪一点有为人父的尊严?纪圣铭甩开封雪兰,大声呵斥:你简直不可理喻!封雪兰歇斯底里:我不可理喻?哈!请问我不可理喻是谁造成的?不是你吗?纪圣铭你没有心!你凭什么这么对我?纪圣铭你给我回来!纪圣铭已经头也不回地夺门而走,他离开这个家的样子看起来那样的义无反顾。
封雪兰早前去看演奏会时精心做了两个小时的发型,眼下完全乱了。
出门时的雍容高贵就像一场梦幻浮烟,通通消散不见,现在的她看起来苍凉又落魄。
她想追出去,把纪圣铭的名字喊得痛苦凄厉。
纪封拦住她。
母亲的样子,从一开始他觉得可怜,到现在看来只觉得厌烦。
他拉着一径要冲去外面追骂纪圣铭的封雪兰,不掩嫌恶地问: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不能离开他?封雪兰终于不再往外面冲。
她的矛头直接转向纪封。
凭什么要离开?凭什么我要让位?你脑子坏掉了让你妈给外面的野女人腾地方?你放心,婚我是绝对不会离的,我就是要吊着他们,他们谁也别想好过!纪封压着心头上的火,想让封雪兰明白一个道理:妈你明白吗,在这段关系里,不好过的只有你自己,被吊着的也只有你自己!这句话一下点燃了封雪兰的引线,她立刻爆.炸起来,把所有怒火都冲着纪封发射:什么叫只有我被吊着?你怎么总是劝我和你爸离婚,你就这么想便宜你爸和外面那个贱.人?我怎么生了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封雪兰说着说着,简直痛心疾首:你只会说我,那你呢?你如果会做儿子,会讨你爸欢心,他也不用替外面那个贱女人养孩子养得比养你这亲儿子还来劲!纪封闻声冷道:我不屑被他养。
封雪兰毫不理会他说了什么、他的态度。
她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世界里,做着自己的悲怆打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都是那边的贱.人作梗,让你爸对我越来越不耐烦。
我得打算起来,否则我们娘俩最后连渣都得不到!纪封心里嘲讽地想,何必只去怪那个贱.人,问题的本质难道不是她丈夫做了出轨这种事?不是那个女人,也会有别的女人。
母亲的悲剧是始终看不清谁才是本质上最恶的人。
这样,从明天开始,封雪兰兀自地打算着,你想办法,虚情假意也好,掺点真心也罢,你去哄着你爸,然后想办法把他的财产都弄到你名下来,只有放在你名下我才放心,绝对不能让你爸便宜了那个贱.人和她的野孩子!听到没有?纪封听得满脸的腻烦。
他不屑纪圣铭的那点东西,他也不想成为母亲的工具。
他忽然听到外面有扫地声音。
转头看看,是住家保姆正在清扫外面的卫生。
他现在有点感激保姆过年也没有放假回老家。
他大声说:阿姨,麻烦你帮我倒杯水。
以此岔掉封雪兰的喋喋不休。
他扶着封雪兰走到沙发前坐下,住家保姆很快送来一杯温水。
封雪兰一边喝一边总算冷静了一些。
放下水杯后,她想起什么似的问纪封: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不是让你和蒋芷纯一起去跨年吗?纪封淡淡道:她得回家陪她的家人。
封雪兰扬高声调:你少来蒙我,今天芷纯告诉我了,她已经准备好和你一起在外面过夜跨年了,她家里人也都知道并且支持。
顿了顿,她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儿子啊,妈劝你见好就收吧,眼光高可以,但也别高得上天了。
芷纯很不错了,家世好,漂亮,还有本事,哪点配不上你?再说了,她脸上表情忽然一动,像想到了什么,有一瞬发狠地说道,她父母都有头有脸的,和你爸也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你如果跟芷纯在一起了,你爸就算为了亲家的脸面,也断不会和我离婚的。
所以儿子,你一定要和芷纯好好相处,她真的是个条件一等一的好女孩!纪封之前不管听母亲唠叨埋怨或者算计些什么,都像在听一阵风一样,听完也就过去了。
可是眼下听到母亲的这番话,他听得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她努力撮合自己和蒋芷纯,说到底竟不是为了他的终身幸福在考虑。
说到底她竟是在为了她烂掉的婚姻做挣扎。
在这场糟烂的婚姻里,她已经泥足深陷到连儿子的婚姻都不放过。
纪封心灰意冷地想,今年这岁,他恐怕没办法陪封雪兰一起守下去了。
母亲还在兀自唠叨,对他规劝着娶蒋芷纯的种种好处。
他从沙发前站起身,制止母亲的喋喋不休,告诉她说:妈,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新年快乐。
他说完起身向外走,封雪兰的挽留和埋怨一声高过一声,被他留在背后。
走出家门坐上车,他心里烦乱躁郁。
一脚踩在油门上,发动机发怒似的哼颤起来。
他觉得眼下只有发动机理解自己。
新年快乐。
呵。
他想,新年快乐个鬼。
*纪封把车停在了斯威酒店外面。
看看表,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没想到好好一个大年夜,他居然会回到酒店孑然一人地过。
他穿越酒店大堂时,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惊了一下。
前台陆晓妍是最震惊的一个。
身为老员工,她还没见过大年三十半夜,酒店老板会回来酒店的,而且看样子好像还要留在这里过年?她正震惊着,想着等下一定要把这个八卦给楼上客房部的小伙伴柯文雪分享过去。
精神的小脚正偷偷溜号往远走,蓦地抬眼间却发现,老板纪封正冷着脸走近过来。
陆晓妍连忙抓回注意力挺直脊背,想对老板问好,却被老板的冷脸冷眼瞪得一紧张,舌头在嘴巴里打起磕绊:纪纪纪纪总好!大过年的您您您怎么回来了?纪封冷脸更冷,外加一皱眉:我的酒店,我不能回来吗?陆晓妍想抽自己一嘴巴。
她问得那叫什么问题,勤等着挨怼。
可是接下来应该说什么?看样子老板好像很不高兴,脸比平时还冷,眼睛里的嘲讽和不耐烦比平时还要浓。
你们今天都谁当班?纪封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陆晓妍赶紧小学生背课文似的背出一串职务和人名。
纪封凝神听着。
一串名字听下来,总感觉眼前这个小服务员的话没说到他想听的某个点子上。
小服务员说完,也瞪着眼看着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好像她面对的是个暴.君似的。
就这些?纪封嘲讽地笑了下,又皱眉问了句。
小服务员一下更不知所措了。
突然她想到什么,一瞪眼,一拍手,说道:啊,我想起来了!还有蜜语姐……那个,许主管,她也在!本来今天她不当班的,但她怕过年人手不够,就义务来加班。
不过她现在不在大堂,啊但她不是偷懒,她一直都在忙就没停下来过……后面小服务员还在语无伦次地唠叨着什么,但纪封已经听不进去了。
听到许蜜语也在时,他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空着的地方一下落实了。
他眼尾轻轻上挑,打断小服务员的聒噪,直接问道:你们许主管现在在哪呢?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7-02 00:17:22~2022-07-03 12:1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摇瑶、涵芃麻麻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樱桃小完犊子 59瓶;kami_koh 39瓶;风中细雨、Vixerunt 30瓶;木木三23333 28瓶;小欣子子 18瓶;晏昭 12瓶;小雅采薇、撒花撒花、踏尽芳华、Susu、鱼清小咪晨、冬子、深夜的南十字星、蔚缕青虹、小花、衣襟上的饭米粒、南南、天涯浪客、日暮银河里 10瓶;有狐绥绥、幸福、爱喵及汪、Jenny打怪、lily、熙Noyi、星鹭、阿零、帮我关下月亮咯、黍然 5瓶;鹤之、小贝 3瓶;半吟、无心、夏夜晚风、淇宝、王木木小朋友 2瓶;喝珍珠奶茶的少女、hdinag、W.、monimoni、60002129、2333、小土、夏~桃源、jimin柚子xi、你就是在那里吗、云深不知处、橘子酱、月胧明、蓝天白云、哈哈、浸染墨痕、krystalmygoddess、可爱多、17875740、adyeah、Ling.、坐看云起时、dian0407、59678896、阿秀娜、jia、橘子菇娘爱美腻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