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夜晚的冷风已渐渐停息，陈家的小院亮起了昏黄的油灯，隔壁不知谁家的黄狗听到动静叫了两声。
院子里夏荷和陈立把出摊要用的东西一一搬上推车, 第一天出摊, 陈氏担心也跟着起来忙活, 把准备好的碗筷和擦布收拾到篮子里递夏荷。
陈家村离镇上很远, 没有牛车可以用，紧靠着推着车子走要很早就起来才行。
陈氏送两人出门望着他们走远了之后才关上门回屋，吹熄了亮起的油灯, 陈家村又恢复了清晨的宁静。
天气还是冷的, 夏荷出门的时候特地穿了厚的夹袄，帽子围脖和手套也带的严严实实。
本来出发时还有点冷，走着走着竟出汗了。
手套你带着吧, 我不冷。
看夏荷要把手套摘下来给自己，陈立赶紧出声制止。
家里就一副手套原本是陈立进山打猎时候陈氏给他做的，用的是野兽的皮子结实得很, 用了很多年也没坏, 陈氏在里面蓄了点棉花，更加的暖和, 只是夏荷带着有点大, 一只手套放她两只手都放开了。
你带着吧, 推车手一直在外面多冷, 你看我手都出汗了。
说着, 夏荷拿手去蹭陈立的脸。
热乎乎的小手贴在陈立被风吹的冰凉的脸上, 热度迅速的传递到大脑, 舒适极了, 陈立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来。
你快自己戴好, 我脸上冰再给你冻着。
他转头望着她，夏荷戴着帽子，整个脖子又都被围巾围的结结实实，只露出来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朝自己眨着。
我把手套给你，我的手可以揣到上衣口袋里。
你看就像这样。
夏荷把手套拿着手上，把摘了手套的手塞到口袋里，还在口袋里扭了扭。
陈立失笑，自己的小媳妇怎么这么可爱呢。
拗不过夏荷坚持，陈立停下推车，把手套戴到自己的手上，手套里还留着夏荷手上的余温，暖和和的。
你过来站到我面前。
陈立朝夏荷招招手。
夏荷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听话的站到他的面前，陈立双手环过夏荷把推车半抬起来，指着前面的杠子和她说道：你坐到这个上面来，我推着你走。
推车的两个支架中间有块挺宽的板子，既是为了固定，也是为了能放点东西，夏荷瘦瘦的一个人坐在上面正好。
不用管，我自己能走，你推车走一路已经很累了。
说着夏荷就低下身子要从陈立的胳膊下面钻出去，陈立收紧胳膊就把她环在怀中。
咱们这个车是有轮子的，推着一点也不累，你那么轻我推你很轻松的，你上来试试，我推你一小段路就放下来。
夏荷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陈立的话坐到杠子上，小推车在陈立的手里稳稳地向前走着，一点也感觉不到晃悠，夏荷有种回道小时候的感觉，以前父亲也推着她和姐姐去田里玩耍，后来姐姐大了不好再坐，就是她和弟弟两个坐推车，那时真是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坐了一会推车夏荷还是从车上跳了下来，一直坐着不活动反而有些冷，陈立也就是一时兴起想推着她玩一会儿，停稳推车把她放了下来。
两人说着话走着也不着急，太阳渐渐地从东方升起，粉红的橘红的光从雾里蒙蒙的透出来，人也觉得舒适了许多，很快太阳就完全出来了，清晨的雾气也跟着散了，夏荷两个人已经能看到前方小镇的大概。
有周围住的近些的村民推着车子也在往镇上走去，车上放着的是各种农产品，刚砍的柴，新鲜的菜堆在车子上，还有拐着小篓子的妇人，大约是装着什么绣品要去镇上的店里卖掉，旱灾对这边的影响不算很大，人们的生活虽然不如之前，但是也还算安稳。
到了镇上之后，夏荷两人找了一个位置安置好了推车，一块写着卤字的招牌在菜市上立了起来。
这位置不远处就是卖吃食的，高高的笼屉被白色蒸汽围绕着，看样子也是一早就开始上锅蒸的，周围陆续来了人，卖菜的小摊贩摆满了街道的两面。
随着热水烧起来，推车上的锅开始腾腾冒着热气，锅里放着的是早就准备好的卤味，锅盖一打开整整齐齐码好的各种卤味围着锅摆放着，空出来的位置是咕嘟咕嘟沸腾的卤汤。
很快周围的人就被这股子香味给吸引了目光，随时觉得这香味勾鼻子，但看着夏荷的招牌写着卤字，也没人上前去问。
人们印象中的卤味大多是卤的各种肉，要么就是鸡鸭之类的，这种一般都是在酒店里买的，平常人家除了逢年过节来客人，不会舍得买这么奢侈的吃食。
摊子摆了一会儿，只有人隔着老远的打量一眼，并没有人上前询问。
夏荷心里着急，抬起头看陈立，陈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让她不要担心。
清了清嗓子，陈立开始对着过路的行人推销。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新鲜的卤猪头卤猪脚了啊，味道实惠，好吃不贵。
处理的干干净铱誮净保准您吃得放心，老人小孩都喜欢，就是下酒也是好菜一道啊，路过买不买不要紧，看一看了啊。
听陈立这么喊，真有几个人过来摊子上，夏荷高兴的和来人介绍起来。
这位嫂子，您看看想吃点什么？除了猪头和猪蹄，肠肚肝肺的都有。
看妇人犹豫，夏荷干脆切了一块猪肝下来递给她。
不买也没事，您先尝尝，好吃再买，我是第一次过来摆摊的，之前没吃过不放心口味也是有的。
夫人接过夏荷手上的猪肝放进口里，轻轻嚼了几下，热乎乎的猪肝在嘴里三开，面面的很香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
味道还行，这猪肝是怎么卖的？妇人指着锅问道。
猪肝猪肚这些是八文一斤，猪头和猪蹄十文，猪肺是最便宜的只要三文，您要哪块？夏荷拿起钩子把锅里的肉挑起来给人看。
寄给我称一页肝吧，再来上一块猪头肉。
这个妇人今天正要回娘家，早起来集市上买点菜，她的手里还拎着一壶酒，这些卤菜正好买了回去给老爹下酒。
夏荷麻利的切了一页肝下来，然后挑起一块猪头肉放在案板上，我们家的猪头都是剔骨的，你们看，干干净净。
我从这边切您看行吗？夏荷比划着位置问那个妇人。
行，就这块吧。
夏荷称好之后拿油纸包起来，递给她，肝一斤多点也收您一斤的钱，猪头一斤半十五文，一共是二十三，您拿好了。
夫人爽快的拿出铜板递给夏荷接过油纸包离开了。
有了这个开头，过来买的也渐渐多了起来，陈立看人多也回到摊子上帮着包东西。
围着的那些妇人也想想尝尝，夏荷切了点肺头给她们，有得尝了之后买了一些，有的尝了之后夸了句好吃就离开的，只一个穿着灰色褂子的妇人好几样都要了一点尝味道。
这味道是挺好的，老三家的，你不买点啊？灰褂子的妇人用胳膊拐了下身边的女人问道。
我当然是要买的，你没看我排队呢，你都尝了好几块了，你不要啊。
那女人没好气的说。
妇人脸上讪讪的回了一句：我是要买块猪肺给我家大娃吃的。
夏荷听了她们的谈话，抬起头笑着对两人说道：热猪肺今天买完了，您看凉一点的行吗，凉的拿回家煮饭的时候一热就行，一样的味道。
说着夏荷从推车下面的格子里拿出一块给她看怎么这么快就卖完了，我就吃尝着这热猪肺好吃，凉的还得热也太麻烦了，今天不要了，那等下次猪肺的时候我再来买吧。
说着她扯了扯衣服，转身走了。
看她走出去一段路，刚才在她身边被她碰了一下的女人往后剜了一眼，转过头对夏荷说道：你可别信她的，她最好占人便宜，好吃懒做的。
每样都尝尝也不买，不要那么实在，要买的再给尝。
夏荷笑笑今天第一天大家也是不知道口味如何，所以我才想着给大家都切一点试试味道。
以后知道了可别被她给骗了。
说完女人要了一个猪肚。
夏荷称好递给她，又说了两句做法，你拿回家直接吃也行若是吃不完的就热一下再吃，或者炒着吃也是可以的。
这一波围上来的人很快就买完散去，早起买菜的大多是一些妇人，家里还有事情等着，买完了就走也不啰嗦，夏荷准备的碗筷和葱蒜都没用上。
和陈立约定好的那些一起盖房子的人还没过来，锅里的东西已经卖掉一多半，幸亏准备的充分，夏荷让陈立把推车里放着的另一盆冷的卤味拿出来摆在推车的台面上，紧接着又往锅里填了一些。
这些热好的不太好包，太热了油纸包不住，还容易往外漏汤，再有来的咱们问问这些凉的要不要。
夏荷点点头，收拾了一下台面继续等待下一波来的客人，等了没一会，就看着远远地来了几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