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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黑芝麻汤圆

2025-03-22 08:25:35

下值时分,叶简与同僚们并肩从刑部公廨走出,往宫门口走去,口中还在聊着刑部一些公事。

待出了宫门,官员们各自去寻自家仆役随从。

叶简与下属告别后,抬脚往老地方走。

槐树下,仆从牵着两匹马,瞄见叶简后立马迎上来。

叶简接过缰绳,淡淡问道:相公可出来了?早早就出了宫门,依旧是回的安乐坊,仆从恭声回禀,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只是……只是瞧上去面色不大好,似是在隐隐发怒。

嗯,叶简神色不变,翻身上马,先去安乐坊。

仆从连忙上马跟在后头,随着叶简一路从朱雀大街去往安乐坊的叶宅。

临到了府门前,阍人早早听见动静,从阍室钻出来相迎。

问清叶怀信所在后,叶简负手往内院走。

中途行至凋谢大半的桂花树下时,他忽而停在那儿,怔怔看了一会儿枯叶与树枝,随后才悄无声息地缓步走到正屋外。

叶简半弯下腰,朝着半开的屋门行礼:父亲大人。

半晌,从屋内传来叶怀信冷硬的嗓音:进来。

闻言,叶简稳步走入屋内,却停在了六扇屏风之外,微微垂头盯着屏风底部的图案。

起初两人谁也没开口,一人挺直腰板站着,另一人瞧着墙面上的字画。

屋内寂静无声,似有两股无形的暗流在互相较劲。

良久,叶怀信睨了一眼屏风处,语调没有变化:今日朝会,为何不出列?叶简态度恭谨,态度坚决:儿子亦认为捉钱应被承包制所取缔。

叶怀信冷哼一声,斥道:愚蠢!而叶简抿唇,抬起头来,沉声道:儿子见识浅薄,阅历不及您,却也晓得个中厉害。

于朝中上下大部分官员而言,承包之制所带来的弊端,无非是需要每日他们花费少许银钱,在公廨食堂买朝食、暮食来用。

他们去食肆酒楼,至少花费数十两银子。

而在公廨食堂买吃食,如若有国库每年补贴,每位官员所耗银钱几乎不会超过一百文,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哪怕是国子监,也是一半免费供应吃食,另一半实行承包之制,涵盖所有监生所需。

可对百姓而言呢?一两银子足以支撑贫户全家一月的吃喝用度,大多数人家每月入账不过六七百文。

若是他们被卷入捉钱中来,如何每月拿得出两千文?叶怀信冷声道:捉钱本就自愿,借钱之时便该想清楚后果。

话音未落,叶简绷着脸反问:当真是自愿吗?他目光锐利,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您认为,当真所有贫民都是自愿的吗?此问一出,叶怀信没有立即答复。

叶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半是嘲讽半是悲戚的笑来,叹道:您并非分辨不清捉钱之恶、承包之善。

您今日所顾虑的,究竟是民生,是士大夫文人与商贾之间壁垒分明的阶级之差,还是捉钱令史身后盘根错节、剪不断的利益网?叶简顿了一下,平静地提起往事:天正一十八年,您为了百姓,毅然决然舍了家中妻女及未出生的孩子,于回长安的途中转道去了受灾之地。

缘何今时今日,眼里就瞧不见天下百姓之疾苦?他的目光陡然锐利,语气也变得尖锐。

还是说,当年您的种种举动,也非念着百姓,实则只是为了博得一条青云路?这最后一问如同最锐利的剑,劈开了缠在陈年旧伤口之上的重重纱布,又狠狠沿着蜿蜒丑陋的疤痕,挖出其中腐烂血肉。

你放肆!叶怀信惊怒,猛地转过身来,大声呵斥。

他的眼中激起惊涛骇浪,视线死死钉在屏风之上,仿佛要穿透薄薄一层的屏风,将这位一直不算出格的继子看个清楚明白。

顶着重重压来的威严,叶简垂下眼帘,身姿却如松柏一般挺拔。

他神色如常,语气淡淡:儿子言语有失,自去领罚。

说罢,叶简一丝不苟地叉手行了大礼,默不作声地走出正屋,于阶下站定,随后直直跪在青砖地面上,腰背没有一丝弯曲。

正屋内外都陷入了沉默,周遭的仆役低眉敛目,不敢大声喘气。

许久,屋内传来叶怀信喜怒不辨的声音。

滚回永兴坊跪着。

叶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听了这话也只是默默起身,再次朝着正前方行礼,应了一声喏,最终静静离去。

这一回,他走过桂花树下时,看着枝头欲掉不掉的枯叶,唇边忽而勾出一丝笑意。

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直等到日头偏移,夕阳的余晖落下,正屋内才传来了动静。

叶怀信走至窗边不远处,望着窗外,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他穿着昭显身份的紫色官袍,一半身子浸在夕阳中,另一半身子没入阴影,像是一根半截没入黄土、快要腐烂的老树根。

没过两三日,便到立冬。

本朝二十四节气都会给官员放假,国子监里的监生亦如是。

只不过这些年轻郎君,最近馋孟桑做的吃食馋得紧。

他们从前日就开始念叨,说立冬的暮食定要回食堂用,拜托孟桑千万做足分量。

为了让这些郎君们吃饱,食堂众人正在热热闹闹地做着吃食。

文厨子白案手艺渐长,正带着手下帮工准备饺子皮;陈厨子、纪厨子等人在做着不同馅料……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一群人围着孟桑,准备一块包饺子。

其实饺子这个称呼在本朝还没怎么出现,虽然宫里头隐隐传出来过饺子的叫法,但在民间依旧习惯性地将之称为偃月形馄饨。

擀好的饺子皮,中间稍厚,边缘较之略薄,一张张地叠在一处,摆在了孟桑左手边。

而不同的饺子馅都被装在宽盆之中,依次排在她的右手边,什么白菜豚肉、玉米豚肉、韭菜鸡蛋、素白菜……各式各样的内馅都备下了一些。

倘若真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孟桑前不久才将芥菜腌下去,现下还未腌制够工夫,没法拿出来做酸菜豚肉馅的饺子。

这么一想,着实是又可惜,又馋酸菜的滋味。

包饺子其实没什么说法,花样虽多,比如元宝、铃铛、柳叶、葵花等等包法,但到底还是最简单的那种包法最为方便。

如文厨子那般早就会做饺子的,孟桑就直接撒手不管,只盯着其余初学的人。

她领着他们包了几遍,提点了一些错处。

之后见大部分人都能包得像模像样,她便安心撇下这处,转而去做汤圆。

都说立冬日,北方吃饺子,南方吃汤圆。

而孟桑从没这么讲究,向来是来者不拒。

吃嘛,从来都是吃一个满足,咱们两者都要!汤圆她没打算做很多口味,只提早做了黑芝麻馅料,吃的就是个经典风味。

阿兰应了孟桑的嘱咐,单独去一旁准备做汤圆用的江米团。

眼下,她将醒过两刻工夫的江米团推过来,沉稳的眼神中漾出些许忐忑:师父,您瞧瞧这做得还成吗?孟桑接过宽盆,按了一下江米团,又轻轻扯了扯,抬眸望着阿兰,笑着夸道:做得很好。

顿时,阿兰眼中浮现出隐隐的激动,浑身都洋溢着一种被认可的欣喜。

包汤圆其实和做月饼有些像,江米团被分成一个个的小剂子,压一压,旋转着将它捏出一个碗状。

接着,往其中放入圆溜溜的芝麻馅团子,收口、搓圆,就算做完一颗汤圆。

这种活计,阿兰与柱子做得挺熟练,也不大需要孟桑操心。

她瞅了瞅周围,包汤圆有阿兰、柱子与三个帮工,而陈厨子三人与魏询、其余帮工正在热火朝天包着饺子。

食堂中央的灶台内,两位烧火杂役看顾着火。

而灶上四口大锅都煮着热水,于咕嘟声中,有白色热气扑腾向上空。

孟桑莫名有种无事一身轻的感觉,莞尔一笑,最终选择留下包汤圆。

众人各自干着活,口中倒还不停闲聊。

听说叶相终于松口,不再驳斥承包制了?不晓得,听说叶相公提起承包制时仍然面色不佳,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由着其他相公与沈祭酒商议起章程。

嗐,咱们哪里管得着这些,有人嗤笑,姿态很是轻松,左右沈祭酒说了,哪怕日后有了承包制,食堂也还是要开下去的。

咱们既不会被扫地出门,每日要应付的监生也变少许多,多好一事儿!徐叔怡然自得地坐在边上,手里捧着热茶水,笑眯眯道:哎呀,可盼着承包快些定下!那我就不必日日掰着指头算月料钱,生怕撑不到月末啦。

包着汤圆的孟桑听见这些对话,不由翘起唇角。

徐叔和徐监丞这些日子可不好过,手里头就这么些个银钱,恨不得将一枚钱掰开使。

孟桑经得魏询同意,将暮食的大荤改成小荤,又在提早与监生们说了立冬日吃饺子,多少也算给徐叔他们分担了一些压力。

这时有杂役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咱们近日还是当心点吧,那些捉钱人得知朝廷要取缔捉钱后,一个个平日在外都黑着脸,还经常聚在一处。

他压低了声音,半掩着口:不瞒你们说,我家附近一户人家的郎君就是干捉钱的。

昨日我回去晚了些,正听见他在家中骂个不停,怨气极重呢!其余人不以为然,摇头道:咱们也只是听上头人吩咐的杂役,便是要换成承包,又干我们何事?有人应道:可不是嘛!就算是孟师傅,那说到底也只是被谢司业请去掌勺,取缔捉钱与她有何干系呢?便是换成许师傅、刘师傅,不也是一样领工钱干活嘛!他们那些干捉钱的,有几个是好人?真要有什么不满,冲着上头当官的去就是,赖不到咱们头上。

众人听了,个个都在点头,对此十分赞同。

曾听过孟桑提起承包制的魏询、徐叔、柱子与阿兰,心中都有大致猜测。

眼下,他们要么闭口不谈,要么跟在后头附和,不约而同地将孟桑与此事的关联吞下肚子。

而孟桑神色如常,只专心干活。

若不是沈道与谢青章思虑周全,从一开始就将她在其中的作用抹去大半,只怕今时今日定会有麻烦找上门,而她也没法安下心来筹备承包的事。

想到这儿,孟桑往右侧阿兰那儿走了一步,轻声问她:阿兰,你与食堂签的五年公契,是到这个月底为止?阿兰愣了愣,也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回道:嗯,是到这月二十五日。

孟桑听见准确答复,又问:那你之后是想和监内再签一份公契?阿兰犹豫了一下,抿唇道:应当是吧……孟桑笑了,挑眉:之后食堂里头呢,朝食有文高,暮食有陈达、纪山,小食大抵是交给柱子,几乎也够应付三百多名监生。

而我这儿不一样,正缺人手呢。

好阿兰,你要不要来帮我?工钱定然不会亏待了你去!既然下定决心承包,孟桑便得筹备自个儿的人手。

昭宁长公主为这事儿寻来的庖厨、仆役,能力是有的,但短短几日工夫尚且跟不上孟桑。

故而孟桑琢磨了一下,就想着将阿兰彻底挖来自个儿身边。

左右都是签公契,是与国子监食堂签,还是与她签,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更别提,孟桑给的工钱更为丰厚。

闻言,阿兰怔住。

那一双清凌凌的眸子里,先闪过讶异与欢喜,紧随其后浮现的是浓浓的犹豫,相互交织,足以见阿兰心中之纠结。

良久,直至手中都包完了三只汤圆,阿兰才咬着下唇道:师父,容我再想想。

孟桑蹙眉,有些讶然。

毕竟朝夕相处了两个多月,孟桑对阿兰这个大徒弟的性子、想法都算是了解的。

适才她既然能问出口,就是对阿兰会应下一事有九成把握。

不曾想,阿兰对此的答复,竟然应了余下那一成。

孟桑有些不解,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食堂外传来动静。

是监生们陆续回来了。

孟桑按捺下心中的不解,仓促回了阿兰一句无妨,你想好后可尽管来找我,随后就催促在场的人将包好的饺子、汤圆送到灶台旁的高脚桌案上,准备下锅煮。

准备好一切,孟桑转身望向食堂大门处,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毛。

无他,今日晚间头一个来到食堂的,竟然是那位向来对食堂吃食嗤之以鼻的国子学监生田肃,而非叶柏或薛恒。

想到这儿,孟桑自个儿在心里头补了一句。

嗯,这话不太对。

自打大前天在蹴鞠场,田监生吃辣条吃哭了之后,翌日就开始跟其余监生一并来食堂用吃食。

哪怕先前发生了令人不喜的事儿,但对方是监生,来食堂用吃食也是理所应当。

因此,孟桑不曾多说什么,权当瞧不见这个人。

只是这位田监生的举止着实有些怪异,来用吃食就用吧,同时还总暗戳戳地往她所在的地方瞧,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扭捏模样……孟桑看着来到灶台前的田肃,默默在心里头补了一句。

瞧!就是这种鱼刺卡住喉咙一般的难受神色。

孟桑内心吐槽,面上功夫做得还不错,指了一下灶台边用石头压住的纸。

她露出礼貌的假笑:今日立冬,食堂做的是各色偃月形馄饨与汤圆。

田监生要什么口味的馄饨?黑芝麻馅的汤圆要不要?田肃打了个哆嗦,像是一个被狐狸盯上的肥鸡,眼底竟然浮现出一丢丢的害怕。

他连忙看了下纸上所写,然后小心翼翼地比划:要白菜豚肉馅的可以吗?汤圆也要的……孟桑继续假笑:好的呢。

她接过帮工递来的饺子与汤圆,然后动作利落地将它们各自入了锅中煮,偶尔会用余光扫一眼田肃。

每每望见对方投来些视线,田肃立马规规矩矩地站好,心中纠结万分,嘴唇开开合合。

他飞快瞅了一眼身后,又扫了一眼四周,随后用力咽了咽津液,结巴道:孟,孟师傅……嗯?孟桑不以为意,脑袋都没转过来。

可田肃看着她这副模样,却觉得自在许多,底气仿佛也更足了。

他轻咳两声,一本正经道:孟师傅,先前将吃食分出高低贵贱,又故意诋毁、轻视食堂吃食……抱歉,都是我做错了。

若你对此不满,可随意责罚,我田台元必不会说半个‘不’字。

说罢,田肃叉手,非常正经地行了个大礼。

孟桑本有些漫不经心,以为不外乎是换个口味、多加几只饺子什么的,哪成想田肃会忽然来这么一遭!她哑然片刻,瞧着眼前年轻郎君红透了耳根子以及紧紧卡住的手。

也不知怎得,她心中积攒多日的恼怒与不满,竟然就此渐渐散了大半。

孟桑失笑,叹出一口郁气,最终哼道:行了,起来吧。

闻言,田肃欣喜地抬起头,根本顾不得身后已有其他监生迈入食堂,喜出望外:孟师傅你原谅我啦?孟桑看田肃那亮晶晶的双眼,颇有些无奈:罢了,不与你们这些年轻郎君计较。

至于责罚……田肃听她说着说着没了下文,忙不迭直起身子,拍着胸脯保证:孟师傅你尽管说,我田台元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帮你和食堂把事儿给办成了!没等孟桑开口,他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列起能做的事:嗯,承包制还没施行,食堂月料钱怕是吃紧,要不我捐个一百两?或者孟师傅你缺什么打下手的吗?我力气可大了,干什么活计都成。

还有……他这一桩桩一件件,列得极为清晰,也不晓得私底下琢磨了多久。

孟桑噗嗤一声笑了,突然就觉着这位田监生有些虎头虎脑的,心中残余的恼怒也几乎消去,忍不住打断:好了!食堂月料钱还能撑着,我也不缺什么打下手的,且再说吧。

你的馄饨和汤圆好了,快些取走,后头监生还等着呢。

酢和辣椒油都在桌案上,自个儿去取用,莫要浪费。

一听吃食好了,田肃那嘴立马停下,喜滋滋地上前接过餐盘。

哎!好嘞好嘞……临到他走了两步,又听见孟桑开口。

许监生他们那儿……田肃立马站直,严肃道:我会去致歉的!孟桑扬眉,颇有些忍俊不禁,摆摆手:嗯,走吧。

闻言,田肃如蒙大赦,赶紧端着餐盘离开,寻了一处桌案坐下。

他伸手去取酢和辣椒油时,唇边的笑都压不下来。

孟师傅可真心善!唉,原来道歉也没什么,说出来轻松多了,日后就能心安理得地来食堂啦!田肃用筷子戳起一只饺子,将它放到盛有蘸料的小格子里浸了下,随后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

饺子外皮是有些滑的,入口一点也不软烂,咬着能感受到一丝韧性。

里头的白菜豚肉馅拌得极好,水灵灵的白菜被剁成碎,吃到口中鲜得很,豚肉肥瘦相间,咀嚼时还能尝到些微肉汁。

酢的酸和红油的辣混合起来,又给饺子带来了新的滋味。

田肃边吃边哼,一连吞下三四只饺子,随后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一旁的汤圆上头。

本朝对于这种内里带馅、圆滚滚的糯米团,多采用炸制之法,称之为焦饣追。

而从皇太后那儿,又出现了新的吃法和叫法,开始将煮制而成的糯米团称为汤圆。

眼下,五只半大汤圆挤在单独的陶碗之中,而陶碗稳稳当当地卡在餐盘左上角,一并被田肃端了来。

他先喝了一口清汤,去了去口中的饺子味,随后执勺舀起一只白净的汤圆,急性子地吹了几下,就往口中送。

刚入口倒没什么,只觉得外皮滑溜。

然而等他直接咬破软糯的外皮,立即感受到滚烫的黑芝麻内馅流淌出来!唔!田肃五官都挤在一处,瞧着很是痛苦,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依稀能分辨出他在喊烫。

明明被烫到,可田肃品着那醇厚的黑芝麻香,感受着滚烫的馅料划过舌尖,就完全不想将汤圆吐出来。

他一不做二不休,面色狰狞地咀嚼起口中汤圆,吃到整张脸都憋红了。

忽然,田肃听见不远处传来毫不掩饰的笑声。

噗——快看,田台元吃个汤圆还能被烫到,哈哈哈哈……田肃怒目而视,却又在看见许平和薛恒后,弱弱地收回视线,默默吮着烫伤的舌尖。

哦,是许狐狸啊,那……那无事了。

他在心中恨恨地骂道,就是那个薛安远,忒烦人!田肃接下来吃汤圆就小心许多,没有再被烫到。

不一会儿,旁边桌案传来动静。

田肃闻声望去,就瞧见了许平和薛恒端着餐盘坐下。

薛恒察觉到视线,扬眉:作甚?田肃默默把头转回去,一心盯着餐盘里的吃食,而一双招风耳高高竖起。

嗯——子津,这个韭菜鸡蛋馅的是真不错,让我想起先前那个韭菜盒子。

田肃悄悄翻了个白眼。

嘁!韭菜那么素,有什么好吃的?还是肉香!紧接着传来许子津温润的嗓音:安远兄,素白菜的也很不错,鲜香可口,也不腻味。

田肃一哽,旁若无人地收回白眼。

素白菜馅的是吧,嗯,他下回也尝尝。

田肃越吃越慢,斟酌着待会儿要如何向许平致歉。

直等到餐盘里的饺子和汤圆都被吃光,他才终于狠下心,扭头冲着许、薛二人。

薛恒被他突然瞪过来的视线一吓,下意识拧眉:田台元你想干嘛?许平也搁下了筷子,静静望过去。

而被两人盯着的田肃,憋红了脸,鼓起勇气:许监生,先前我因为月考名次被你压了一头,后来处处为难你和其他监生,是我……许平挑眉。

而田肃像是被无形的手戳了一下,嗓门大了起来:是我不对!我明日还会带着其他人,向你们正式致歉的!对不住!说罢,田肃抓着餐盘,扭头就走。

走到中途,他似是想起什么,又急匆匆地扭头回来,飞快补了一句。

那日我去看过郎中了,诊过脉,他说没有大碍。

多,多谢你!末了,整张脸都憋红的田肃快步离去,看都不敢看许平的神色,活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他。

许平与薛恒大眼瞪小眼,最后也不知是触动了哪一根筋,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而不远处的灶台上,孟桑将此处动静悉数纳入眼底,低头一笑。

少年郎啊,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