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听罢,恨恨道:老虔婆该死,果然有其子必有其母!王婆的儿子?冯妙君一转念就明白了:他来挑事?徐氏给她挟菜道:这些不该你烦心,别打听了。
我想知道,总归是与我有关。
冯妙君伸手扯着她的袖角摇晃,告诉我嘛,否则我出门说不定被他堵了。
冯氏冷嗤一声:他敢!可是冯妙君自来到冯家以后,还从未在徐氏面前作此小儿女状,徐氏不由得有些恍惚,低头见她满眼坚定,也不知怎地话就说出来了:王婆回家,隔天就不见了。
众人去找,最后在他家后头的河下游找到了。
徐氏顿了顿,她儿子赵大召找仵作来验尸,发现王婆掌心破了皮,膝盖被撞得瘀紫,肘关节错位肿起。
听起来都是摔伤,冯妙君扁了扁嘴:我只推她,可没杀她。
是,所以赵大召一口咬定是你推骂王婆,她才羞愤难平、投水自尽。
徐氏气恼道,你失踪这几天他来了三次,次次都坐在庄子门口哭天号地,最后一回还往门上泼了污物!要钱?冯妙君抬头看着养母,您给了?徐氏叹了口气:他整日价上门来闹,对冯家的声名也不好。
再说……再说养女毕竟也推搡了王婆,理亏在前,但这话她没说出口,给了五十两银子,打发他走了。
冯家毕竟是乡绅,做生意要门面,被赵大召这么一闹,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冯妙君皱起细眉:听起来赵大召不老实。
乡里有名的泼皮无赖。
徐氏冷笑一声,据传他拿钱第二日就钻赌坊了。
冯妙君目光闪动。
对上这样的人,光给钱似乎不是好办法。
不过她只是十一岁的小姑娘,不好对养母的做法指手划脚,因此也就不再吱声。
徐氏自己消了气,转眼将一盘茶油煎鱼推到她面前,我记得安安最爱吃鱼,怎么不动?这是新打上来的禾花鱼,味儿鲜得紧。
这鱼儿都放养在水田里,拣吃掉落下来的禾花,肉质细腻无腥不说,还带一点点谷物的香气,价格可比普通鱼类高出不少。
……原主爱吃,可她无爱啊,尤其过去几天都以生鱼片裹腹,现在闻着鱼味儿都反胃。
盘里的鱼果然很新鲜,眼珠子都是鼓的,直勾勾瞪着她。
冯妙君一抬眼,瞪了回去。
我不爱吃了。
她怏怏道,我改吃肉!徐氏一怔,伸向鱼盘的筷子顿时转向酱牛肉,给养女挟上几大片。
吃肉好,长得快。
冯妙君忍不住笑了,真心地。
被人关心的感觉还挺不错。
蓬拜早在这家的女主人掉金豆子时就知趣地退下,冯妙君吃饭时仔细端详徐氏,见她虽然双眼红肿未消,可是芙蓉面柳叶眉,美人儿该有的配备一样也不少,只是比起原主记忆里的模样又显得清瘦了几分。
冯氏是安夏王后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没人当过官儿,乃是中等富足的商贾之家,经营粮食和布匹生意。
冯老爷病逝以后,重担都落到徐氏一介女流身上,想必这一年来她过得辛苦。
其实养母性格大度爽利,贤惠会理家,为一家之主母足矣,却撑不起爷们儿才能干的生意。
一个漂亮寡妇带着女儿做买卖,怕是难免吃亏。
饭后,冯妙君泡在大木桶里,舒舒服服地享受初临本界的第一次热水澡,心下盘算不已。
头发才刚擦干,她不顾夜色已深,将蓬拜招了过来:我推倒王婆子时,离我最近的厨娘是你的人?是……蓬拜总觉得这话问得怪异,是王后派给您的人,在您及笄前暂时归我调派而已。
好,你将她唤来,跟我对口供。
您是担心?蓬拜懂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冯妙君心里总有些忐忑,好似后头有事等着她,不让她安享太平,你怎么处理王婆子的,细说一遍,莫要遗漏。
杀人非她本意,但既然王婆子是她手下人杀掉的,那么她就要尽量把麻烦摆平。
做好这件事,权当是替真正的冯妙君解决麻烦,大家扯平了。
谁让她鸠占鹊巢了呢,尽管也不是出于她的本意,可是再活一次的机会多么宝贵,人家到底是让给她了。
她不追求公正,但恩怨向来分明。
这些阴私腌臜的事情,蓬拜以前哪敢跟她说?可他现在已不将她当作十一岁的孩子,全盘托出时居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冯妙君听罢,眉心微蹙,暗道这事情其实处理得不大好。
蓬拜神奇地看懂了她的表情,解释道:那会儿我着紧出去找您下落,事情就交给手下去办了,太仓促了些,他们办得不够细致。
考虑到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当时的心境,冯妙君也不追究了,又问他:蓬拜,你的功夫有多强?这是安夏王后专拨给她的护卫,在忠心耿耿会办事以外,应该武力值也是杠杠的吧?蓬拜想了想:如是军中百练之兵,我能以一挑十二。
你有十二人之力啊。
她若有所思,这在人类当中算厉害吗?她眼里写满了好奇,蓬拜觉得这时的公主终于又有了懵懂孩童的可爱,不由得笑道:与庭卫相当。
庭卫是王前近侍,武力值远超一般武士。
她侧着脑袋,眼中流露求知的光芒:那么,和妖怪相比呢?妖怪也分很多很多种,最弱的不比虎狼厉害。
最强呢?最强的,曾有翻山倒海之能。
蓬拜笑道,公主也知道,这世界上有过许多通天彻地的大妖怪,人类中只有少数强者才能抗衡。
直到人类结成国邦,倾一国之气运以盖之,这才赢过了妖怪,它们不是被杀灭就是迁进深山大泽,鲜少露面。
如果是龙,或者——她一点一点问最终目标,或者龙属呢?那就不是单个人力可以抗衡的了。
蓬拜赶紧摇头,那至少也要动用州郡之力。